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了食盒，就走出了房門。</br> 走出房間之前，她還特意把臥室能看得見先生的那扇窗開大了一些，以免蘇橙想看又要面子不看。</br> 肖蒙出門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冷風，她有些后悔沒再多帶一件大衣出來。</br> “先生，這是夫人讓我給您的，夫人說，您身體剛恢復，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您還是回去吧。”</br> 肖蒙委婉的改了一下措辭，硬著頭皮把食盒遞給了姚松。</br> 陸易深看見肖蒙一個人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蘇橙的意思，英俊的眉目間神色有些黯然，“她怎么樣？”</br> “咳咳咳......”</br> 話說的有些急，牽起喉嚨口的癢意，忍不住咳嗽起來。</br> 姚松又急了，“先生您沒事吧？您剛吐了血，可別再......”</br> “先生您吐血了？！”肖蒙神色大變。</br> “可不是！”姚松嚷嚷，“先生本來身體就沒恢復，又在這站了大半天，我都快凍死了，先生他......”</br> “姚松。”</br> 陸易深嗓音清冷。</br> 姚松倏然閉了嘴，委屈的瞪一眼肖蒙。</br> 肖蒙眉頭蹙緊，臉上亦是關切，“先生，您還是跟我進去吧？薄教主應該很快回來了，讓他給您看一看，也好讓我們放心。”</br> 陸易深擺擺手，接過姚松遞過來的紙巾，擦拭過唇角后就將紙巾以肖蒙看不見的角度快速揉在手心里。</br> 姚松眼睛都紅了。</br> 那紙巾上還是有血，他看的很清楚。</br> “橙橙怎么樣？”</br> 陸易深又問了一遍，因為咳嗽，呼吸不自主的有些急促。</br> 肖蒙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擔憂，也只能順著陸易深的意思答，“夫人今天把自己關在房里關一天了，和您一樣，飯不吃，水不喝，誰勸都沒用，先生，要不然您進去看一眼夫人吧？她這會兒肯定是跟您嘔著氣，剛才夫人聽說您一直在冷風里站著，鞋子都沒穿就跑下了床，她心里肯定很關心您，也很需要您......”</br> 肖蒙其實不大明白，以往陸易深惹蘇橙生氣也不是沒有，但每次陸易深都是第一時間去哄蘇橙的，且百試不靈，這一次雖說犯的錯大了一些，可能的確有些難以原諒，但先生為什么不試著去哄一哄夫人呢？</br> 萬一夫人就心軟了呢？</br> 且據她剛才觀察蘇橙的反應，蘇橙氣歸氣，但心里到底還是關心著先生的，何況這些年，兩人這么多大風大浪都一起走過來了，且夫人明知先生是被算計的，應該不至于真的心狠到不要先生吧？</br> 肖蒙此刻正面對陸易深站著，她的身后不遠處就是蘇橙臥室的窗戶，她暗戳戳的朝著自家先生使了個眼色。</br> 男人清沉的目色在肖蒙臉上僅停頓了一秒，就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視線越過她，朝著那扇窗戶看去。</br> 可他還來不及看見那站立在窗邊的曼妙剪影，窗戶就“啪嗒”一聲，被無情的關上了。</br> 陸易深，“......”</br> 肖蒙，“......”</br> “先生，您還是進去看看吧，夫人她嘴硬心軟，說著不肯見您，其實心里......”</br> 肖蒙頓了頓，才道，“今天都躲被子里哭一天了。”</br> 陸易深的心臟狠狠撕扯了一下，視線遙望著那扇緊閉著的窗戶。</br> 漆黑深邃的眼底情緒在翻涌。</br> 他站在原地，任憑冷風吹打，黑色風衣的衣擺被風吹起一角，額前短碎的黑發微微拂動，如銀的月色下，男人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頰愈發的蒼白。</br> 半晌，他才慢慢收回視線，聲線沁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br> “算了，你回去吧。”</br> 肖蒙不敢置信。</br> 她把該說的都說了，按照以往，先生聽見夫人傷心的哭了，肯定著急的沖進去安慰了，為什么這次......</br> 明明是深愛著的兩個人，明明那么關心著對方，就非要這樣嗎？</br> 男人摸出煙盒，點了根煙，在姚松想制止又不敢制止的眼神下，吸了一口，才勉強壓下喉嚨口又想吐出血來的沖動，聲音格外的沙啞。</br> “是我對不起她，事情沒有查明之前，我沒資格見她。”</br> 肖蒙身體一震。</br> 眼眶有些酸。</br> 先生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哪怕他愛慘了夫人，這種卑微的話也不應該從他口中說出來。</br> 男人目光遙望向清心殿的主樓，沉默了半晌。</br> 青白色的煙霧從他指畔冉冉升起，很快就被夜風吹散，指尖猩紅一點明明滅滅，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br> “她心里有事，晚上一定睡不好，后半夜翻來覆去容易出汗，你陪著她，多費點心，別讓她著涼。”</br> 肖蒙眼睛更酸了。</br> “好，”她答應。</br> 陸易深“嗯”一聲，吸了一口香煙之后，就沒再吸第二口，目光幽遠深沉，“回去吧，我這里不需要你操心。”</br> 肖蒙嘴唇動了又動，平復下心情，眼光猶豫的看著陸易深。</br> 她其實想勸陸易深回去，可是她知道她說的話，先生一定不會聽。</br> 她只好看向姚松，姚松給了她一個無奈的表情。</br> 這世上能勸得動陸先生的，恐怕就只有清心殿里的那一位了。</br> 肖蒙無法，默默嘆氣，只能向陸易深行了個禮，就默不作聲的離開了。</br> 回到臥室，蘇橙站在桌邊，連坐都沒坐，顯然是在等她回來。</br> 窗戶被關著，她看不見外頭，只好問肖蒙，“人走了嗎？”</br> 肖蒙見她明明這么關心，卻硬是倔著，心里一萬個無奈，“我勸不動先生，也勸不動您，東西是送到了，姚松收的，可先生一口沒吃，他也不肯走，還站在樓下，等著您去見他。”</br> 蘇橙又氣又急，血氣一下子沖上了腦門，肖蒙見她往門外走，內心一喜，以為她終于想通了，迫不及待的給她讓了路。</br> 孰料蘇橙半只腳都沒踏出房門，就驀的收了回來，而后又走回了床邊，“他要站著就站著吧，身體是他自己的，他自己不珍惜，別人再擔心再著急也沒用。”</br> 肖蒙一臉無奈，不懂蘇橙怎么又突然改了主意，正要勸，就見女孩緊繃著小臉，踢掉鞋子就上了床，把自己蒙進被子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