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一共看了三遍。
　　逐字逐句。

　　后來對著手機屏怔神幾秒。
　　回邱西文：【長假愉快。】

　　邱西文沒再回他。

　　門鈴響。
　　邱黎過來了。

　　顧琰退出信息，去開門。

　　邱黎抱著筆記本，右手拿一個削好的蘋果。
　　正在吃。

　　她把蘋果送到顧琰嘴邊：“吃一口，可甜了。”

　　顧琰咬了一口，關上門。
　　找了雙拖鞋，給她換上。

　　顧琰咽下嘴里的蘋果，“去書房吧。”

　　邱黎又把蘋果遞給他，顧琰說不吃了。
　　她說：“不是給你吃的，你幫我咬一口，蘋果太大，都無從下口，咬著也累人。”

　　顧琰：“......”
　　后來還是咬了一口，喂給她。

　　邱黎滿意了，就去了書房。

　　顧琰把書桌讓給她一半，她緊緊挨著他坐下。
　　就跟小時候吃飯那樣。

　　邱黎打開電腦開始看資料，她先看了皖北幾個分站的流水資料。

　　顧琰看了眼電腦屏，問她：“誰跟你一起去走訪分站？”

　　邱黎盯著屏幕，神情專注，正在分析數據。
　　回他的問題顯得有點漫不經心：“陳立冬。”

　　陳立冬？
　　顧琰：“你助理或是秘書不去？”

　　邱黎：“他就是我助理，兼秘書，兼司機。”

　　顧琰：“怎么用男助理？”

　　邱黎偏頭看他：“為什么不能用男助理？”

　　顧琰無言以對。
　　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問了這么個沒水準的問題。

　　邱黎說：“陳立冬人好心善，能力又強。出去吃飯應酬時，能替我擋酒，我喝酒了，他還能把我安全送回家。”
　　她又強調一遍：“所以，為什么不用男助理呢？”

　　她笑：“對了，你的秘書也是女的吧？”

　　顧琰：“......”
　　還是不放心：“陳立冬是你早前就認識，還是招聘來的？”

　　邱黎打趣他：“你現在才想起來關心我身邊的人，是不是有點晚？”

　　顧琰沒說話，一直望著她。
　　眼神里都是歉意。

　　邱黎說完才感覺不妥，蹭蹭他的手臂：“開玩笑呢。”

　　她靠在他懷里，親了親他。
　　“我運氣好，公司的人都不錯。”

　　然后轉移話題，說起陳立冬：“我跟陳立冬幾年前就認識，他跟他女朋友那時候還幫過我呢。”
　　當時在麗江，陳立冬跟他女朋友去那里旅游，幫過她。

　　只是那段回憶對她來說，有些痛苦。
　　她一點都不愿意記起。

　　顧琰伸手緊緊抱著邱黎，低頭用力咬著她的肩膀。
　　很疼。
　　邱黎忍著。

　　他情緒很少外露，像現在這樣特別難過的樣子，她是第一次看到。
　　二十多年了，她第一次看到。

　　以前，總以為沒有什么事能讓他失控。

　　“顧琰？”
　　他沒吱聲。
　　“你再咬我，我就得打狂犬疫苗了。”

　　顧琰：“...”
　　這才意識到把她咬疼了。
　　立即松口。

　　滾燙的唇又隔著襯衫在他剛才咬過的地方，親了又親。

　　邱黎雙手放在他的后背，環住他。
　　“顧琰，我沒怪你，從來都沒怪過。”

　　說著，她哽咽了下：“你比我大那么多，你學習又好，還跳級，你上大學了，我才上五年級，你工作了，我才上初三。”
　　誰會大學時對一個小學生有想法...

　　她上大學時，他已經成了商界耀眼的男人。
　　成熟低調。
　　做事內斂穩重。

　　而她依舊幼稚、任性的一言難盡。

　　她挺感謝離開的這三年。
　　她長大。
　　成長。
　　成熟。

　　顧琰自始至終都沒說話。
　　說什么都不合適，也沒任何意義。

　　那幾年，他給她的傷害，就算是無心所為，可也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再多的解釋和抱歉也沒法彌補。

　　他又把邱黎往懷里收緊一些。
　　好像她就是他缺失的那根肋骨，把她塞進身體里，他才是完整的。

　　很久之后，顧琰放開她。
　　把水杯遞遞給她：“喝點水再看。”

　　邱黎雙手抱著水杯，坐正，平復了好半晌，繼續看數據。

　　書房里很安靜。
　　顧琰處理郵件，她認真做她的事。

　　后來的很多年里都是這樣。
　　一張書桌，兩臺電腦。
　　緊挨著坐。
　　各忙各的。
　　誰都不覺得誰打擾誰。

　　再抬頭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后。
　　顧琰已經忙完工作，在看新聞。

　　邱黎揉揉頸椎，歪在顧琰身上。
　　微微仰頭看著他，眼里有絲狡黠，跟他撒嬌的抱怨：“我怎么感覺你家的椅子很硬，坐著不舒服。”

　　顧琰沒有捕捉到這句話的深層含義，起身，拿上她的筆記本：“到客廳吧，坐沙發要舒服一些。”

　　邱黎：“......”

