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一直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又有些期待。心里的那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好不容易等到鳳寧睡著,我悄悄的溜下了馬車。好在商隊的修真者,并沒有強大到可以布下結(jié)界的,不然,我還不好溜出宿營地。
夜晚的落云峽谷,漆黑一片,半點光亮也無。為了不引起注意,我摸黑走了一小會,才敢運起妖氣。阿木一直沒回來,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死掉了,要么就是在峽谷不遠處。我作為阿木的主人,并沒有感受到阿木死去,那就說明,阿木離我不遠,甚至不到召喚獸自動回歸的距離。
“阿木,阿木……”我一邊走著,一邊低聲的喚著阿木,還隨時警惕著身邊的動靜。其實我膽子挺小,一個人在這漆黑的峽谷里,心里也是發(fā)虛的。
不遠的地方,傳來低低的嗚嗚聲,是阿木。我趕緊朝著發(fā)出聲音的地方奔過去。有阿木在,我好歹能心里安定一點,不那么害怕。
就在我要沖到阿木面前的時候,我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阿木的身后,還有一個影影綽綽的巨大影子。那只魔氣尸骨頭領(lǐng),就在阿木的身后??伤]有攻擊我,也沒有發(fā)出威脅的低咆聲。
阿木看見我了,就轉(zhuǎn)身朝向那個影子,嗚嗚的聲音像是低泣。我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向前,適應(yīng)了黑暗的眼睛,多少能看見一點東西了。巨大的斑狼倒在地上,身上是無數(shù)冒著黑氣的傷口。阿木,在一點一點的舔抵那些傷口,雖然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用。
妖精的蠱毒,法師的火燎,還有武俠妖獸巨劍巨斧留下的傷口。在它的頭上,還有一支羽箭晃動著白色尾羽。果然如那個修真者所說,它受了重傷,也許活不到明日了。可垂死的野獸,這會卻安靜的看著阿木,眼神里帶著溫柔。
我嘆了一口氣,化形為人,把身上帶著的傷藥送到它嘴邊。雖然可能沒有什么用,但我不想阿木那么難過。若我猜想沒錯的話,它就是阿木的母親。那頭狩獵時死在小山坡上的母狼。阿木看見我的舉動,側(cè)頭蹭蹭我的腿,繼續(xù)為它舔著傷口。
有一瞬間,我想到了我的娘親。所有人都說在那種時候,她不可能醒來,更不可能清醒。可她卻清醒的醒了過來,是有一點點因為我的緣故嗎?所以后來她失去神智,奪了我的妖氣,讓我失了修為,無法再修行,我也不曾怨她。我心里,娘親是愛我的,那么愛,能超越極限,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阿木的母親,死了十多年了,異變成魔氣尸骨首領(lǐng),卻仍然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長大的阿木。一頭狼而已,怎么才能抑制住魔氣的侵蝕,不對面前的活物進行攻擊?
我有些慶幸昨日自己的心血來潮,帶著阿木來落云峽谷。再看一眼自己的死去的母親,感受曾經(jīng)感受的溫柔,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幸福。我默默的陪在阿木的身邊,就像曾經(jīng)許多日子里,阿木陪著我一樣。
天蒙蒙亮的時候,峽谷里起了大霧。我看見母狼的身邊,還散落著幾只峽谷灰兔。阿木的母親在清冷的早晨終于離去,黑氣消散之后,它的身體恢復(fù)了當初的模樣。一只瘦小的母狼,滿身都是傷痕。很難想象,這樣一只并不強壯的母狼,怎么在魔氣尸骨肆虐的時候,吞噬同伴,成長為首領(lǐng)?;蛟S,只是為了再見自己的孩子一面,再為它捕一次食。
阿木依偎在瘦小的母狼尸體旁邊,發(fā)出一聲聲的悲鳴。已經(jīng)長大的阿木,體型比母狼大了許多。它不再是那個需要母親保護喂哺的幼狼,甚至還能保護自己的母親了。可是,它想保護的,已經(jīng)不在了。
我莫名的覺得很心酸,抱著阿木哭了一通。阿木粗糙的舌頭舔掉我的淚水,第一次覺得阿木和我,心靠近了一些。阿木背起母狼的尸體,我跟著阿木,一起回到峽谷另一邊的小山丘。一路上,也有一些動物和變異的植物想攻擊我們,都被一一的打退。
一個深深的坑,埋下那具瘦小的母狼尸體,阿木的狼臉上,一片水汽。我拍拍它的頭,“你還有我呢,阿木?!蔽覀儠?,同生共死的。
回到商隊的宿營地時,鳳寧已經(jīng)急得團團轉(zhuǎn)了??匆娢?guī)е⒛緩膷{谷里走出來,她遠遠的沖上來,拉著我檢查了一番??次覜]受傷,這才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罵完了,才讓人去召回四處尋我的商隊護衛(wèi)。
