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又做夢了。
夢里他昏昏沉沉地睡著,忽然被房間里的動靜驚醒,他睜開眼睛,發現裴勖跑完步回來了。
他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聽見裴勖爬到床上去了。
他其實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有了某種預感,他扭過頭去,朝對面的上鋪看過去,結果就看到了裴勖的胳膊朝翟星辰伸了過去。
霍城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朦朧的黑,他口渴的厲害,就坐了起來,夢里的驚悸猶在,他靠在墻上發了好一會呆。
他扭頭朝對面的上鋪看了一眼,裴勖和翟星辰都睡的很熟,一點點動靜都沒有。
因為喝了太多酒,他有些頭痛,下床來喝了點水,又去上了個廁所,最后一個人在廁所里站了好一會,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他扭頭一看,是胡瑛。
胡瑛揉著眼睛看他,低聲說:“大半夜的你怎么在這站著。”
霍城說:“上廁所。”
胡瑛進了旁邊的隔間,等到出來的時候,霍城已經回去了。
胡瑛趿拉著拖鞋回來,摸黑走到霍城床頭。
霍城問:“干嘛?”
胡瑛說:“你沒事吧?”
“有什么事?”霍城問。
胡瑛笑了笑,就回到自己床上去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他有那么一瞬間腦補了好多,比如霍城公司出事了,他想不開了,大半夜跑到洗手間去了。
他真是個腦補帝!
第二天大家起的都很晚,翟星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他坐起來看了看其他人,居然都還在熟睡著。
他從床上下來,去上了個廁所,發現外頭還在下雨。
天氣明顯冷下來了。
他穿上外套出去了一趟,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穿了厚外套。
細雨綿綿,遠山都籠著一層白色的水霧。他也沒有雨傘,就在樓下長廊里站了一會,忽聽見有人下樓來,他扭頭一看,是嚴執。
嚴執戴著金絲眼鏡,頭發卻有些凌亂。他這人一向精致,偶爾看到他這種慵懶松散的模樣,翟星辰還有些不適應。
“早。”他打招呼。
“早。”嚴執問,“今天不用做早飯吧?”
“不用,我看節目組已經在煮粥了。”翟星辰說。
嚴執就抱著膀子在他身邊站定,看著外頭茫茫細雨,看了一會,嚴執就去節目組那里拿了兩個小板凳過來,給了翟星辰一個。
他們倆就在走廊里坐著看雨。
“今天我們估計不會出門了。”翟星辰說。
“你喜歡下雨么?”嚴執問。
翟星辰說:“下雨天睡懶覺比較舒服。”
“我很喜歡下雨天,我以前經常在下雨天一個人出去走,瞎逛。”嚴執說。
喜歡一個人去自駕游,去人跡罕至的地方,喜歡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下雨天到處逛。
這聽起來都很寂寞啊,可又莫名很嚴執,像是他會做的事。
他覺得嚴執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光鮮而淡漠,他長的那么好看,那樣一塵不染,身上帶著香氣,像不屬于俗世的人,注定獨來獨往。
一想到這樣的人喜歡自己,翟星辰就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嚴執看著外頭的雨。
原來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雨,和自己一個人看雨是不一樣的。
他好像不像之前那樣喜歡孤獨了。他觸摸到了人間溫度,現在就連裴勖和霍城他們那種情誼他都會羨慕。
他想,或許翟星辰是需要朋友的,翟星辰想要過的,是有人間煙火氣的生活,翟星辰那樣活潑,開朗,對生活充滿熱情。他之所以喜歡他,也是因為喜歡他太陽光一樣的氣質。
嚴執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可他又不知道該怎么做。
他們在樓下坐了才四五分鐘,就聽見有人趴在二樓喊:“翟星辰!”
翟星辰站起來,探頭往上看了一眼,就見胡瑛趴在二樓的欄桿上往下看。
“怎么了?”翟星辰喊。
胡瑛說:“我看看你去哪了。”
一覺醒來不見了翟星辰和嚴執,他還以為這倆人跑出去約會了呢。
畢竟這些人逮著機會就要出擊!
