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公司的顧曉晨忍著腳痛,處理完每日必須的事務(wù)。而后又去小組工作室,看了下小組進程。一切都沒有任何差錯,她沖了杯咖啡,敲門走進副總辦公室。辦公室內(nèi),伍昊陽剛剛到來,正將西裝外套脫下甩在一邊。
“副總,華宇的初期文稿明天就可以定稿。”顧曉晨走到他面前站停,一邊將咖啡放下,一邊輕聲回稟。
伍昊陽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
他抬頭望向她,她的臉色太過蒼白,有些刺目,他沉聲說道,“就算是受了刺激,也不用失眠那么多天。一張臉白得像死人。”
顧曉晨聽到伍昊陽這么說,自然知道他是指伍賀蓮。
可是在伍昊陽的心里,也許已經(jīng)將她認定是伍賀蓮派來監(jiān)視他的人。
不過這有什么關(guān)系。無所謂了。
顧曉晨淡淡微笑,輕聲說道,“我以后會記得撲粉。副總說得沒錯,乘現(xiàn)在年輕要多打扮打扮,也許還嫁得出去。我可不想一輩子一個人。副總,那我先出去了。”她說完,捧著文件轉(zhuǎn)身離去。
而伍昊陽卻是驚訝,一臉錯愕。
一向不會反駁,也不愛打扮的死板秘書,今天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手中還拿著那杯香濃的咖啡,伍昊陽收斂起錯愕的神情,突然笑了起來。那笑里有幾分賞識,更像是松了口氣。
落地窗的天空,碧藍得如此透徹。
顧曉晨回到了自己的辦公間,反手關(guān)上門,她沉沉地往椅子上一坐。只是從挎包里拿出很少會用的腮粉,那是橘粉色的腮紅。她拿起粉刷,對著鏡子往臉頰上打上淡淡腮粉。
橘粉色,不會太過紅潤,看上去自然。
可是突然想到,他曾經(jīng)說過那幾個字——很適合你。
顧曉晨轉(zhuǎn)手將腮粉盒扔進了垃圾桶,決定重新選一款顏色。平靜下來,她拿出手機在已接電話號碼目錄里尋找徐志明的號碼。
按下了撥打鍵。
電話被接通,徐志明沉聲打招呼,“顧小姐。”
“徐先生,今天中午有空嗎。我想請你喝杯咖啡。”顧曉晨握著手機,并不直接說出心中的困惑。
徐志明一口答應(yīng),沒有半點猶豫。
地點就定在伍氏公司附近的咖啡館,昨天晚上去過的那一家。
掛斷電話,顧曉晨平靜地收好手機繼續(xù)工作。手指敲打著鍵盤,可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垃圾桶。
橘粉色的腮粉盒,靜悄悄地被丟棄了。
……
中午的時候,顧曉晨前往那家咖啡館赴約。
她比徐志明先到,選了靠窗的安靜位置坐下。由于這邊是辦公樓區(qū),前來的顧客多半是公司里的白領(lǐng)和職員。所以午休開始,一直到下午兩點,這段時間都會有許多人來咖啡館休閑放松。
顧曉晨點了杯咖啡,靜靜等待。
不過多久,徐志明終于來了。
顧曉晨朝他揮了揮手,徐志明瞧見了她,立刻朝她走了過去。他在她對面的沙發(fā)坐下,侍應(yīng)生上前招呼一番。點了咖啡后,他抱歉地笑道,“顧小姐,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有。我也是剛來。”顧曉晨說道。
侍應(yīng)生將咖啡送上,“先生,您的咖啡。”
徐志明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顧曉晨的臉上,沉聲問道,“顧小姐,那份禮物還喜歡嗎。”
“我正是為了那份禮物,所以才請徐先生出來。”聽到他開口,顧曉晨直接闡明目的。她從挎包里拿出那只絲絨盒,放到了他面前,“真的很抱歉,徐先生,這份禮物我不能收。”
“不喜歡紅寶石?”徐志明吃了一驚,雙眸微微瞇起,“那顧小姐喜歡什么?”
