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陸易深道,溫熱的指腹撫上她的臉頰,微微摩挲,“反正你有你老公全部的身家,在哪都不缺產業,想去哪里都行,我都會陪著你。”</br> 蘇橙眼眶一熱,簡簡單單的一句他會陪著她,像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匯入她的心臟,瞬間溫暖了她心底里的冷潮。</br> “謝謝你,老公。”</br> 她微微仰起頭,蜻蜓點水般親了親他的下巴,“如果沒有你,我肯定已經撐不下去了。”</br> 陸易深嘆息著將她攬緊,一時沒有說話。</br> 有些話,只能等到她身體恢復再告訴她。</br> 如果沒有他,她也許根本就用不著承受這些苦。</br> 如果當初她沒有為了救他而將身體免疫系統透支,也許她根本就不會得這樣的病,如果不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她也不會懷孕,還要讓她承受流產和失去孩子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痛苦。</br> 說起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不是個人。</br> 明明那么愛她,卻要讓她承受那么多生命不能承受之重。</br> 說到底,終究是他對不起她。</br> ......</br> 幾天的時間,其實過得很快。</br> 一下就到了預約流產手術的日子。</br> 蘇橙這幾天表現的非常配合。</br> 陸易深全程陪著她,讓她連傷神的機會都沒有。</br> 除了每天晚上睡前,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和寶寶說話忍不住想哭之外,其他時候,她都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br> 到了醫院,傅辰早早就等在了那里。</br> “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術前準備一下,隨時能開始。”</br> 他看了眼蘇橙還算正常的表情,湊近陸易深,“還是你厲害啊,這么兇的小作精你都能哄好,沒見把你抓的頭破血流,費了不少功夫吧?”</br> 陸易深只目色清冷的看了他一眼,“帶路。”</br> 還沒進門診大廳,就見大門口站著幾十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保鏢,個個持槍,威嚴肅穆,站成兩大排,把門診樓圍了個水泄不通。</br> 傅辰出示工作證,一邊走一邊解釋,“今天不大巧,正好趕上醫院ISO國際質量管理體系認證檢查,各個科室都緊張的要命,還是國際醫療組織會長親自飛過來主持的,醫院為了薄會長安全,才弄出這么大陣仗,聽說薄會長上回去京都,就碰巧趕上了槍殺。”</br> 傅辰話剛落,前廳會議室的的大門就被打開。</br> 院長和院委書記從會議室里走出來,邊走邊和身后一身黑色風衣的高大男人說話。</br> “薄會長,您能親自蒞臨本院指導檢查,是本院的榮幸,您指出的問題,我們一個月之內一定會整改好,會將整改報告交由組織秘書處。”</br> 薄鶴眠點了點頭,神色清冷,沒說什么。</br> 會議室里跟出來十幾個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著門診大廳走去。</br> 迎面經過傅辰等人時,院長眼尖,先看見了陸易深。</br> “呦,陸先生!”</br> 院長趕緊過來打招呼,滿臉堆笑,“我剛才還以為看錯了,沒想到真是您,您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br> 這家研究所所附屬的醫院,雖是F國境內綜合實力前三的大型綜合醫療機構,但卻是私立,豐景集團是該醫院背后最大的資方,所以院長見到陸易深,必然是客客氣氣的。</br> 陸易深回握住院長伸過來的手,“陪內子過來做個檢查。”</br> 院長這才看到陸易深身邊,坐在輪椅上的蘇橙。</br> 院長先是詫了一詫,很快又笑了起來,“原來陸夫人也在,早聽說陸先生您疼愛夫人,做檢查還親自陪同,真是讓我等有家室的人感到慚愧。”</br> 陸易深沒說什么,目光卻越過院長的肩膀,看向了不遠處,身姿挺拔的男人。</br> 薄鶴眠已經走了過來,氣度沉穩的伸手,“陸總,別來無恙。”</br> 陸易深回握,“薄會長客氣。”</br> 院長愣了一愣,看著佇立在這大廳,仿佛融了星光般卓絕優秀的兩個男人,“薄會長,陸先生,你們認識?”</br> 傅辰道,“院長你這就不知道了,老陸以前一直在M國,和薄會長認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br> 院長“哦”了一聲,恍然大悟。</br> 院長在醫療體系浮沉了一輩子,對行業以外的東西了解不多,他只知道薄鶴眠是國際醫療組織的領導人,是他上司的頂頭上司,而陸易深,是手握富可敵國財富的商界大佬,沒想到這看似毫無關系的兩個人,竟也是有交集的。