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遠(yuǎn)點……”伍賀蓮眼眸冷了溫度，呢喃開口，俊容又是冷漠無情，忽然輕笑一聲，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氣憤壓著胸腔，無法釋放的怒氣膨脹，他譏諷一句，“好讓你去姓周的懷抱？”
    顧曉晨也笑了，那樣可笑。她已分不清眼中的淚水是傷心還是高興，只是懶得和他繼續(xù)糾纏，“隨便你怎么說。”
    伍賀蓮發(fā)狠似地盯著她，那目光仿佛都能將她射穿兩個洞。
    “顧曉晨！別把自己太當(dāng)一回事！我不是非你不可！”他喊著她的名字，低沉的男聲在寂靜的房間內(nèi)回響而起，陰霾無比。
    眼前有些模糊，所以無法看清他。
    只是心，有一絲揪緊。
    顧曉晨望著模糊不清的他，卻連聲音都哽咽，她說得如此艱澀，“我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dāng)一回事，一直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呢，高高在上的蓮少爺，請問你，我難道連選擇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我就要順從你，做你見不得光的女人？這算什么，算什么？算什么啊！”
    她凄楚地凝望著他，忍著淚水不讓它們繼續(xù)落下。
    伍賀蓮的視線糾纏了太多掙扎，是困惑，是茫然，是抑郁……過了半晌，種種神情全從那張俊臉上退去，胸口的窒悶壓下，他只是微揚了唇角，手一松，放開了她，輕吐出兩個字，“算了。”
    算了？算了！
    那就算了……算了吧。
    顧曉晨輕輕笑著，手腕的疼痛也似乎沒有知覺了。只是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奔跑離去。
    她瘦小的身影眨眼不見，聽見甩門而去的聲音，伍賀蓮整個人霍地?zé)┰辍Ｋ沉搜鄞巴獾囊箍眨呀?jīng)這么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她一個人。想到這里，他站在原地不安地徘徊，突然輪起拳頭，一下砸在了玻璃茶幾上。
    只聽見“砰——”一聲，茶幾的玻璃面被砸碎，碎片落了一地。
    伍賀蓮眉宇緊皺，穿了襯衣就這樣追了出去。
    夜色有些深了，大廈外的路邊獨自佇立一道孤單身影。來往的車，卻都載滿了人，沒有一輛停下。足足等了十分鐘，那道身影沿著路邊慢慢前行。寒風(fēng)迎面吹拂而來，像是要將她吹醒。
    顧曉晨雙手環(huán)著自己，走在寂靜的夜里，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頭，走在只有一個人的世界。
    淚水早已經(jīng)干涸，她努力笑著。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體冰冷沒有溫度了。
    而她身后不遠(yuǎn)處卻有一輛黑色蘭博基尼徐徐跟隨，卻也不靠近她，僅是跟隨。
    深呼吸，深呼吸，告訴自己沒事。真的沒事。顧曉晨在心里不斷這樣告訴自己，好像就真的沒有那么難過了。其實……真的就算了。走到馬路盡頭，終于攔下了一輛計程車鉆了進(jìn)去。
    溫暖的車內(nèi)，她的心依舊無法溫暖。
    黑色的蘭博基尼一路追著計程車，默默地跟隨在后。繞了很遠(yuǎn)的路，終于在一幢大樓前停下。她下了車，黑發(fā)順在側(cè)臉，瞧不見她的神情。透過車窗，伍賀蓮?fù)⌒〉纳碛白哌M(jìn)大樓。
    點了支煙，他坐在車內(nèi)抽著煙。
    視線朝上瞥去，他緊盯著沒有亮燈的窗戶。
    黑燈的窗戶，突然亮起的那扇，也許就是她住的地方。
    ……
    回到頂樓的小公寓，顧曉晨倒在床上蒙頭睡了一晚。只有睡覺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忘記了，不用再去理會。第二天清早醒來，已經(jīng)近九點。她急匆匆地穿衣服，只怕上班會遲到。
    但是一看日歷，才發(fā)現(xiàn)今天是周六。
    根本就不用去公司了。