顧曉晨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那些東西,我都不喜歡。”
徐志明凝望著她半晌,眼神里隱動著光芒,突然垂眸斂去,徐徐說道,“顧小姐。其實我很喜歡你這樣的女孩。現(xiàn)在很少有女孩不會被物質(zhì)所打動。你很特別。”他說著,伸手覆上了了她的手,“不如……你來我身邊跟著我。”
顧曉晨蹙眉,急忙將手抽出,“徐先生。我一點也不特別。如果你是為了華宇公司的石油案,那么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不會出賣伍氏。不是我在幫誰,只是原則問題。”
“你開個價吧。想要多少錢。”徐志明眼見拉攏討好不成,索性將目的攤開。
顧曉晨抿著唇不說話,微笑以對。
徐志明以為她是故意在擺譜,又是說道,“一百萬,你把伍氏的內(nèi)部資料,包括石油案的定稿文案賣給我。怎么樣。”
“一百萬。”顧曉晨念著那筆錢的數(shù)字,笑著說道,“真的好多。可能我這個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那么多錢。”
“顧小姐也是聰明人,不會放著錢不要吧。”徐志明信心滿滿,想著她肯定會答應(yīng)。
顧曉晨低下頭,像是在思量。
半晌之后,顧曉晨抬起頭來朝著徐志明微笑。
徐志明以為有戲,不禁有些得意。
顧曉晨卻氣定神閑地將面前的那杯咖啡喝完,又從挎包里拿出一張大鈔放下,“徐先生,今天我請了。不過,我想我和徐先生在理念方面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成不了朋友。以后還是不必再聯(lián)系了。”
她將話一字一字說完,在徐志明詫異的目光中起身離去。
顧曉晨邁著大步,走得頭也不回,昂首挺胸。
咖啡館外的清新空氣,她揚起了嘴角。
坐在咖啡館二樓的徐志明望著顧曉晨離去的身影,神情陰霾起來。
他的手中把玩著那只絲絨盒,沉思片刻。他再次拿出手機,撥打了另一個人的號碼。電話響了幾聲,被接通了,他笑著說道,“沈小姐,我正好在伍氏公司附近的咖啡館,想請沈小姐出來喝杯咖啡。不知道有空嗎。”
“這么巧?我正好也要出來買咖啡。你在哪里。”沈若在電話那頭驚喜地問道。
“我在昨天那家咖啡館。”徐志明說了地方,沈若想也沒想就應(yīng)允了。
掛斷電話,徐志明捏緊絲絨盒,想著總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不然實在是太浪費精力了。搞不定一個,總會搞定另一個。
大概過了十分鐘,沈若靚麗的身影閃現(xiàn)于二樓的樓梯口。
徐志明起身迎了上去,十分紳士,“沈小姐,這邊。”
“徐先生,我只能坐一會兒。不能太久。”兩人坐下之后,沈若朝他微笑。
侍應(yīng)生上了咖啡,徐志明說道,“沒關(guān)系,工作重要。這是替你點的咖啡。卡布基諾,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我想你也應(yīng)該喜歡。”
“謝謝。”沈若對于他的舉動感到貼心,拿起小湯匙慢慢地轉(zhuǎn)著咖啡。
“沈小姐……”徐志明突然低聲呼喊,沈若抬起頭來望向他。可是眼前突然閃現(xiàn)一只紅色絲絨的盒子,他將盒子打開了。里面是一枚紅寶石的戒指,十分漂亮精致,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這……”沈若望著紅寶石戒指,不禁有些困惑。
徐志明將絲絨盒放到她面前,坦然地說道,“公司正好接了一家珠寶店的策劃,這是合作方送的。我覺得這枚寶石戒指戴在你的手指上,應(yīng)該會很好看,不知道你能不能收下。”
“不行,不行,太貴重了。”沈若連連拒絕。
“收下吧,它已經(jīng)沒人要了。很可憐的。”徐志明軟了語氣,打趣說道。
“徐先生可以把它送給女朋友啊。”
“我沒有女友。”
“可是……”
“收下吧。只是一枚戒指。你如果不收,那我只好扔在這里,然后一走了之。”徐志明真摯地說道。
僵持了一會兒,沈若收下了,“謝謝。”
“別客氣,是你替我解決了麻煩。”徐志明笑著說道,喝了一口咖啡。瞧見她拿起那枚戒指細看,他和她隨意地聊了起來。聊著聊著,忽然問道,“沈小姐在伍氏什么部門的呢。”
“我在企劃部。”