　　顧琰把她的筆記本坐在茶幾上，朝沙發這邊拖了一下，距離正好。
　　但高度不夠，他又找了一摞書，加高。

　　弄好后，對她說：“你坐在沙發上看就行了。”

　　邱黎已經看得差不多，剛才在書房她看得大腦昏沉，有點累，才跟他開玩笑說椅子坐的不舒服，結果他的反射弧太長。
　　正兒八經的給她搭臨時書桌。

　　邱黎窩在沙發里，漫不經心的盯著電腦屏幕。
　　過了一小會兒，看他，“你家沙發太軟了，坐著也不舒服。”

　　顧琰跟她對望。
　　看了好半晌，他失笑。
　　拍拍自己的腿，“坐這里吧。”

　　邱黎得逞，坐上去。
　　她倚在他懷里，把雙腳搭在茶幾上。
　　十二分的愜意。

　　她微微仰頭，就能看到他的下巴。
　　“顧琰。”她小聲喊了一句。

　　“嗯？”顧琰低頭。
　　四目相對。
　　兩人的氣息彼此糾纏。

　　邱黎沒說話，遞上自己的唇。
　　顧琰的吻壓下來。

　　邱黎整個人都被他箍在懷里，抱得很緊。

　　客廳里，橘黃燈光柔和曖昧。
　　安靜的只有彼此不穩的喘息。

　　顧琰主動結束了這個吻，用下巴蹭蹭她的發頂，“快看資料吧。”
　　他的聲音略顯沙啞。
　　再親下去，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

　　邱黎點點頭，靠在他懷里，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腦屏幕。
　　腦海里全是他剛才炙熱的吻。

　　顧琰一手搭在她的腰間，一手拿著手機心不在焉的刷著新聞。
　　大半個小時后，他無意間瞄了電腦屏，還是那個頁面，沒動。

　　他低頭看看懷里的人。
　　睡著了。

　　顧琰放下手機，輕輕喊她：“秋？”
　　準備把她抱到床上睡。

　　邱黎咕噥一聲，以為是在床上，想翻個身，差點翻下去。
　　幸好顧琰將她抱緊。

　　邱黎被嚇得清醒一些，睜開眼。
　　“我睡著了？”

　　顧琰點頭：“困了就睡吧，一會兒我把你抱回去。”

　　邱黎搖搖頭：“我現在回去吧，不洗澡睡覺難受。”

　　忽然眼睛眨了眨，想到什么。
　　一頭又栽進他懷里，“困死了。”
　　然后把眼睛瞇上。

　　顧琰笑。
　　把她抱起來，送回家。

　　翌日。
　　中尹集團。

　　顧琰去機場前，去了趟公司，把九號那天的事情又叮囑楊帥一遍。

　　楊帥看上去還沒睡醒，“大哥，九號什么事呀？我都忘了。”

　　顧琰瞥他一眼，懶得費口舌。

　　楊帥問：“苗青知道嗎？”
　　苗青是中尹旗下網游公司的老大。
　　特強勢的女人。

　　顧琰：“馬上就讓總辦發通知給她。”

　　楊帥：“......”
　　以著苗青強勢的性格，輕描淡寫的給她發個通知，讓她配合，行得通？
　　她配合了才怪。

　　顧琰給邱黎打了個電話：“到公司沒？”

　　楊帥一聽，得，小兩口又要膩歪了，他這個電燈泡別杵在這里礙眼。
　　伸個懶腰走了出去。

　　邱黎剛到公司樓下，車還沒停好。
　　“嗯，到了。”

　　顧琰叮囑她：“這幾天天熱，多喝點水。”

　　邱黎：“好。”

　　顧琰：“晚上不許吃冷飲。”

　　邱黎嘴上很乖：“知道，會聽話的。”
　　冰箱里還有那么多冰淇淋，不吃...對不起自己。

　　顧琰：“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邱黎嘴角漾著淺笑：“嗯。”

　　頓了幾秒，顧琰才說話，問她：“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

　　邱黎：“想下一秒就是周五。”
　　就能看到他了。

　　顧琰又問：“除了這個呢？”

　　邱黎笑：“吾老灰西儂額。”（我愛你）

　　顧琰這才滿意的掛上電話。

　　公司的事太多，邱黎每天都在加班加點的看資料。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就是周五。

　　邱黎收到容深的信息也是在周五一早。
　　她剛到辦公室，他的信息就發來。

　　容深：【我出差已經回來，這幾天都在公司，邱叔叔也在。】

　　邱黎回：【我上午就去找你。】
　　上午不太忙，下午還有大區經理會議。

　　安排了一下工作，邱黎就離開了公司。
　　先去自助銀.行取了一萬塊錢。
　　這才去方榮總部。

　　邱黎直接去了邱仲愷辦公室的樓層。
　　秘書都認識她，也都知道她每次來都是要給邱仲愷驚喜。
　　就沒有通報。

　　邱黎敲門。

　　“請進。”
　　邱仲愷正戴著眼鏡看文件，沒有抬頭。
　　以為是秘書，“什么事？”