他回到房間來,對溫諾他們說:“他們在樓下坐著呢。”
大家都醒過來了,霍城揉了揉眼睛,聽見裴勖低音炮沙啞,說:“頭痛的很。”
“我也頭痛,”霍城說,“昨天喝那個酒不行。”
“喝醉了不都會頭痛么?”溫諾問。
“酒不一樣,醉了以后感覺也不一樣,有的酒喝了第二天起來會頭痛,有的酒就不會。”霍城說。
“我喝著酒都一個味,又苦又辣,完全不知道喝酒的樂趣在哪里。”溫諾笑著說。
“你是乖乖仔,少喝酒是對的,酒不是什么好東西。”霍城說著又往床頭一靠,懶洋洋的,沒有力氣。
裴勖疊好被子從上鋪下來,穿上外套,就直接出去了,走到二樓欄桿處,他往下看了一眼,就看見翟星辰和嚴執在一樓的走廊里坐著。
裴勖就下樓去了。
翟星辰見他下來,卻沒打招呼,倒是嚴執跟他打了招呼:“早。”
“早。”裴勖扣上扣子,說:“第一次見你沒洗頭就出來了。”
嚴執笑了笑,起身說:“怕洗澡影響大家休息。”
他說著看向翟星辰:“該回去洗漱了。”
翟星辰就站了起來。
嚴執往樓上走,翟星辰一時不知道是走是留,裴勖看了他一眼,說:“去洗漱唄。”
他就走到翟星辰坐的凳子那里,坐了下來。
凳子上還留有翟星辰的余溫。
翟星辰問說:“裴哥感覺怎么樣了?”
嚴執回頭看了他一眼,人已經上樓去了。
裴勖說:“裴哥?”
翟星辰聳了一下肩膀。
裴勖就傾身拍了拍另一個凳子:“坐下說說話。”
翟星辰沒坐。
裴勖就說:“能跟嚴哥聊,不能跟裴哥聊么?”
翟星辰就走過來,要坐下的時候裴勖卻站起來了:“你坐這個。”
說著就把兩個板凳換過來了。
翟星辰坐下問:“你感覺怎么樣了?”
“頭痛的很。”裴勖說。
“我看你臉色就很差。”翟星辰說:“不能喝酒以后就別喝了。”
“我本來也很少喝酒。”裴勖說,“不抽煙不喝酒,無不良嗜好。”
呵,那可不是沒有不良嗜好的。
胸控不算么?還有……
一想到自己夢到的小說內容,翟星辰一下子就燥起來了。他看了看裴勖,裴勖雖然有些憔悴慵懶,可看著還是很本分清冷的一個人,容顏俊美,偏清秀的五官,看起來很紳士。
裴勖表現的一直都很克制,紳士。
他其實有點懷疑他那個夢的真實性。
因為夢里的裴勖,盯著看他看一會,就埋頭往下親。
翟星辰就站起來上樓去了。
裴勖一個人在下面坐了不到兩分鐘,就聽見有人喊他:“裴哥,你手機響了。”
裴勖聞言回到樓上來。
電話是周江白打過來的。
“你們那下雨了么?”周江白問。
“下了一晚上了。“裴勖說。
“你們今天錄制忙不忙?”周江白問。
“今天估計不會外出,就在房間里呆著。”裴勖說。
周江白“嗯”了一聲,隨即便笑著問說:“怎么樣了?”
裴勖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就笑著說:“挺好的。”
周江白聞言也笑了,說:“看來進展很順利。那我跟你媽就放心了,爭取錄制結束以后,能把他帶到家里來。我們都很喜歡他,你只管放心追,家里這邊全力支持你!”
因為下雨的關系,他們八個人在房間里消磨時間,胡瑛從樓下要了兩副撲克牌,本來要打牌的,結果牌還沒開始打,郭冰就跑上來了,希望他們換個娛樂方式。
“打牌在電視上播出來不好,你們玩點正能量的。”
胡瑛笑著說:“消遣娛樂還要正能量啊?怎么個正能量法?”