“那你一定也很受公司重視吧。”他順口繼續(xù)問。
“我嗎?還好啦。”沈若將戒指拿出,試戴在手上,“我們伍氏呢,最受重視的女孩子應(yīng)該有三個啦。”
徐志明眼眸一緊,狐疑地“哦”了一聲。
“一個是公司投資部的姚經(jīng)理。不僅能力強,而且聽說和總裁是國中時的好朋友。另一個你認識,就是曉晨。”
“那剩下的一個肯定是你。”徐志明說道。
“怎么會。”沈若輕呼出聲,“她是我們總裁的秘書夏媛。”
“賀總的秘書?”徐志明喝了口咖啡,眼底浮起一抹深邃。
“誰知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沈若聳了聳肩,隨口一句,戴著寶石戒指的手對著他,“好看嗎。”
“好看。”徐志明贊美道,心里卻默默將那人的名字記下了。
夏媛?或許那是個突破口。
……
當天晚上,香港一處餐廳。
餐廳的包間內(nèi),理著平頭的男人抽著煙等候來人。包間的門被人輕輕敲響,清冷艷麗的女人走了進來。她長發(fā)披肩,穿了黑色的大衣,脖子里系著玫瑰絳紅的大花朵絲巾。這樣冷麗的女人,會讓男人瞬間驚艷。
“夏小姐。請坐。”男人將煙掐滅,笑著起身請她入座。
包間的門被侍應(yīng)生從外邊帶上了,夏媛機警地望著面前的陌生男人。她并不打算多呆,坐下之后直接說道,“不知道徐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有話請快說。因為我沒有多少時間。”
“夏小姐不要這么急。我既然請你出來,那一定是好事。”徐志明氣定神閑地開口。
夏媛冷靜地望著他,凝聲說道,“杉達公司的經(jīng)理找我又會是什么好事。”
“當然有。一個賺錢的機會。”徐志明壓低了聲音,幽幽說道。
夏媛輕笑出聲,冷冷說道,“徐先生口中的賺錢機會該不會是讓我賣資料給你吧。”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徐志明作勢拍了拍手,那張臉陰沉,“如果你能將伍氏的內(nèi)部資料和石油案的初期文案搞到手,那我保你不僅能繼續(xù)留在伍氏,還能乘機賺上一大筆錢。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圖什么,不就一個錢字。”
燈光下,夏媛一張麗容隱約模糊起來。瞬間閃過太多的思緒,最后只化為一個念頭。她秀眉緊蹙,有些不信似地問道,“徐先生有什么辦法,能讓我既拿到錢,還讓我繼續(xù)留在伍氏。”
“你按我的做,魚和熊掌一定兩得。只要找個替死鬼就可以了……”徐志明湊近了些,男聲在包間內(nèi)沉沉回響。
一番交涉,夏媛緘默不語。
徐志明森然地微笑,催促問道,“夏小姐,這可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夏媛遲疑許久,終究還是點了頭。
“好。那我們現(xiàn)在就是伙伴。”徐志明朝她伸出了手,夏媛卻不屑一顧,徑自起身,冷聲說道,“到時候我會聯(lián)系你,在這之前,不要再找我。”
上班、下班,顧曉晨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在哪一天突然就結(jié)束,可她正做著準備。準備全身而退,退得徹底干凈。如同她的信念,少一點遺憾,每一件事都努力去做到最好。等到回想的時候,才不會有半點后悔。
而腳上被玻璃扎的傷口,卻怎么也沒好。
忙到?jīng)]有時間去醫(yī)院,她就隨便用些紅藥水擦了,想著過幾天沒事。可是一連過了好幾天,腫沒有消,傷口反而越來越疼。
周三的小組會議,關(guān)于華宇公司的石油案初稿文案定稿事宜。小組全員聚集在工作室,展開激烈的討論與爭議。針對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商議再商議,具體再具體,每一個細節(jié)都沒有放過,以求達到最完美的結(jié)果,順利拿下石油案。
伍昊陽坐在正座,顧曉晨則坐在他的身邊。
顧曉晨轉(zhuǎn)換了角色,站在華宇的立場上針對文案發(fā)問。小組的組員們則一一回答,找出了許多不足利弊的地方,加以完善。
伍昊陽玩轉(zhuǎn)著手中的碳水筆,像是在聆聽,又像是不耐,始終一言不發(fā)。
兩個多小時之后,最后商議結(jié)果終于出現(xiàn)。