    精神突然一放松，顧曉晨頓時覺得餓得頭暈無力。這才想起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她根本就沒有吃什么東西。用電飯煲煮了點粥，喝了一小碗，才舒服了點。不用上班的日子，她習(xí)慣窩在小小的公寓里一天都不出門。
    開了電視，看一出喜劇，笑得開心。
    周日下午的時候，手機(jī)進(jìn)來一通電話。
    電話是姚詠心打來的，好久沒見了，想出來見個面。
    顧曉晨想著自己已經(jīng)一整天沒有出去過了，家里的食物也需要補(bǔ)充一些。于是她就應(yīng)下了。換了件衣服，她提著挎包前去和姚詠心碰面。等見了面，兩人手挽手逛街，晚上的時候找了家小店吃了小吃。
    小店是顧曉晨選的，一家特色的面館，開了有幾年了。
    擁擠的小店與姚詠心高雅的氣質(zhì)并不是那么契合，但是她卻也不講究，只夸這家店的面好吃。兩人將各自的面吃完，又喝了杯冰橘水。拿著冰橘水走在晚上六店的街頭，寒風(fēng)也變得溫柔。
    分別的時候，姚詠心扭頭望向她，那雙眼眸明亮。
    微微一笑，她忽然說道，“曉晨，你沒事就好了，他……”
    恰巧一輛車駛來，隆隆的聲響讓顧曉晨沒有聽清她說了什么。等到車子駛過，她聽見姚詠心說，“那我先走了。”
    “好。拜拜。”
    “拜拜。”
    顧曉晨望著姚詠心走著斑馬線穿過馬路，兩人揮了揮手，她站在馬路這一頭轉(zhuǎn)身背道而行，慢慢地走向公車站。一路上經(jīng)過了珠寶店、皮具店、時裝店……琳瑯滿目的商品，燈光下格外漂亮。
    站在人群后頭，排隊等車。
    她提著挎包，心里平靜一片。
    珠寶、衣服、鉆石、名包……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東西，也許太奢侈了。所以，沒有人能給她。
    可她只想……要一個家。
    ……
    川流不息的街頭，繁華的香港。
    矗立的辦公大廈鏡面折射出刺目陽光，某幢大廈的頂樓卻有一抹高大身影佇立。男人眺望著香港的景色，陽光灑向他的眼底，卻沒有半點暖意。他像是在欣賞景色，又像是在暗自沉思。雕塑般的俊容沒有半點情緒，惟有影子斜長。
    “蓮。你和她……”姚詠心坐在沙發(fā)上匯報完工作的事宜，忍不住開口，卻是欲言又止。
    指間夾著煙，伍賀蓮冷漠地抽了一口，“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那我先出去工作。”姚詠心無聲嘆息，凝望著他的背影，麗容有一絲擔(dān)憂。她拿著文件站起身來，轉(zhuǎn)身走出辦公室。握住門把手，腳步微停，秀眉不自覺地蹙起，輕聲說道，“旭東說過些日子回來，大概是有事耽擱了。”
    伍賀蓮“恩”了一聲，又抽了口煙。
    姚詠心前腳剛走沒多久，后面有人敲響了辦公室大門。
    “進(jìn)來。”伍賀蓮喝了一聲，沒有回頭。
    而后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隨即，女人難掩興奮的聲音響起，期許喊道，“蓮。”
    伊琳穿戴亮麗，手中提著漆皮包，依舊是那么火辣。黑色絲絨的高跟鞋，兩條美腿纖細(xì)勻稱，十分漂亮。她臉上的笑容明媚，笑得格外燦爛，站在他身后說道，“蓮，我剛從新加坡回來，第一時間來看你噢。”
    伍賀蓮徐徐轉(zhuǎn)身，距離她幾米的距離，冷冷地望著她，“我好像說過，不許來公司找我。”
    “我……”伊琳被他的冷漠所懾，支吾道歉，“對不起。”
    伍賀蓮將煙放在唇邊，抽了一口，“以后都不要再找我，明白？”
    伊琳整個人微顫，他的話語無疑是判了她“死刑”。她慌張無措，一下邁開腳步奔到他身邊，摟住他哀求，“蓮！我錯了！我不該這樣不聽話！我再也不來公司了！我錯了好嗎？你不要離開我！蓮！”
    “出去。”伍賀蓮凝眸，嘴角噙著一抹笑，他硬聲吐出兩個字，伊琳麗容一窒。
    “蓮！我不能沒有你！你別這樣！”伊琳整個人無力，抱著他跪坐在地板上，哭了起來，淚水濕了妝容，“蓮！求你了！求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
    伍賀蓮低頭瞥向她，伸手將她從地上扶起。
    “這個世界上，誰沒了誰都活得下去。別鉆牛角尖。你是聰明人。”疏淡的話語如尖銳的刺，他松開了手。
    “我沒有你活不下去！”伊琳執(zhí)著哭求，緊抱住他不放，“蓮！我會死的！”
    手中的煙抽完最后一口，伍賀蓮冷如極地里的寒冰，不近人情，決然說道，“這是你的事。”
    淚水滑過臉龐，伊琳的臉龐一行清淚，絕望空洞。