我和鳳寧,在這兩次走商途中的相處里,慢慢的變得像朋友多過像生意。我知道她擔心我,不僅僅因為生意。她并不知道我恢復(fù)了修為的事,而這里,對一個普通凡人來說,太過危險。
馬車里,鳳寧一邊抱著我梳理亂掉的毛,一邊罵我,“一只初級召喚獸而已,還值得你去峽谷里尋。若是你出了事,多少只召喚獸都白搭。”
阿木的情緒不好,我已經(jīng)把它召回御獸令牌里。聽到鳳寧的話,我懶懶的回了一句,“阿木是我的第一只召喚獸,還是應(yīng)不悔帶著我在落云峽谷里抓到的。所以對我來說,總是不同的嘛?!?br/>
鳳寧拿著梳子在我頭上輕敲了一下,“要是你為它出了什么事,應(yīng)將軍恐怕后悔死帶你抓它了。”
我沒有接話,顧左右而言他,“溫柔點,鳳寧?!?br/>
“哼!”鳳寧不滿的哼了一聲,繼續(xù)為我梳理皮毛。
半晌,鳳寧又說,“那邊那些人今天要進峽谷去殺那只魔氣尸骨頭領(lǐng)。如果不出問題,明后日我們就能通過峽谷了。實在不行,后日中午我們就從峽谷上方飛行過去?!?br/>
“嗯?!蔽蚁肫鹦∩角鹕夏莻€矮矮的墳包,里面,是阿木的母親。至于他們尋找的那個魔氣尸骨頭領(lǐng),那頭異變的斑狼,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
第二天,仍是沒有找到那頭重傷之后的斑狼。無聊之余,我拿出燕生臨死之前遞給我的骨雕。那個有些靦腆的高瘦衛(wèi)兵,又是以什么樣的意志,非要把這樣?xùn)|西送給我。我與他,不過兩面之緣,話都不曾多說幾句。只不過,心里仍是有些感慨,在這個世上,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有人曾那么的惦念著我。
第三天中午,仍沒有獵殺的好消息傳來。保險起見,鳳寧開始安排人收裝馬車馬匹,還要安排兩個修真者分別帶著我和她。雖然我心里知道,落云峽谷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魔氣尸骨首領(lǐng)了。但我什么也沒有說,聽從著鳳寧的安排。
這一次,她把我安排給那個救過我得了好處的妖精。上一次弱水河畔的事,不僅我意外,鳳寧也是被驚嚇到了。這樣的事情,不能再來一遍了。一次,可以瞞著應(yīng)不悔,多了,就瞞不住也不敢瞞了。
過了落云峽谷,離著水鎮(zhèn)也就不遠了。我想起回水,不知道他可已經(jīng)回到了家鄉(xiāng),見到了父母妹妹。說不定,路過水鎮(zhèn)的時候,還能去他家的三間茅草屋討口水喝呢。哦,不行,水鎮(zhèn)的水可金貴呢,我不能去浪費他們買來的水。不過,打個招呼總是可以的。我腦海里閃過應(yīng)不悔說起回水燕生時不悅的臉,隨即拋在腦后。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小氣鬼,誰理他呢。我忘了自己一路上以狐形示人,不化作人形也是因他的一句話。
意外的是,過了落云峽谷之后,鳳寧告訴我,商隊會在水鎮(zhèn)停留,時間不定。我雖然有些詫異,但到底沒有問為什么。商隊自有商隊的事情要辦,而我說到底也不過是商會的一樁生意。就算特別了點,但也不能插手商隊的事啊。
灰蒙蒙的水鎮(zhèn)和十年前幾乎沒有變化。漫天飛揚的塵土,神色萎靡的鎮(zhèn)民,僅有的客棧就在水鎮(zhèn)唯一的那條街道上。我們一行人進鎮(zhèn),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guān)注。這里的人,唯一關(guān)注的,恐怕就是水了。可這里,偏偏連雨都不下。
若不是落云山下那口井,水鎮(zhèn)恐怕早已不復(fù)存在??杉词褂心强诰?,這里的人,也不過是在熬日子。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只能挨著時日等死罷了。
就這客棧,用水也是需要另外加錢的。好在一行人,大多是修真者,隨身空間里,多少備著一些清水。也就無需在客棧用天價買水。吃的,都是些干巴巴的干糧。種不出莊稼的水鎮(zhèn),新鮮的蔬菜吃食,比金銀還貴。說到這里,我又不得不佩服鳳寧,這商隊的護衛(wèi)里,有兩個的隨身空間里,是專門存放她一路所需的吃食清水的。
按鳳寧說的,她雖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卻也是嬌養(yǎng)長大的。吃穿用度從來都是頂好的。若不是為了一見鐘情的那個人,她怎么可能風(fēng)吹日曬的走商。但即使這樣,她的生活品質(zhì)也是不可下降的。
父親雖不是親生,卻對她很好。不知道怎么表達愛她的方式,就只好不停的給花也花不完的金銀。(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