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都是知道的,天玄大陸有許多極美麗的風景。就連當初讓我戰戰兢兢,掙扎求存的白骨荒原,都自有一番美麗的光景。只是,我沒有好好的看過而已。
說起來,我也走過了許多的地方,卻從來都來不及去欣賞那些曾路過的風景。就連住了十年的極北之地,那些普通凡人心之所系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美景,也因著心有掛礙而沒有好好欣賞。
記憶里,讓我驚嘆過的不曾淡去的美景,唯有祖龍城西那一片櫻花林。可那里,會讓我想起夕顏,想起曾經那悲傷的一舞花神醉。
眼前這讓人為之窒息的燦爛金色,帶著活力帶著希望還有……我望向身邊的應不悔,還有我的愛情。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風景。
“喜歡嗎?”他唇角噙著淡淡的笑,看著我的眼睛里滿是寵溺。
“喜歡,好喜歡好喜歡。”我收起七彩凰鳥,在密密的向日葵花田里來回穿梭。灼熱的陽光里,有甜蜜的味道。那么高興那么歡喜的我,沒有看見他眼里劃過的,那一抹哀傷。
我只以為,阻在我們面前的困難都在得到解決,我們的未來看似越來越好。我卻不知道,越接近真相,我和他,就越接近分別。許久以后,我才明白,我們會那么的吸引彼此,是因為我們是那么的相似。都是那么自以為是的,為了你好。
我本以為,這一片向日葵,會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美景回憶,卻不知,比之城西的櫻花林。這里,更讓我痛徹心扉。原來我和應不悔的回憶里,竟沒有與美景相伴的幸運。
穿過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田,就是云夢嶺下的云夢村。與砥石寨相比,云夢村顯然更熱鬧和繁華,不僅有市集,還有廣場祭壇。因著靠近尋夢港,有許多從大陸各地而來在此落腳之人,也因此有許多新奇的玩意。
賣花的小姑娘花籃里提著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鮮花。綠葉似利劍,白花若皇冠,白綠相交,異常的嫵媚動人。女子愛花,似是天性,就連我這半妖也不例外。賣花小姑娘見我喜歡,一邊遞花給我,一邊給我說著這花的來歷。
“這花叫郁金香,長在云夢嶺下的澤地里,代表了愛和忠誠。據說除了傳說中的若蘭芯,郁金香是最能獲得愛人之心的花呢。”
“是嗎?”我伸手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花,有些好奇的問到。
“是啊,我在云夢村賣了好些年的郁金香,見過可多送花人最后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我不由發笑,雖知道小姑娘為了賣花夸大其詞,卻還是把手上的花兒往應不悔面前一遞,“花送給你,你的心交給我。”
應不悔沒有接過花,替我把花錢給了賣花的小姑娘,才淡淡的說了一句,“心早就已經在你那里了。”
我在心里偷笑,拿著花朝前走去,假裝看街邊琳瑯滿目的東西。應不悔跟在我身后,突然說,“相思,將軍府里,我留了一樣東西給你。他日回了祖龍城,記得去拿。”
我奇怪的回頭看他,“什么東西,你怎么不拿給我?”明明我們還特意回了祖龍城,他還去將軍府交代了一些事。
“我忘了。”
“……”
“好吧,等回到祖龍城,你再給我。”應不悔沒有答話,我也沒有追問。反正不管是什么,現在也是拿不到的。雖然心里還有一絲覺得奇怪,畢竟他從來就不是健忘之人。可能,不是要緊的東西吧。我這樣想著,繼續朝前走著,看向路邊叫賣的那些東西。
自我記事以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悠閑的逛過街,更遑論身邊還有應不悔的陪伴。所以一整天,我都興致勃勃的,甚至把心里對苒苒的那一絲擔憂都放下了。
天將黑時,我到底不放心苒苒,拉著應不悔準備回砥石寨。他反握住我的手,“不用回去了,若是他們談好了,自會來此尋我們,若是談不好,苒苒也會回來找你。”
“談?苒苒根本就不能和阿銘說話,他們怎么談啊?”何況,他們就算談好了,又怎么知道來云夢村尋我們?
“相思,”應不悔似乎嘆了一口氣,“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一路上只有我和你吧?”
