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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抗旨不遵

    世上的蠢貨太多,只知諂上邀媚,卻根本不管事情實際上有多難。</br>  邊令誠或許并不蠢,人在安西監軍多年,軍事素養這方面不會太差,至少具有一定的常識,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愚蠢。但邊令誠還是堅持要出兵。</br>  宦官是天家的家奴,對天家的服從和奴性已經深入骨髓,邊令誠不需要知道收復洛陽有多難,他只知道如果安西軍出兵了,不管是全軍覆沒還是慘敗而歸,至少安西軍遵照天子的旨意去做了,事情沒做成沒關系,但若事情連做都不做,性質就變了,那叫抗旨,要殺頭的。</br>  堂內氣氛空前僵冷。</br>  顧青麾下的將領們受了主帥的影響,大多比較務實,一件事明知不能干,那么就不要干,向天子請罪也好,懇求也好,終歸不能因為接受天子亂命而將安西軍五萬將士葬送在洛陽城外。</br>  但邊令誠的立場卻與大家不同,他是監軍,只負責監督軍隊,確保軍隊對天子的忠誠。此刻大家紛紛反對天子的圣旨,這就是不忠誠的表現,邊令誠必須要阻止。</br>  &ldquo;顧侯爺,您如何說?&rdquo;邊令誠看著顧青,嘴角扯出一抹陰冷的笑意。</br>  自從在安西時因為皇甫思思一案而被顧青坑了一次,邊令誠這些日子在安西軍中服服帖帖,不敢招惹顧青。</br>  今日總算刷出存在感了。</br>  此時的邊令誠,身份是代表天子,代表朝廷的監軍,在安西軍眾將對圣旨猶疑不決時,誰都不能將監軍不當回事。</br>  顧青臉色有些冷意,緩緩道:&ldquo;我與諸將已有商議,先向長安上疏,細剖攻洛陽之弊,請天子收回成命。&rdquo;</br>  邊令誠搖頭:&ldquo;顧侯爺,此舉不妥。奴婢在軍中多年,亦知&lsquo;兵貴神速&rsquo;的道理,侯爺向長安上疏,陛下再回旨意,一來一去,耗費多日,戰機轉瞬即逝,若錯失了戰機,耽誤平叛大事,這個罪名誰都擔待不起。&rdquo;</br>  顧青似笑非笑道:&ldquo;邊監軍的意思呢?&rdquo;</br>  &ldquo;既然已接到圣旨,無論有什么疑慮,安西軍都應該馬上拔營,開赴洛陽,行軍路上侯爺可向長安上疏,在得到陛下回復的旨意之前,該如何攻打洛陽還是要打,這才是人臣該有的舉動。&rdquo;</br>  顧青還未表態,李嗣業卻冷哼道:&ldquo;說得好,等到安西軍全軍覆沒了,邊監軍被調回長安,繼續當個別的官兒,反正不耽誤你的前程,我等粗鄙軍漢死便死了,無甚可惜。&rdquo;</br>  邊令誠大怒:&ldquo;李嗣業,爾不過是安西軍中小小陌刀將,膽敢頂撞監軍,莫逼我參劾你!&rdquo;</br>  話音剛落,顧青忽然冷冷道:&ldquo;邊令誠,敢對我的部將大呼小叫,莫逼我抽你。&rdquo;</br>  堂內眾將轟的一聲,同時站起身,伴隨一陣甲葉撞擊聲,每個人面若寒霜盯著邊令誠,有的將領右手已按在腰側的刀柄上。</br>  小小的前堂瞬間殺氣四溢,一觸即發。邊令誠被包圍在一眾魁梧將軍之中,像一只誤入猛獸樊籠的兔子。</br>  邊令誠臉色慘變,嚇得后退幾步,結巴道:&ldquo;你們,爾等&hellip;&hellip;敢殺監軍?不要命了么?&rdquo;</br>  顧青身軀未動,淡淡地從嘴里吐出一個字:&ldquo;坐。&rdquo;</br>  眾將又是轟的一聲,一齊坐了下來,堂內一觸即發的殺氣瞬間消散無蹤。</br>  邊令誠臉色蒼白,神情余悸未消,驚惶不定地看著顧青。</br>  顧青扯了扯嘴角,悠悠道:&ldquo;邊監軍,安西軍中都是粗鄙武夫,性子沖動得很,一言不合就拔刀,邊監軍如此柔弱,往后在軍中所言所行還須謹慎才是。&rdquo;</br>  在座的將領們異口同聲吼道:&ldquo;正是!&rdquo;</br>  如同驟然聽到猛獸的咆哮,邊令誠又被嚇得渾身一顫,有心想說幾句場面話挽回幾分顏面,然而見眾將仍對他虎視眈眈,邊令誠終究不敢再說任何強硬的場面話,很聽話地坐了下去。</br>  顧青身后站著的段無忌一直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剛才短短的一幕,便已深知顧青在安西軍中的威望,想到顧青的凌云之志,段無忌興奮得兩腿發顫,喉頭不停蠕動。