一直沉默不語的伍昊陽徐徐開口,輕飄地說道,“那就這樣,散會吧。”
伍昊陽站起身來,徑自走出工作室。
門被隨手帶起,并沒有完全關(guān)上。
只留下眾人,滿腔的熱忱一下子消散,頓覺失望。
氣氛僵持不下,顧曉晨瞧見眾人的神色頗有微詞,她想要穩(wěn)定局面,暗暗思忖。
過了片刻,她冷靜地開口。
“各位都是伍氏的優(yōu)秀職員,我想大家都知道一個公司的壯大,不僅僅需要領(lǐng)導(dǎo)人,也同樣需要具有合作精神具有能力的下屬。這次的工程不同以往,對于伍氏而言可以說是新的起點。站在這個起點上,被挑選出來的各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所以蓮少爺和副總能這樣信任我們,將一切都交給我們?nèi)マk。”
“我相信……”顧曉晨頓了頓,露出溫暖淡然的笑容,輕而有力地說道,“我們是最強的。”
而工作室外,卻有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駐足,恰巧聽到了方才那番言語。
陽光灑進窗戶,照耀在每一個人臉上。
那種光芒,仿佛照耀進人的心里,突然就有了動力。
“顧秘書請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蓮少爺和副總失望。”
“沒錯!”眾人紛紛喊道。
“辛苦大家了!”顧曉晨松了口氣,這才微笑著走出工作室。
門一打開,顧曉晨抬頭的瞬間,瞧見了門外站著的高大身影,壓下的陰影像是一堵高墻,剎那就讓她喘不過氣來。伍賀蓮容顏冷峻,雕塑一般的完美,亦沒有絲毫起伏的神情。惟有眼底的一絲深邃迅速閃過,迅速隱匿不見,周身散出的氣勢生疏冷漠。
顧曉晨側(cè)身讓出道,低頭喊道,“蓮少爺。”
“蓮少爺!”小組立刻齊聲呼喊,每個人都畢恭畢敬。
伍賀蓮沉穩(wěn)地走進工作室,他的身后跟隨著秘書夏媛。顧曉晨站在原地,想來是他突然抽查巡視。她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她聽見他的聲音,竟然如此久違,在那天之后的今天,似遠似近地傳來,回繞于耳邊。
“各位辛苦了。近大半個月時間的努力,我確信大家不會讓我失望。華宇的工程,我與副總一樣期待看見大家的成果。”伍賀蓮的目光凜然,掃過在場的每一位職員。
顧曉晨抬起頭來,只見眾人臉上的神情,先前的猶豫全都不見了。
而那個擁有著如太陽一樣炙熱光環(huán)的男人,他站在她的斜前方,從容沉穩(wěn),英俊側(cè)臉在這個時候有一瞬恍惚,讓她產(chǎn)生某種錯覺,一種心被隱隱悸動的錯覺。她咬緊了唇,沉下那顆跳動的心。
顧曉晨,你在想什么。她懊惱蹙眉,立刻拋開方才的念頭。
“蓮少爺慢走!”眾人瞧見伍賀蓮轉(zhuǎn)身,又是齊聲喊道。
顧曉晨整個人一怔,低著頭的她,看著他的鞋從眼前閃過,他在她身邊慢慢經(jīng)過。直到腳步聲遠去,她才抬起頭來,捧著文件前往副總辦公室。門敲響了,伍昊陽在里頭應(yīng)聲。
顧曉晨走了進去,輕聲說道,“副總,下周三之前一定會定稿,周四可以準時前往華宇公司。”
“知道了。”伍昊陽顯然不在狀態(tài),對于誰的話多是敷衍應(yīng)對。
竟然有些氣憤,當他們在忙得天昏地暗的時候,項目的帶頭人卻一點也沒有緊迫感,甚至是那么無所謂的敷衍態(tài)度。
顧曉晨握緊手中的文件,女聲提了幾分,“當時是副總應(yīng)下了賀總的委任,副總有這個能力,我清楚知道。可是副總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難道這對副總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嗎!”
許是太過生氣,顧曉晨白皙的小臉泛紅。
伍昊陽渙散的目光對上她,終于有了聚焦,“應(yīng)下華宇工程的人是我,就算失敗也是我的事。你是在替我擔心,還是不好向誰交差?”
顧曉晨又是一愣,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敲響。
不等伍昊陽給予回應(yīng),大門由人打開,正是夏媛,“副總。”
伍賀蓮高大的身影擋了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