    ……
    周一去商銀公司，朱治青并沒有提起那天的事情，她也沒有提起。協(xié)議順利簽下，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他開口稱贊她能力強(qiáng)，言語之中似是十分賞識她。顧曉晨僅是微笑，也不多說什么。
    生活還是照舊，一日三餐總是免不了。
    三月走到了月末，顧曉晨也漸漸融入新公司，辦事更加得心應(yīng)手。她已然成了朱治青的幫手，大小事務(wù)都會交給她輔佐處理。投行部的洽談比較多，應(yīng)酬也比較多，飯局上朱治青會替她擋酒，對她也算是關(guān)照有加。
    這讓顧曉晨十分感激。
    但是可怕的事情也發(fā)生了。
    晚上睡覺每每睡到半夜，她就會接到恐怖的搔擾電話。
    “嘟嘟——”
    “喂？”
    “我好寂寞……你是不是也睡不著……小寶貝……”
    “啪——”顧曉晨掛斷電話關(guān)了手機(jī)，雙手捂住耳朵不想再聽。
    起初對方只是打來就掛斷，后來開始有惡心的呻吟聲，說著骯臟的話語，讓她感到莫名害怕。有了幾次經(jīng)驗之后，晚上睡覺前，顧曉晨總是會將手機(jī)關(guān)機(jī)。但是過分的是，對方竟然開始白天搔擾她，而且總是用不同的號碼打來，讓她防不勝防。
    晚上害怕得睡不著，白天的狀況就不好。
    時間一長，顧曉晨的精神明顯衰弱。
    開完會，朱治青扭頭問道，“顧助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大好。”
    “只是睡得不大好。”顧曉晨笑著搖頭，輕聲說道。
    “那可能是太累了，你平時一個人住？”朱治青隨口問道，笑得溫和。
    “恩。離公司比較近，上班也比較方便。”顧曉晨并沒有多想，如實說道。
    “一個單身女孩子在外要格外小心。”
    “謝謝朱經(jīng)理。”
    有一段時間，搔擾電話似乎少了些。但是睡到半夜，不再是手機(jī)鈴聲響起，而是有人敲門。顧曉晨被驚醒，喊了聲“誰在外面”，那敲門聲又消失了。可是總感覺公寓的房門外有腳步聲，來來回回的徘徊。她蜷縮在被子里不敢出聲，只能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
    周二的晚上，飯局應(yīng)酬完后，她獨自打車回家。
    這邊是老式的住宅大樓，兩幢大樓之間的小巷十分幽靜，腳步聲都聽得清楚。
    顧曉晨一個人走向公寓所在的大樓，有些路燈壞了，一片暗一片明。她提了一顆心，走得很急。
    不知道是不是胡思亂想，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蹤一樣，她脊背一寒。
    腳步越邁越快，顧曉晨咬著唇狂奔起來。
    剛轉(zhuǎn)過轉(zhuǎn)角，身前壓下一道高大身影，她尖叫出聲，“救命啊！有變態(tài)！”
    “是我。”那口氣有些陰郁，低聲吐出兩個字。
    沒有路燈的轉(zhuǎn)角，只有月光灑下一縷銀白光芒。照映出他一半側(cè)臉，冷漠中帶著隱隱怒氣，深沉得讓人心窒，黑發(fā)掩著雙眸，斂著熠熠光輝。顧曉晨一怔，瞧清了來人，驚嚇過后卻是心有余悸，一張小臉剎那蒼白。
    “是你。”她松了口氣，卻有一絲顫音。
    伍賀蓮想起她方才的尖叫，神情驟然陰霾，“我像變態(tài)嗎。”
    顧曉晨朝后退了一步，神經(jīng)不再緊繃，整個人也漸漸放松下來，一口悶氣憋在胸口，有些沒好氣地說道，“誰會沒事站在轉(zhuǎn)角，突然又沖出來。你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會嚇?biāo)廊藛帷＿@么鬼鬼祟祟，是人都會把你當(dāng)成……”
    “變態(tài)”這那兩個字對著他怎么也說不出口，她睜著大眼睛，只好咽了回去。
    她難得會說這么多話，伍賀蓮聽得一愣，而后輕笑出聲，“呵呵。”
    他這一笑，神情不再陰霾，僵持的氛圍也緩和了些，猶如烏云散去的天空。
    “很少聽你說那么多話。”他的聲音空曠悠遠(yuǎn)，傳入她的耳朵。
    顧曉晨一下不知道要說什么，恍惚地抬頭，卻見他正凝望著自己，目光如炬。心里狐疑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想到自己先前曾經(jīng)說過永遠(yuǎn)也不要再見到他，她下意識地咬緊唇瓣，煩躁的心緒平復(fù)下來。