</br>  重新坐下來的邊令誠努力控制自己發顫的身軀,咬著牙道:&ldquo;顧侯爺,安西軍如此是否還忠于陛下?&rdquo;</br>  顧青笑了:&ldquo;當然忠于陛下,我們是朝廷王師,一直在奉旨平叛。&rdquo;</br>  邊令誠眼神兇狠地盯著他,道:&ldquo;既然還忠于天子,為何對天子所遣監軍如此不敬?爾等欲擁兵自重乎?&rdquo;</br>  顧青淡淡地道:&ldquo;不要什么事都扯上天子,邊監軍但凡稍有愛惜將士性命之心,我們也不至于鬧得如此不愉快,我安西軍為陛下為社稷平叛征戰,雖百死而無怨,但死也要死得有價值,白白送死并非對天子忠誠,充其量只是愚忠罷了。&rdquo;</br>  &ldquo;安祿山已鬧得天下大亂,朝廷左支右絀,疲于應對,半壁江山已淪陷,若還將安西軍送入絕境,而致叛軍勢大,叛亂難平,這才是對天子最大的不忠。&rdquo;</br>  含笑看了邊令誠一眼,顧青輕聲道:&ldquo;邊監軍今日不停催促安西軍去洛陽送死,我想問問你,你&hellip;&hellip;是否還忠于陛下?&rdquo;</br>  邊令誠赫然睜大了眼,一臉驚怖地看著顧青。</br>  好口才!居然被這廝反咬了一口!</br>  &ldquo;我,奴婢&hellip;&hellip;當,當然忠于陛下!顧侯爺莫冤我。&rdquo;邊令誠驚駭地道。</br>  這頂帽子太重了,邊令誠只是個宦官,他戴不起。</br>  &ldquo;圣旨令你出兵,顧侯爺若抗旨,敢問侯爺,奴婢的奏疏上該如何說?&rdquo;邊令誠反擊道。</br>  顧青淡淡地道:&ldquo;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你是監軍,就算你說我安西軍大逆不道,我們也沒辦法。但我和諸將還是按剛才商議的來,先上疏陳述利弊,然后留在慶州靜候長安的旨意。&rdquo;</br>  &ldquo;若陛下還是堅持讓你出兵呢?侯爺如何處之?&rdquo;邊令誠冷笑道。</br>  顧青笑了:&ldquo;總會有辦法的,邊監軍不必為我們操心,多自省反躬一下自己,如果真到了不得不攻打洛陽城的那一天,城墻上的一支冷箭說不定就會要了邊監軍的命,邊監軍要多保重啊。&rdquo;</br>  看似關懷的話,邊令誠卻聽得后背汗毛直豎,冷汗刷地流了下來。</br>  這是&hellip;&hellip;對我暗藏殺機了么?</br>  顧青說完不理邊令誠的反應,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嘆道:&ldquo;坐久了有點累,撒泡尿去。&rdquo;</br>  說完顧青抬腿往外走。</br>  眾將紛紛大笑,也跟著顧青起身,在他身后道:&ldquo;末將也要撒尿,愿與侯爺同撒。&rdquo;</br>  李嗣業走在最后,忽然惡毒地朝邊令誠笑道:&ldquo;邊監軍一起撒尿去嗎?&rdquo;</br>  邊令誠氣得臉都綠了,咬牙道:&ldquo;&hellip;&hellip;滾!&rdquo;</br>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br>  顧青選擇了抗旨,但抗旨的方式不算強硬,而是比較溫和。接到收復洛陽的旨意后,顧青第一時間上疏,遣快馬送去長安。</br>  五萬條鮮活的生命,顧青不能眼睜睜看他們被一道昏庸的圣旨害死。</br>  長安城,興慶宮。</br>  李隆基坐在黑暗中,半邊臉龐籠罩在一片黑云里,眼神冰冷,面若寒霜。</br>  他的手里攥著一份奏疏,是顧青寫的。</br>  奏疏上的語氣很溫和,首先為李隆基剖析利弊,陳述安西軍攻打洛陽的弊端,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的危險,洛陽城墻堅固,僅靠五萬安西軍很難攻下,最大的結果可能是安西軍從此消失于世,朝廷少了一支平叛的精銳之師,而洛陽城仍在叛軍手中。</br>  然后顧青用商量的語氣請求李隆基收回成命,并且向李隆基細述自己的戰略構想,依托關中平原的地形,最大限度發揮安西軍騎兵的作用,利用平原地形誘使叛軍出城而戰,慢慢削弱叛軍的有生力量,最后在平原野外決戰,安祿山之叛可定。</br>  顧青的奏疏有理有據,深刻分析了局勢和雙方軍隊的長短利弊。但李隆基看完之后仍然生出了不滿。</br>  無論奏疏的語氣如何溫婉柔和,都無法改變顧青抗旨不遵的事實。