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道節度使，大唐的十大藩鎮節度使之一，論權力，劍南道幾乎所有的軍政民財大權一手抓，毫無爭議的第一號人物，說是劍南道的土皇帝也不為過。</br> 幕賓亮出鮮于仲通的身份后，顧青震驚了很久。</br>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顯赫的大人物，雖說他是穿越者，可畢竟是沒開物理外掛的穿越者，見到這位土皇帝顧青不由一陣頭皮發麻，尤其是上午還把他們忽悠進了深山，差點被狼吃了，理論上只要鮮于仲通一聲令下，顧青下一瞬間就會被亂刀分尸。</br> 當一個姓咸魚的人實際上并沒那么咸魚，甚至是官位顯赫雄踞一方的諸侯，顧青能怎么辦？</br> 除了行禮，還能怎么辦？身份相差太大了，村霸與節度使，差了多少級？</br> 顧青不是愣頭青，他不會在權貴面前用孤傲的姿態來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那叫作死。</br> “小子顧青，拜見鮮于節帥。”顧青老老實實躬身行禮。</br> 宋根生被鮮于仲通的身份嚇了一跳，急忙也跟著行禮。</br> 鮮于仲通的心情不是很好，被顧青忽悠在山里轉了一整天，又累又餓又狼狽，若非權貴的涵養氣度，他早就下令弄死顧青一百次了。</br> “免禮，你……離老夫遠點！”鮮于仲通余怒未息地瞪著顧青。</br> 顧青只好后退幾步。</br> 指了指顧青，鮮于仲通道：“老夫問你，我等與你無仇無怨，為何見面便將我們騙進深山？”</br> 顧青老老實實道：“節帥隨從眾多，進村便點名找宋根生，小子以為來者不善，故而騙了諸位，雖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卻也并非心懷惡意。”</br> 旁邊的幕賓頓時眼泛淚花，這次被騙最遭罪的人是他。</br> “并非心懷惡意？你知道我們有多苦么？”</br> 顧青的眼神同情且真誠：“騙你們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br> 鮮于仲通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繼續保持權貴的涵養。大唐如今的吏治有點亂，尤其是藩鎮，可盛世的根基還在，表面上仍是無比開明繁榮，官員們也不可能對平民動輒刀劍相向。</br> “罷了罷了，此事揭過不提。”鮮于仲通再次不忿地瞪了顧青一眼，轉頭望向宋根生時，表情卻忽然變得如沐春風，眼神里充滿了欣賞。</br> “你便是宋根生？”</br> “小子正是。”</br> 鮮于仲通臉上帶笑，目光仿佛看著自己出息了的親兒子：“昨日你在青城縣酒樓作那首長短句時，老夫當時也在，不得不說，果真是好句子，哈哈，看來山靈水秀之地必有英才……”</br> 為了突出宋根生確實是個英才，鮮于仲通不懷好意地指了指顧青，道：“你比他強多了，老夫很費解啊，同是一個村的少年郎，做人的差距為何如此之大呢？”</br> 顧青眼皮跳了跳。</br> 宋根生神情蕭瑟，仰頭黯然長嘆。</br> 鮮于仲通不解地看著二人的表情，道：“老夫說錯了什么？”</br> 顧青急忙道：“節帥沒說錯，小子確實差了宋根生許多，往后必將……”</br> 話沒說完，宋根生忽然拽住顧青的袖子，神情堅定地看著他：“我來說。”</br> 顧青一愣，知道他要說什么，遲疑片刻，嘆了口氣，緩緩退后兩步。</br> 宋根生朝鮮于仲通長揖一禮，道：“節帥，小子有罪，須自承于節帥當前。”</br> 鮮于仲通挑眉：“你有何罪？”</br> “欺世盜名之罪。酒樓那首中秋詞并非我作，而是顧青今年中秋夜所作，只因小子有為官之念，顧青為了幫我，故而將詞作贈予小子，讓小子拿去養士林之望，為將來當官預作鋪墊。”</br> 宋根生說完后卻仿佛卸下了心頭的重擔，長長呼了口氣，精神和身體都放松了下來，并且露出了這幾日以來最輕松的笑容。</br> 鮮于仲通和幕賓驚呆了，震驚地望向顧青。</br> “中秋詞……是你作的？”鮮于仲通發覺腦子不夠用了，吃吃地問道。</br> 顧青看了宋根生一眼，隨即無奈地道：“是的，一時玩笑之作，見笑了。”</br> 鮮于仲通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真是你作的？你這個樣子……能作出如此絕妙的長短句？”</br> 顧青用微笑來掩飾心頭萬馬奔騰的MMP。</br> 什么叫“你這個樣子”？我比宋根生那貨帥多了好嗎？眼睛瞎的話要不要考慮捐出去做慈善事業？</br> 瞬間對鮮于仲通的印象降至冰點，原本對騙他們進深山有些愧疚的，忽然發現心底里的那點愧疚煙消云散。</br> 宋根生急忙解釋道：“節帥，中秋詞確是顧青所作，那晚小子也在場，親眼見到此詞出自顧青之口。”</br> 鮮于仲通頓覺尷尬，剛才那句“做人的差距為何如此之大”，結果立馬被殘忍的事實打臉，恍惚間他甚至能看到一只無形的大手正在悄無聲息地扇著他的臉頰，啪啪啪的很有節奏感。</br> 狐疑的目光在顧青臉上反復打量，鮮于仲通不甘地道：“你能作出中秋詞？老夫為何總覺得不踏實呢？那首長短句立意高遠，憂思長情之至，非性情豁達之人不能作，你這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難道是因為憂思過甚？”</br> 顧青嘆氣，沉默。</br> 這人豈止不會聊天，簡直連人話都不會說，他若不是節度使，要他命的人應該多如過江之鯽，人人爭先恐后必除他而后快吧。</br> 奇怪啊，這張欠得不行的嘴是如何在長安混得如魚得水，居然還被他混到節度使的位置上，難道長安城的君臣都喜歡這種風格的聊天方式？</br> 鮮于仲通的目光頓時變得很古怪。</br> 直到現在他還不相信作出中秋詞的人是顧青，主要是顧青給他的印象太差了，被一個鄉野小子忽悠進了深山差點出不來，此事若傳到長安，只怕會成為君臣的笑柄。</br> “老夫反復品鑒那首中秋詞，深以詞中意境高遠，用字絕妙為嘆，僅觀詞中之意，能作出此詞者至少是不惑之人，嘗盡世間百態后，心境滄桑方可作之，看你的年紀不過十六七歲，怎么可能作得出？”</br> 顧青有點不耐煩了，雖然是個了不得的大官兒，總揪著這事兒沒完也不行吧。</br> “節帥說得甚是，就當不是小子所作便是。”顧青很隨和地笑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