“下棋啦,讀書啦,健身啦,我們畢竟是高質量戀綜!”郭冰開玩笑說。ωωω.ΧしεωēN.CoM
《紅藍信號》現在太紅了,節目越紅關注的人越多,越是要小心翼翼,不像剛開始錄南城站的時候,豪車云集,鉚足了勁地要打響第一炮,豁的出去,現在已經紅了,他們的目標就是求穩,已經有家長投訴,說他們節目導向太物質了。
胡瑛他們就改玩下圍棋。
現在國內棋道很熱,好多小孩子都在學。
“玩下棋得裴勖來。”胡瑛主動讓出位置來。
“我來坐莊,你們來挑戰我吧。”裴勖說。
“呦,好猖狂,兄弟們,上。”胡瑛說。
“贏了有獎品么?”溫諾問。
裴勖淡淡笑了一下,問:“你想要什么獎品?”
他聲音低沉,擺棋的手指修長,笑起來更是好看,翟星辰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獎品搞大點才有意思。”胡瑛想了好一會,“你們有沒有什么好主意?”
“一次約會權怎么樣?”端藝華忽然開口。
裴勖聞言就看向了端藝華。
胡瑛愣了一下,眼睛頓時一亮,扭頭看向裴勖:“注太大了吧?你別把裴哥嚇住了。”
“怎么講?”裴勖問。
“你要是贏了我們所有人,我們就給你一次約會權。”端藝華說,“如果輸了,贏了你的那個人,就可以得到你將來的任何一次約會權。怎么樣?”
溫諾驚的捂住了心口。
啊,好刺激。端哥好會玩。
裴勖神色嚴肅了一些。
“玩么?”端藝華依舊笑著問。
“端哥其實下棋很厲害。”林青寧友情提醒了一下裴勖。
裴勖下棋很厲害,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霍城之前就吐槽過,跟他下棋就是找虐的。但林青寧發現端藝華其實也是下棋高手,高中的時候還進過棋社,拿過獎。
他們倆對陣,輸贏真的不好說。
裴勖說:“你們先商量好,看看大家都同不同意吧。”
端藝華就看向其他人。
“聽起來這個比賽跟我沒什么關系,誰贏都輪不到我。”胡瑛說,“不過我感覺蠻刺激的,我投個贊成票吧。”
他感覺端藝華不是沖動的人,顯然是胸有成竹才提的這個建議。要是將來裴勖的約會權被端藝華拿走,那真是喜聞樂見!
“我是都可以。”林青寧說。
“如果我們有兩個人都贏了你呢?”嚴執忽然開口。
“哇哦。”胡瑛看向嚴執。
裴勖說:“可以換兩次。”
“哇哦。”這一回溫諾也驚到了。
翟星辰都跟著緊張起來了。
端藝華又看向霍城和溫諾。
霍城這次表現的有些消極,只說:“行啊。我隨大流。”
溫諾見大家都同意了,便點點頭:“那我也同意吧。”
“剛導演還說要正能量,你們就上了。”翟星辰笑著說。
“導演估計都樂開花了。”胡瑛說。
果不其然,節目組知道以后,立馬都圍上來了。
“你們去外頭玩吧,涼棚底下,下著小雨,多有感覺,背景也漂亮,我們拍出來也好看。”郭冰說。
因為沒想到節目組沒搞事,嘉賓們卻搞了個這么大的,工作人員們都趕過來看熱鬧了,涼棚底下圍滿了人,還有許多打著雨傘在外頭看,攝像老師在涼棚四角都加了一組攝像頭,看著下面烏泱泱的一堆人,說:“《紅藍信號》第一屆圍棋爭霸賽開始了!”
大家哄笑成一團。
“我先來吧。”胡瑛說,“好壞都要參與一下。”
他對圍棋的了解不過也就是剛懂一點規則而已,屁股還沒坐熱,就被KO掉了。
緊接著溫諾和霍城上也是一樣,林青寧堅持的時間稍微久一點,下了有半個多小時。
緊接著嚴執上場。
“我們都是湊數的,現在比賽算是正式開始了。”胡瑛說。
他其實不希望嚴執贏,他希望端藝華贏。
但嚴執一出手,就把他給驚到了。
因為裴勖下棋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兩人你一步我一步,竟然有了勢均力敵的態勢。胡瑛看著看著就入了神,心跳跟著他們倆的黑白棋子走。
裴勖原本輕松的神情也嚴肅起來了,每下一步都很謹慎,嚴執也比平日要嚴肅很多。
兩人這一下,兩個小時都沒分出勝負來,周圍的工作人員看的都有些乏了,已經到了午飯時間了,翟星辰去下面條,面條還沒下鍋,端藝華就跑過來幫忙了。
一向冷靜的端藝華,此刻雙眼卻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端哥,你覺得他們倆誰能贏?”