</br>  抗旨不遵不是臣子該做的事,顧青在公然藐視皇權。</br>  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側,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跟隨李隆基多年,高力士知道此刻的李隆基很生氣,生氣卻未形于色,這是最危險的。</br>  &ldquo;陛下,顧青他&hellip;&hellip;&rdquo;</br>  李隆基冷冷道:&ldquo;朕發出去的旨意,不允許任何人抗旨,就算是死,也要遵旨而行。&rdquo;</br>  高力士一凜,垂頭道:&ldquo;是。&rdquo;</br>  屈指敲了敲奏疏,李隆基眼神陰沉,冷笑道:&ldquo;真以為打了兩場勝仗,大唐便離不開你了么?敢與朕討價還價。&rdquo;</br>  &ldquo;陛下,顧青的意思&hellip;&hellip;&rdquo;</br>  &ldquo;朕不管他什么意思,朕的意志,他必須給朕辦到。&rdquo;</br>  高力士小心地道:&ldquo;陛下息怒,或許&hellip;&hellip;顧青并非有意抗旨,而是與陛下進諫策論,細說道理。&rdquo;</br>  李隆基忽然暴怒道:&ldquo;他以為他是誰!他有何資格與朕說道理?&rdquo;</br>  高力士嚇得撲通跪倒,惶恐道:&ldquo;老奴失言,陛下恕罪。&rdquo;</br>  李隆基仍暴怒道:&ldquo;安西軍是朝廷的,不是他顧青的,他若畏敵抗旨,朕便換了他!朕的大唐名將輩出,缺他一個征戰之將嗎?&rdquo;</br>  高力士跪在地上垂頭道:&ldquo;陛下請三思,臨戰換將,是為大忌。&rdquo;</br>  李隆基惡狠狠地道:&ldquo;何為大忌?抗旨不遵才是大忌!目無皇權才是大忌!&rdquo;</br>  高力士壯著膽子輕聲道:&ldquo;是,可是陛下,安西軍不久前才鬧過一次營嘯,平叛之時若再換將,恐怕會重挫安西軍的軍心,若因此而成了一支廢軍,于平叛大事不利,其中利弊,以陛下之英武,必能思慮周全。&rdquo;</br>  李隆基一滯,暴怒的神情漸漸松緩下來。</br>  &ldquo;難道安西軍將士只認顧青這一個主帥么?&rdquo;李隆基目光深邃,喃喃自語。</br>  高力士無聲地嘆息。</br>  他知道,李隆基這句話不是問他,而是內心對顧青再次有了猜忌。</br>  一支軍隊若只認主帥而不認朝廷,確實是大忌。</br>  高力士試探著道:&ldquo;陛下,拋開顧青抗旨之事不提,顧青上疏攻打洛陽的弊端,陛下是否認同?&rdquo;</br>  李隆基沉默。</br>  顧青的奏疏里說得很詳細,公允的說,收復洛陽確實不妥,李隆基之所以暴怒,原因不在是非黑白,而是顧青抗旨的行為,令他感到皇權受到了挑釁。</br>  高力士又道:&ldquo;陛下在深宮,顧青在戰場,對于平叛情勢,顧青看到的東西或許更真實一些,他若說不能攻打洛陽,想必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陛下何不召集朝臣商議一番,看看諸公的意思究竟打還是不打。&rdquo;</br>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忽然笑罵道:&ldquo;顧青給了你多少好處,你這老狗總是幫他說話。&rdquo;</br>  高力士心中一凜,急忙道:&ldquo;陛下當知老奴身家頗豐,從來不屑收受朝臣之賄,老奴只是為陛下的社稷所想,此值大唐危急之時,實不能君臣相疑了。&rdquo;</br>  李隆基淡淡一笑,沉吟半晌,道:&ldquo;著舍人擬旨,嚴厲訓斥顧青抗旨,告訴他,安西軍必須去洛陽,否則嚴懲。&rdquo;</br>  高力士有些驚訝,沒想到李隆基竟然還是堅持要安西軍攻打洛陽。</br>  接著李隆基又補充道:&ldquo;安西軍可伺機而動,自尋戰機,若洛陽確實難以攻下,可撤回。&rdquo;</br>  高力士很快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br>  晚年的李隆基,基本已聽不進任何不同的意見了。他的剛愎自負已經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哪怕臣子勸諫的語氣再溫和,再委婉,只要是與他不同的意見,他都不愿采納。