“難道,不是嗎?”我側著腦袋看向應不悔。
“切不說神王令在我手中,將軍府暗衛會如影隨形的保護。我到底還是劍仙城的少城主,身邊總會有人護衛。”
“意思是,其實我們身邊一直有人暗中保護跟隨,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啞然,我是真的不知道。畢竟,除了劍十二衛,我還從未見過應不悔身邊有其他的護衛。
“不管他們到底是如何溝通的,我們只需要在云夢村等他們來一起出發去尋夢港就行了。”應不悔道。
“那就好,其實呀,我也不想回去。”我皺皺鼻子,一想到砥石寨所在的怨靈沼澤,那遮天蔽日的怨氣,灰蒙蒙的天空,我這心口就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特別是在看了云夢村的熱鬧明媚之后,就格外的覺得難以忍受。也不知道砥石寨的人們,是怎么忍受在那樣的地方活一輩子的。還有阿銘,是怎么樣才能在那樣的地方,帶著愧疚悔恨獨活千年的。
第二天一早,還不等我問,應不悔就告訴我,阿銘和苒苒已經來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溝通的,但起碼,我看見阿銘的臉上,那種頹廢的神色褪去不少。盡管天火鳳凰的臉上,看不出喜悲的神色,但心意相通,我知道苒苒輕松了許多。
出發的時候,只有我們一行三人加一只天火鳳凰。我有些好奇那些所謂的,保護應不悔的人在哪里,卻終是沒有問出口。只是,知道有人在暗中注意我們,讓我有稍許的別扭而已。
因為帶著阿銘這個普通凡人,又帶著一只不肯回御獸令牌里的天火鳳凰,應不悔不知從哪找來了一輛馬車,帶著我們往尋夢港而去。
我從夕顏的口中曾聽聞這個大陸最南端的港口,據說這里是全大陸唯一可以媲美祖龍城繁華的城市。這里的貨物和消息,甚至比祖龍城更新更多。畢竟,大陸上的每一個地方,無修真者不可達。可無妄海,卻是那么的深不可測,大不可探。
帶著腥味的海風吹得發絲飛舞,我站在燈塔下,看著一望無際的無妄海。就是在這燈塔之下,夕顏等了十年。此時此刻,我站在這里,要去她心里曾經盼望的那個地方。等我從那里回來,也許我就可以找到,喚回夕顏的辦法。
等我回來,夕顏,我一定會回來,一定不負你所望。
還有水心,我從隨身空間里拿出那把名為黃泉的匕首。我就要去你的城了,你卻再也回不去了。水心,你把黃泉留給我,是知道我終有一天會去驚濤城嗎?你把黃泉留給我,是想我把它帶給誰嗎?水心……我記得的,你說的,那個心上的人兒,那個叫海青的巫師,汐族的少族長。可我始終都不明白,明知道有來無回,你為什么要來,他又怎么肯讓你來?
“船已經找好了,三天后就出海。”不知何時,應不悔來到我的身后。看見我手中的黃泉,他的眸光也是一暗。
“阿銘也要跟我們一起出海嗎?”我不知道,為什么他要帶著阿銘。一個普通凡人,就算活了千年,仍是脆弱不堪。在前途未知的無妄海深上,會是拖累。
“嗯。”
“為什么啊,帶著他,多有不便。”不是我狠心要讓阿銘和苒苒分開。而是,普通凡人本就孱弱,若是萬一有不測,豈不是更叫苒苒傷心。
“你知道,他為什么能以一介凡人之軀,活千年之久嗎?”應不悔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
我搖頭,不知道。
“因為,他的身體里,有一滴天神的血液。當年,苒苒知曉真相,憤而傷他之后離開。最終,他沒有要可以讓他修行的朱果,而是求了一滴神的血液,長壽千年。他想告訴苒苒,他后悔了,他真的愛她。”
“天神的血液?”我震驚的看著應不悔,“那阿銘,可知道當年的那個天神,到底是誰?”若是知道,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謀劃了一切,讓我一家家破人亡。秦書玉的背后,到底站著一個什么樣的靠山。
應不悔沉默了一會,輕輕搖頭,“阿銘不知道。”
“真是可惜了。”我有些遺憾的說到。雖然抓獲了秦書玉,找回了娘親的心,可沒有找到幕后之人,始終讓人心里難安。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又會借由誰的手,對我們做出什么事來。
“若是知道這一切的幕后主使,你會怎么辦?”
“怎么辦?”我咬著牙,恨聲道,“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沒看見的是,他低下頭,眼里一閃而過的黯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