    就像是陌生人一樣。
    就像從來根本就沒有認(rèn)識過。
    于是她低下頭，邁開腳步繞過他。
    伍賀蓮高大的身軀突然動了動，只身擋住她的去路。
    “這位先生，請讓一讓好嗎。”顧曉晨無謂抬頭，輕聲說道。
    伍賀蓮凝望了她半晌，并不說話，只是慢慢地將手抬起。顧曉晨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中提著一只口袋，她的視線掃過口袋，又是困惑地掃回到他那張俊容。他將東西提到她面前，示意她快點接過。
    可她卻不去接。
    伍賀蓮沉了俊臉，像是十分別扭，死硬說道，“你的盆栽忘記拿走了。”
    有那么一瞬間，顧曉晨的腦子宛如電腦死機(jī)了。
    原來他是來送盆栽的。
    顧曉晨木訥地接過口袋，默了下，提著口袋終于邁開腳步。
    伍賀蓮站在原地，并沒有繼續(xù)去追。等到那腳步聲徐徐遠(yuǎn)去，他點了一支煙，獨自一人走出小巷。
    一段一段的路燈，斜長的影子時有時無。
    夜空中有星光閃爍，指間的星火同樣明明滅滅。
    大樓頂樓的公寓，顧曉晨洗完澡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往床沿一坐，目光不經(jīng)意間瞥向放在地上的口袋。擦著頭發(fā)的手微停，她朝后躺去，翻了個身，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深夜十二點，那討人厭的搔擾電話再度響起，“嘟嘟——”
    忘記將手機(jī)關(guān)機(jī)的顧曉晨再次被驚醒，她盯著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看了又看。那是一串陌生號碼，同樣不知道是誰打來的。她認(rèn)定了是那個變態(tài)，雖然心中害怕，可還是下定決心接起。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粗重的喘息聲，粗嘎地奸笑，“小寶貝……今天你穿了什么顏色的內(nèi)衣……”
    “我警告你，你再打電話過來，我就報警！”被折磨到快要崩潰的顧曉晨對著那頭一陣亂吼，直接關(guān)機(jī)，握著手機(jī)的手還在顫抖。
    這下又是難以入眠了。
    ……
    第二天頂著兩只熊貓眼去上班，顧曉晨的精神萎靡不振。沖咖啡送進(jìn)經(jīng)理辦公室，朱治青坐在大班椅上，抬頭望向她，關(guān)心地問道，“顧助理，昨晚又沒睡好？”
    “恩。睡得有些晚。”顧曉晨將咖啡放下。
    “如果太累，我可以放你兩天假休息一下。”朱治青和藹地笑著，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大掌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
    顧曉晨感覺肩頭一沉，只是單純得不喜歡別人的碰觸。
    她不著痕跡地退開，輕聲說道，“朱經(jīng)理，不必了。我想我沒問題的。”
    “那就好，我就是喜歡有責(zé)任心有干勁的職員。現(xiàn)在的女孩子啊，都太嬌氣了。”朱治青收回手，朝她瞇瞇笑。
    “朱經(jīng)理夸獎了，那我先去忙。”顧曉晨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等一等。”朱治青喊住了她，顧曉晨立刻回頭，“下周一有個金融會晤，你跟我一起去深圳。”
    顧曉晨并沒有異議，開口應(yīng)諾，“好。”
    周日的晚上，顧曉晨整理了一些東西，省得明天早上太匆忙。這次出差去深圳，并沒有幾天。周一出發(fā)，最遲周四下午就會回來。她將行李袋的拉鏈拉好，和挎包一起放在椅子上。
    起身走向桌子倒了杯水，顧曉晨的腳碰到了地上的口袋。
    兩盆盆栽放在口袋里，并沒有取出。
    顧曉晨腳步一停，慢慢地頓下了身體。她將兩盆盆栽從口袋里取出，目光卻被口袋底部某件東西所吸引。燈光下，那東西發(fā)出一瞬銀色，有些眼熟。她伸手探進(jìn)，捏住那銀色的環(huán)狀物件，拿在眼前一瞧。
    忽然眼眸微緊，恍惚的時候，仿佛聽見他說，“戴著吧。不要摘下來了。永遠(yuǎn)都別摘下來了。”
    竟然是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