端藝華笑著說:“裴勖能贏,結果已經快出來了。”
翟星辰看了端藝華一眼,還以為勝負就要分出來了,結果他面條都煮好了,大家都吃上了,裴勖和嚴執還在下。
他在給裴勖和嚴執下第二鍋的時候,忽然聽見涼棚底下傳來拍手的聲音,人群里一陣躁動,他忙跑出來,就見大家都站了起來,裴勖在和嚴執握手。
“誰贏了?”
“裴哥贏了。”溫諾激動地說。
可能兩人下的太精彩了,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什么情敵不情敵的事情了,都很興奮。
翟星辰在那一瞬間忽然意識到端藝華棋藝有多牛逼。
他居然提前那么早就看出結果來了。
裴勖他們過來端面條,翟星辰一邊給裴勖盛面條一邊說:“贏嚴哥都這么費勁,能贏端哥么?”
“不好說。不過你如果在心里祈禱讓我贏,我估計就能贏。”裴勖說著湊上來,低聲說,“你等會心里多想著我贏吧。”
翟星辰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吃了午飯以后,端藝華上陣。
翟星辰坐在胡瑛他們旁邊跟著觀戰,他不懂棋道,卻依舊看的驚心動魄。嚴執坐在端藝華身邊,時不時地扶一下眼鏡,眼睛一直盯著棋盤看,比他自己下棋的時候還要專注。
裴勖和端藝華下棋速度也越來越慢,過兩百手的時候,兩人每下一步都要斟酌半天,但兩人斟酌的風格很不一樣,端藝華拿子快,落子慢,經常拿著棋子在棋盤上游移半天,裴勖是干盯著棋盤看,遲遲不動子,一旦拿起棋子,直接就落在棋盤上。
謀定而后動。
翟星辰覺得有愛心的男人很有魅力,是柔軟的魅力。
可他現在覺得聰明的男人也很有魅力,強大的魅力。
他以為愛情來臨的時候,都是在某個激烈的瞬間,像影視劇里那樣,生離死別的時候,或者英雄救美的時候,有一個可以稱為的事件引爆它。放在戀綜里,也應該是放煙花的時候,或者裴勖在滑雪場里,形容慘烈地走向他的時候。
但并不是。
他是在這樣極靜默的時刻,心臟因為愛而跳動起來。
他抿著嘴唇,抬眼看向對面的裴勖。
這個私下里會撒嬌示弱的男人,此刻卻那樣冷靜,嚴肅,強大,俊美。
他垂下眼來,在所有人都專注于棋道的時候,只有他,在看下棋的人。
裴勖和端藝華廝殺太膠著了,但是沒有人離開現場。
翟星辰最后看的實在憋不住了,就上樓去上了個廁所。從廁所出來以后,他反倒沒有趕緊下去,而是在床上躺了一會。
就在他躺著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歡呼和鼓掌聲,他一驚,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跳下床。
跳下來以后他又在房間里呆了好一會才下去,下到樓梯處的時候正好撞上裴勖和端藝華他們上樓來。翟星辰笑著問:“結束了么,誰贏了?”
“你干什么去了,你錯過了最終瞬間!”胡瑛說。
翟星辰見胡瑛這樣興奮,問:“端哥贏了?”
他的目光掠過兩人。
“裴勖贏了。”端藝華笑著說。
翟星辰就看向裴勖,就見裴勖在對著他笑,眼睛那樣亮。
哎呀,那一刻。
翟星辰的心啊。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就下樓去了。
翟星辰跑下樓去,聽見胡瑛還在喊:“我都快憋尿褲子了!”
翟星辰就笑了起來。
“出太陽了。”他聽見有工作人員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