身邊久久沒有聲音,我也沒有再乘勝追擊,視線,一直遙望著異動之地。我可以對她所說的任何話置之不理,只有一句,我沒有辦法陪著他,和他一起去經歷。是的,我的修為回來了,卻仍然夠不上陪在他身邊,一起去經歷。若是此時此刻的我,修為也有紅階,甚至只是紫階,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一起,進入異動之地。
我從來都知道,修為很重要,一度我也把修為當做今后安身立命的重要保障。可我始終,沒有為了提升修為拼盡全力,只是一直在隨心所欲。甚至,我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這片修真者的大陸,那些修真者爭奪的資源之地,到底在哪里。
城主千金的話雖然不至于讓我醍醐灌頂,卻也是點醒了我。我的未來夫婿是人中之龍,站在所有修真者的前列。我就算做不到與他比肩,也不能被他拋下太遠。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我都該更加努力一點。我還想去驚濤城,還想進誅天浮屠塔,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更高的修為。
“你真的喜歡應將軍嗎?如果你真的喜歡他,你怎么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喜歡一個人,就希望他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即使那個最美好的樣子里,并沒有自己。”沉默了半晌,城主千金才悶悶的對我說。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這個嬌縱單純的人族法師,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對應不悔,是真心的喜歡吧。若她繼續之前的驕橫無禮,我或許還可以一再的毒舌。可她這樣,我反而不好再繼續故意惡毒下去。她說的,就是我曾經做的。
所以,我只能無奈的聳聳肩,沒有多余的言語。
“我是喜歡應將軍,當年還曾經央爹爹向應城主求過親。就算他拒絕了,就算后來他有了你,我還是喜歡他。可他一心一意的只有你,不管是因為他喜歡你,還是因為對墨族長的承諾。若是你一直好好的,我也早晚能在羨慕嫉妒之后祝福你們。可你失去修為了,你已經是一個普通凡人了,你為什么,還不放手呢?”她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低低的響起,隔著那么多修真者的喧囂,我卻聽得很清楚。
“你又怎么知道,是我不愿意放手?你看見的,是應不悔值不值得這樣對一個普通凡人的我。可你有沒有想過,他自己愿不愿意。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誰能逼迫他如此對我。”我輕嘆一聲低吟到。我早已經試過放手了,可我放不開,他也不肯松,我們早就注定了糾纏,不是誰幾言幾語就可以分開的。不被憐惜的喜歡,都是注定被辜負的情感。
“你一定會后悔的,在你發現自己越來越跟不上他的腳步,成為他的拖累,在你一天天紅顏老去,年華不在,而他還是一如初見。我看你雞皮鶴發的時候怎么再來跟我說這些值得和愿意。我來和你說這些,不過是希望你認清自己,然后早一些給自己和應將軍各自新的方向和希望。”不知我那一句話挑動了城主千金脆弱的神經,突然她又激動的嚷了起來,“就算他不喜歡我,就算他愿意讓你陪著,那又如何?你能陪他多久?等你黃土一抷的時候,我還是如今時今日這樣的在他左右。”
“嗯,希望你早一日等到那個時候。”我有些意興闌珊的說。突然發現她說的這些話,似乎在某一個時候,我也曾對別人說過。是啊,鳳寧,那個喜歡上一個自廢修為的修真者的人族普通凡人女子。我也曾這般的勸解她,讓她替自己想想,因為一個年華如水流的普通凡人,如何糾纏得過容顏不老。這么說來,城主千金對我,還真是一片拳拳赤子之心。我若是識相又識趣,就該自請離應不悔而去,于他于我于城主千金,都是好事一樁。
可是啊,我和鳳寧畢竟是不同的。我們愛上的人,對我們的態度就有天差地別。更重要的是,我仍是一個修真者,仍然是。每當這種時候,我就從心里感激夕顏,是她用很長很長甚至或許是永遠的時光,換走了我的心虛和膽怯,給了我站在應不悔身邊的底氣。
否則,無需誰來對我說這些,我就已經自動放棄了。不管高低,修為才是修真者的底氣。這其中的滋味,我這一年已經太清楚明白。