</br> 兩個男人,一個沉穩淡漠,一個清雋俊逸,渾身都散發著凜冽的王者氣勢,哪怕就只是這么簡單的一個握手,沒有多余的話,就幾乎引來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br> 當看見薄鶴眠的目光向自己投來,蘇橙渾身就像是被電流刺了一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襲上她的心頭。</br> 這不是,那天在京都機場救過她的那個男人?</br>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看見薄鶴眠就控制不住的要害怕,小手下意思就扯住了陸易深的襯衫袖口,垂下了眸子,避開他的視線。</br> “懷孕了?”薄鶴眠問了一聲,聲音冷漠,不帶什么情緒。</br> 蘇橙扯了扯陸易深的袖子,把小腦袋往他身后縮了縮。</br> 心里的那股忐忑和不安愈發深重。</br> 那是一種根本就無法自控的感覺,就像犯了錯的小學生見到老師,老鼠見到貓的那種畏懼感,好像她骨子里,就對這個男人有著天生的敬畏感。</br> “怎么了?”</br> 感受到她的害怕,陸易深微微傾身下來,撫著她的后腦,“有沒有哪里不舒服?”</br> 蘇橙搖搖頭,“傅辰不是說手術室準備好了,我們快走吧。”</br> “好,”陸易深沒多問,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又看她臉色正常,就要起身去推她的輪椅。</br> 小臂卻受到了一股小小的阻力。</br> 他低眸看去,蘇橙仍舊拽著他的襯衫袖口。</br> 陸易深只好又俯身下去,看出她的緊張,“橙橙?”</br> 女孩委屈的看著他,拽著他襯衫的小手忽而往上,攀住了他的脖頸,“你抱我去。”</br> 傅辰差點沒笑出聲來。</br> 這大庭廣眾之下,突然撒嬌,這又是鬧哪樣?</br> 小作精這名字,真不是白取的。</br> 陸易深失笑,也沒明白她這情緒上的突然轉變,大手利落的穿過她的膝彎和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br> “失陪。”</br> 陸易深嗓音清沉,同薄鶴眠打了聲招呼,就邁開長腿走向了門診另一側的通道。</br> 蘇橙直接把腦袋埋進陸易深頸間,閉著眼睛,像一只小鴕鳥,長發遮住了她小半張臉,可饒是如此,她還是覺得有一道冰冷淡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br> 尤其是陸易深抱著她從薄鶴眠身邊經過時,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尤為明顯。</br> 等幾人已經穿過門診大廳,聽見電梯大門關閉的聲音,蘇橙才將腦袋從他肩頭抬了起來,心里突然就像移開了一塊沉重的巨石,一下子輕松不少。</br> 可剛才那個男人為什么會問她是不是懷孕了?</br> 她肚子又不大,他怎么能看出她是懷孕了?</br> 傅辰同他們一起進的電梯,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嘖嘖”兩聲,“那么大的人了,還要你老公抱......”</br> 他這話說的不輕,蘇橙一下就聽見了,抿著唇,小手將陸易深攀的更緊,腦袋又抵在了男人的肩頭。</br> 陸易深收緊手臂,不動聲色的瞥了傅辰一眼,“看不慣就閉嘴,橙橙臉皮薄,別嚇到她。”</br> 傅辰快要吐血了。</br> 這丫頭臉皮薄?</br> 臉皮薄能算計陸易深把自己算計懷孕了?</br> 這心思,恐怕放宮斗劇里,起碼得活到倒數第二集吧?</br> 傅辰帶著兩人到了婦產科,另一邊的電梯門也跟著打開,保鏢推著蘇橙的輪椅跟了過來。</br> 診室門口已經等了一名年長的女醫生。</br> “陸先生,夫人現在要跟我進去做術前準備,您將夫人放下吧,我推夫人進去。”</br> “我不方便進?”陸易深并不放心。</br> 傅辰解釋,“這個的確不大方便,因為婦產科這種手術太多,所以術前準備室并不止一位女性患者。”</br> “不方便換一間單獨的術前準備室?”</br> 女醫生笑笑,“抱歉了,陸先生,沒法換,因為術前準備涉及到一些專用儀器,無法挪動,所以......”</br> 她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傅辰,傅辰道,“其實術前準備很簡單,不會把你家小作精怎樣,你不用緊張,你跟我在外頭等會,十幾二十分鐘就好。”</br> “我沒事,”蘇橙輕聲開口,“你把我放在輪椅上吧。”</br> 陸易深蹙了蹙眉,但終究沒說什么,彎腰將女孩小心翼翼的抱到了輪椅上。</br> 而后蹲低身體,大手撫了撫她柔軟的發頂,目光與之平視,“老公在外面等你,若是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br> 蘇橙“嗯”了一聲,陸易深將她腿上的毯子蓋好,又俯身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才將輪椅交給女醫生。</br> 目送著女醫生推著蘇橙的輪椅進了準備室,傅辰忍不住調侃,“行了,別看了,又不是生離死別,二十分鐘就出來了,你至于么?”</br> 陸易深沒答,接過他遞過來的煙盒,捻出一根點燃,夾在指間,“你不曾深愛過,當然不懂什么叫做牽腸掛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