　　“呀，不好意思啊，走錯地方了，我以為這是容深的辦公室呢。”邱黎倚在門框上。
　　沒打算進來。

　　邱仲愷抬頭，拿下眼鏡。
　　見到寶貝女兒，皺紋都舒展開來。

　　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溫和說道：“錯了也是一種緣分啊，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進來喝杯茶歇歇腳。”

　　邱黎這才進來，關上門。
　　也沒坐。
　　從包里拿出一萬塊錢，走到他辦公桌那邊，擱在桌上。

　　邱仲愷一頭霧水。
　　看看錢，再看看女兒。
　　笑著。
　　沒吱聲。

　　邱黎說：“這是我姐給你的機票錢，本來我想私吞的，又覺得不厚道，思來想去，還是做個思想覺悟高的孩子。”

　　邱仲愷揭穿她：“這不像你的行事風格呀。”

　　邱黎不滿的翻了個白眼。

　　其實邱仲愷知道邱黎是特意來看他，給他錢也是一個很笨拙的借口。

　　現在誰還跑那么遠的路給錢。
　　動動手指頭，就能轉賬。

　　邱仲愷起身，把錢又塞回她的包里，“這是你姐變相給你零花錢呢，我下周要去紐約出差，正好去看看她。”
　　說著，嘆口氣，“你們姊妹倆呀，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邱仲愷看了看手表：“中午跟我一起吃飯，食堂前不久新來了一位廚師，廚藝不錯。”

　　邱黎擺擺手：“我還有事呢，你忙吧，我去找容深。”

　　邱仲愷眉心微蹙：“你找容深做什么？”

　　邱黎很得意：“他現在是我的合伙人，我不找他找誰？”

　　邱仲愷一怔，脫口而出：“容深瘋了？跟著你瞎胡鬧什么！”

　　邱黎：“...爸，所有成大事的人在成功之前，都被別人視為瘋子，瞎胡鬧。就像二十多年前，您跟容伯伯辭去鐵飯碗的工作，去下海經商，在爺爺奶奶眼里，你們都瘋了。”

　　頓了下，她又說道：“當時您辭職，奶奶在家哭了好幾回，覺得我們家要吃不上飯了。”

　　邱仲愷：“......”

　　邱黎跟他揮揮手，“我走啦，等我媽出差回來，我回家看你們。”
　　融資到位，戀情順利，她現在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也不想再跟父母置氣。

　　邱黎到了容深辦公室時，他正在電話跟對方討論事情。
　　應該是海外市場開發問題。

　　容深示意她先坐，秘書給她送來咖啡。

　　通話在十五分鐘后才結束。
　　容深也坐過來，輕輕倚在沙發里，疲憊又困乏。

　　“你今早才下飛機？”邱黎看出他風塵仆仆的樣子。

　　容深點頭。
　　比預定的出差時間晚了一天。
　　到了辦公室就給她發了短信。

　　問她：“見過邱叔叔了？”

　　邱黎點頭，“待了幾分鐘，他也忙，我就過來了。”
　　她把手邊的檔案袋遞給他：“這是部分省區的分站資料，都是經營比較好的一些分站。”

　　容深接過來，沒打開。
　　笑說：“對我這么放心？你不怕我萬一不投資，把這些資料泄露給你的競爭對手？”

　　邱黎開玩笑：“那我以后就要行使我在方榮的投票權，專門跟你作對。”
　　她也是方榮的股東，所占股份具有投票權。

　　容深大笑。
　　把檔案袋放一邊。
　　其實從他打電話給她的那刻起，他就決定投資入股了。

　　他打開手機看了下今天的安排，發了條信息給秘書：【把今晚的安排取消，這幾晚都不要安排任何飯局。】

　　收起手機跟邱黎說：“晚上下班我們找個地方分析數據，再討論具體怎么整合物流。”

　　隨后歉意道：“以后我可能只有晚上有時間跟你碰面討論這些事，白天我的時間都安排的很滿，抽不出空。”

　　邱黎：“沒關系的，我隨時都有時間。”
　　她理解容深，這是容深的副業，是他個人的投資，不能占用他白天為方榮工作的時間。

　　容深十點半還有會議，邱黎跟他聊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剛出方榮的大廈，邱黎就接到了慕時璟的電話。
　　“忙不忙？”

　　邱黎，“不忙，啥事？”

　　慕時璟：“今年的生日準備怎么慶祝？”
　　以前都是他私自做主，給她辦派對。
　　但現在不一樣了。
　　有了顧琰，可能就不需要他再操心。

　　邱黎眨了眨眼，揉揉眉心：“我這幾天都忙暈了。”
　　今天是7號。
　　所以，后天就是她的27歲生日。

　　怎么慶祝？
　　她暫時還沒想好。

　　不知道顧琰還記不記得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