</br>  其實李隆基已經被顧青說服了,理智告訴他,此時確實不宜攻打洛陽。但李隆基對顧青抗旨的行為仍有心結,于是下了這么一道旨意,簡單的說,你可以不打洛陽,但你和麾下的安西軍必須要表個態,證明你們是聽朝廷的話的。</br>  所以,洛陽可以不打,但你必須要去。</br>  這就是帝王心術,我可以受損失,可以吃啞巴虧,但我的權威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褻瀆,安西軍從慶州到洛陽,一來一去近千里,但是為了證明皇權的存在,在這戰事緊急之時,你們就算白跑一趟朕也認了,重要的是聽話,朕讓你們白跑,你們就得白跑,沒有道理可講。</br>  帝王的心思神奇嗎?</br>  相比之下,李隆基的心思還算正常,自私任性也好,昏庸糊涂也好,只看表面的話,倒也挑不出什么錯。</br>  幾百年以后,另一個朝代的皇帝,敵人兵臨城下了,這位皇帝居然不慌不忙朝城下撒豆子,他覺得自己有通天之能,能夠召喚天兵天將,撒豆成兵,這位才叫真的神奇。</br>  歷史的長河里,總能偶爾濺起幾滴形狀可笑的浪花,然后迅速被大浪吞沒。</br>  中書舍人入殿,當著李隆基的面擬好旨意,恭敬地捧給李隆基,李隆基仔細看了一遍,然后點頭,在圣旨上蓋下璽印。</br>  舍人正要告退,外面的宦官忽然匆忙跑來,站在殿門外急聲道:&ldquo;陛下,前方有軍報入宮。三日前,叛賊安祿山率叛軍主力十五萬離開隴州城,朝潼關進發。&rdquo;</br>  李隆基大吃一驚:&ldquo;潼關?他要打潼關?&rdquo;</br>  高力士也急了:&ldquo;陛下,潼關是長安的東面門戶,潼關若破,長安城不保!&rdquo;</br>  李隆基臉色瞬間蒼白,又驚又怒咬牙道:&ldquo;好個賊子,竟敢打長安城的主意,他,他&hellip;&hellip;哪來的膽子!朕這些年真是瞎眼了,錯信了這么一個肥豬般的逆賊!&rdquo;</br>  高力士惶然道:&ldquo;陛下快下旨調兵吧,潼關萬萬不可失啊,否則長安城真的保不住了。&rdquo;</br>  李隆基手腳冰涼,大唐許多名將的熟悉臉龐從腦海中閃過,猶疑半晌,李隆基狠狠一咬牙,道:&ldquo;讓高仙芝和封常清去守潼關,調長安五萬兵馬給他,戶部和武部馬上調撥錢糧兵器,征調民夫赴潼關!&rdquo;</br>  高力士問道:&ldquo;長安城的守將換成何人?&rdquo;</br>  &ldquo;換郭子儀和李光弼。&rdquo;</br>  &ldquo;陛下,顧青所在的慶州雖說離潼關有點遠,但安西軍皆是騎兵,朝夕可至&hellip;&hellip;&rdquo;</br>  話沒說完,李隆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ldquo;還是讓顧青去洛陽。潼關交給高仙芝和封常清,朕放心。&rdquo;</br>  顧青抗旨已經令李隆基對他心有猜疑,潼關如此重要的關口,李隆基實在不放心一個疑將去戍守,他害怕自己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br>  高力士見他堅持,情知無法改變他的心意,只好暗暗嘆息一聲,轉身出去傳旨了。</br>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br>  慶州城。</br>  顧青又接到了一道圣旨,仔細讀完圣旨上的每個字,顧青無奈地嘆息一聲,將圣旨揣進自己的懷里。</br>  眾將仍聚集在慶州刺史府前堂內。</br>  見顧青神情蕭然,常忠不解地道:&ldquo;侯爺,天子有何說法?咱們還要去洛陽嗎?&rdquo;</br>  顧青苦笑道:&ldquo;圣旨上先把我罵了一頓,然后陛下還是嚴令我馬上率軍去洛陽&hellip;&hellip;&rdquo;</br>  話沒說完,堂內眾將頓時忿忿不已,若不是怕惹禍,眾人早就罵娘了。</br>  見眾人氣憤,顧青忽然又笑了:&ldquo;不過圣旨上還說,若收復洛陽事不可為,安西軍可撤回,陛下不會追究,但是,洛陽咱們必須要去一趟。&rdquo;</br>  眾人這才放心,臉上露出了笑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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