高塔之上的視野雖好,可既然城主千金看上這個位置,我也就不再久留了。轉身下了高塔,迎面走來的,是羽族的祭司。
羽族的祭司是我所知道的,最自由自在的祭司。不同于人族,妖族和靈族的祭司,羽族的祭司是可以離開羽族領地的。可羽族的祭司,也是唯一的算不上是修真者的祭司。他既不是醫師,也不是弓箭手,他就是祭司,溝通天地,主持祭祀,平日里就守著積羽城中的天命池。
“墨小姐,”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突然喊住了我。白衣金發的男人,飄逸出塵,站在風起的飛來鎮,恍如謫仙。
我站住,恭敬行禮,“祭司大人有何事?”眼前這個男子,沒有修為,卻是羽族修真者都尊敬的祭司。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他,他就是那個救了蒼離前輩,告訴他緋澈前輩還會回來的人。第一次見面,卻莫名的讓我心生好感,恍如和風。
“一年前,蒼離曾經給我傳訊,說有了復活緋澈的消息,請我幫他取兩樣東西。東西我取到了,卻沒有辦法親自交給他。據他所說,你是命定之人。這兩樣東西,我是否可以直接交給你呢?”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白衣的男子。
“祭司大人,是我想的那兩樣東西嗎?”通天木,寒潭水,七種枯木逢春材料的其中兩種。
“若你不僅是墨相思小姐,還是一個叫荼靡的小白狐貍,那就應該是你所想的那兩樣東西。”他含笑對我說,笑容里是肯定。
“太好了,”我拉住他的衣袖跳了起來,興奮到失態。雖說一直知道通天木和寒潭水在羽族領地,也想著蒼離前輩緋澈前輩的身份,應該不會在求取時遇到諸多阻撓。但我卻怎么也沒有想到,祭司大人會帶著這兩樣東西親自來一趟,送到我手里。
“我是太高興了,不好意思。”興奮過后,我有些害羞的松開羽族祭司的衣袖,順手撫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褶皺。羽族祭司的所穿的衣服,衣料柔軟順滑,被我拉扯半天也沒有一絲褶皺。
“我很欣慰,你毫不掩飾的高興。這樣我才更有信心,他們倆一定會回來。”他看著遠處,唇角仍帶笑,但語氣卻飄忽,“當年告訴蒼離,緋澈有機會回來。只是有機會而已,我甚至也不知道,她怎么才能回來。而天命池顯示的波紋,告訴我任何一個細微之處,都有可能成為她再也回不來的原因。我沒有全部告訴蒼離,你明白是為什么吧?”他看著我,我點點頭。
“蒼離前輩因為緋澈前輩的離去,心生死意,你想救他。”就連應不悔當初告訴我關于蒼離前輩和緋澈前輩的故事時,都是這樣猜測的。
“對,不僅你這樣想,就算是蒼離,心里多多少少也是這樣想的。他只是,心里存了那么一點點的希望,因為我所守著的天命池。我告訴他,緋澈天命還在,并未魂飛魄散。他就守著這一點希望,慢慢的等死。”我不知道羽族的祭司大人和蒼離前輩有怎樣的過往,可他說起蒼離前輩那個時候的時候,語氣里帶著一絲難過和悲涼。
當初我決定告訴蒼離前輩白光六合鏡以及枯木逢春,就是因為應不悔說,蒼離前輩等不下去了。他的翅膀都變成了黑色,他的心入了魔,還存了在靈犀城一戰中死去的意志。那個時候,在手中只有冰凌花的情況下,我對他坦白了一切。不過,也是做著和羽族祭司相同的事。我并不確定能救得回緋澈前輩,只是想給蒼離前輩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
“其實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天命池所顯示的希望太過渺茫,我只希望時間能沖淡他的悲傷。可原來,時間并不能沖淡一切。”他看著我淡淡一笑,“直到那一天,他千里傳音與我傳訊,讓我看見那面鏡子里的緋澈。”
“我真心感激你們。替蒼離緋澈,替羽族,替我自己。”他飽含誠意的道謝,甚至沖我行了一禮。
我來不及避開受了他一禮,他看著我淺笑著繼續道,“那一天,是二十六年,他最高興的一天。也是,緋澈離開之后,他最像曾經的那個他的一天。也就是從那一天,我看見,天命池里,緋澈的命紋和蒼離的命紋有了改變。一只白狐,把他們倆的命紋,重新連了起來。”
聽他如是說,我也忍不住笑起來,這樣說起來,不僅是夕顏看見了,就連羽族的祭司大人也確定了,我是天命所歸,能找回他們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