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陸震寰滿是欣慰的點頭,看向陸國忠,“聽見了吧?蘇丫頭不過才二十來歲,說出的話比你懂事的多!我看你這把年紀,飯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對著一個小丫頭咄咄逼人,還要臉不要?!蘇丫頭確實是我選的,但如果老七自己不愿意,那我又能有什么辦法?”</br> “客院起火那會,老七趕到樓下的時候,火勢已經把一樓的門都燒塌了,連傭人拿著水盆都不敢進,老七直接就沖了進去,陽陽讓人去取防火服給老七,其實前后也不過一分鐘的事,你猜老七怎么說?”</br> 陸震寰又嘆口氣,“老七說,他自己怎么樣都沒關系,但多等一秒,橙橙就會多害怕一秒,橙橙要是有什么事,他還活著做什么?!?lt;/br> 蘇橙徹底怔住。</br>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人狠狠扯住,她整個人都僵立在那里,隱忍的呼吸著。</br> “既然你知道老七護橙橙護得緊,你這個兒子什么性格你難道不清楚?你覺得你把橙橙拉開,另塞一個女人給他,他能感激你?到時候只怕是他會直接脫離陸家,永遠不認你這個爹!”</br> 陸國忠臉色已經黑如鍋底,眼神陰沉而慍怒,“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他這么做,對得起我?對得起陸家?!”</br> “對不對得起不是由你來評判,”陸震寰面色不愉的瞪著他,“說了這么多,既然你一點也聽不進去,那就沒什么好再說的了!蘇丫頭,你進去吧,這老小子要是敢攔你,老子第一個揍他!”</br> 蘇橙仰起頭,用力壓下眼底的濕熱,指甲緩緩掐進掌心,“好?!?lt;/br> 陸國忠臉色難看的要命,“不許去!”</br> “我看你是找死!”陸震寰狠狠一拐杖敲在了他的腿骨上,“她不去,難道讓你去?!你能有橙橙照顧老七照顧的好?等老七醒來,你覺得他是想第一個看到被他護在心尖上的橙橙,還是看到你這個冥頑不靈的爹!我看你不僅是想逼死橙橙,逼死老子,你恨不得直接在老七心上也插幾個窟窿!”</br> 陸國忠被當眾打了這么一棍子,面子里子丟了個干干凈凈,陰沉似水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蘇橙走進去的背影,眼神愈發的不善。</br> ......</br>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濃烈。</br> 她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看著沉睡中的男人,又看著他因失血過多而過分蒼白的臉。</br> 哪怕到了這一刻,她仍舊時不時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處在夢里。</br> 腦子里不斷盤旋著剛才陸震寰的那句“橙橙要是有什么事,他還活著做什么......”</br> 眼眶不知不覺又濕潤了幾分。</br>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愛護和看重。</br> 就這么看了他好一會,聽見窗外的雨聲,她才站起身,走到窗邊,將原本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關緊,抬眼卻見外面不知何時雨勢已經變得好大,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拍打在玻璃窗上,伴著不時響起的驚雷和閃電,被她一種大雨要將這座城市淹沒的錯覺。</br> 她在病房里一待就是一天。</br> 陸易深一直都沒醒。</br> 于嫂將她的換洗衣物托護士帶了進來,她簡單的洗了澡后,就拿起干凈的毛巾,用溫水打濕,像昨晚那樣,重新解開他的衣領,想幫他擦一下身子。</br>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他后背上的傷口,但每見一次,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還是讓她忍不住的想哭。</br> 她難以想象,如果不是他幫她擋住了火焰的侵蝕,現在被大面積燒傷的人,肯定是她。</br> 她有多看重自己的容顏,只有她自己知道。</br> 溫熱的毛巾一點點擦拭過他傷口附近的皮膚,盡量避免觸碰到他的傷口,擦完后,又用碘伏將傷口周圍消毒了一圈,恰好護士進來換藥,上完藥,她將繃帶綁好,又重新將他病號服的扣子一顆顆系好。</br> 等做完這一切,蘇橙才似脫力般的在椅子上坐下,靜靜的看著他沉睡中深邃立體的五官輪廓。</br> 床頭昏淡的光影漫下來,落在他周身,哪怕此刻正處于病中,眉眼間的神色萬分疲憊,卻也絲毫無損他一身英俊矜貴的氣質。</br> 她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精神才松泛了下來。</br> 然后將小手撐在床沿,腦袋靠了過去,想要借此休憩一下。</br> 本來只是想小睡一會,但可能是太累了,一閉上眼睛,她就毫無意識的睡了過去。</br> ......</br> 陸易深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見到了趴在床沿睡沉了的女孩。</br> 她手臂被她壓在腦袋下面,一直維持著這個僵硬又別扭的姿勢,盡管睡著了,可明顯看得出來,她睡的并不好。</br> 她時不時蹙起眉頭,小腦袋上隱隱冒出薄汗,這個姿勢久了,手臂肯定發麻,腰也會酸疼。</br> 深重的疲憊感涌上心頭,讓他閉了閉眼,沒過幾秒,他復又睜開,在病床上轉過眼看向她。</br> 病床那么寬,為什么不上來在他懷里睡?</br> 傻丫頭。</br> 他想要起來,將她抱到床上,可稍稍用力撐起就感受到了來自后背錐心刺骨的疼痛,這要命的疼硬是讓他沒能順利起來。</br> 后背重新接觸到床墊的那瞬,哪怕他極力隱忍著,卻也沒控制住從喉嚨里發出的悶哼。</br> 蘇橙蹙了蹙眉,睡夢中被這一聲驚醒。</br> 她頓了頓,烏黑干凈的大眼睛還有些迷蒙,就感覺到自己橫在床沿的手腕被握住,然后是男人緩淡又沉啞的嗓音,“手酸不酸?”</br> 蘇橙赫然抬眼,看向病床上仍舊閉著眼睛的男人,差點就要哭出來,“你,你醒了?”m.</br> 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想要緊緊握住他的手,可手臂已經壓的沒有了知覺,只好抓握住他的手指,“你有沒有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醫生說你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醒來,我讓醫生進來看看?!?lt;/br> 她就要去按床頭的按鈴,手腕處卻被男人的大手緊了緊,“橙橙,先陪我待會。”</br> 掌心傳來的暖意讓她心頭微怔,她只好聽話的坐了回去,清澈的眼底盡是擔憂,“你真的沒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