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式競標的日子,一大清早,企劃部幾個職工都到齊了。沈若睡臉惺忪,狀態不是太好,她坐在辦公椅上,張望著大門的方向。下一秒,一道灰色身影不急不徐閃入眾人視線。
“顧助理。”
顧曉晨走到眾人面前,微笑說道,“辛苦大家了。十天的努力,只為了今天,希望競標成功。”
她鏗鏘有力的女聲,讓眾人精神抖擻。
顧曉晨轉而走向辦公柜,她拿出鑰匙開鎖。柜門一打開,顧曉晨頓時一驚,愕然瞪大了眼睛,久久沒有動彈。
眾人不禁狐疑,探頭一望。
只見柜子空空如也,什么東西都沒有。
沈若站在顧曉晨身后,支吾問道,“該不會……投標書沒了吧?”
顧曉晨腦子混亂成一團,缺氧到無法呼吸。這怎么可能,她分明放在這里,而且鎖好了的。眾人詫異的目光投射而來,是驚恐,是質疑,是譴責,宛如一支支箭,朝她射來。
“顧助理,投標書呢?”張蔓麗抑揚頓挫的女聲響起,那神情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顧曉晨深呼吸一口氣,冷靜的面對眾人,“抱歉,投標書不見了。”
什么?眾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顧助理,最終的投標書可是你保管的,現在投標書沒有了,這個責任由誰負?”張蔓麗冷聲質問。
顧曉晨徐徐望向她,輕而有力的女聲響起,“如果今天錯過了競標,責任我負。”
“這話可是你說的。”張蔓麗嗤笑了一聲。
“曉晨……”沈若擔心的望著她。
顧曉晨有些煩亂,強制自己靜下心來,她從挎包里拿出保存好的備份光盤,“重新出投標書,需要多長時間?”
“最快也需要一個半小時。”
“競標會幾點召開?”
“一個小時之后。”沈若翻閱時間表,急急說道。
時間太趕了,這怎么夠?
顧曉晨光光盤遞給張蔓麗,輕聲說道,“張組長,你留下監督。大家馬上重新出投標書,我相信大家會在最快的時間完成。”她又是扭頭望向沈若,吩咐道,“沈若,你現在跟我去元郎。能拖多久算多久。”
張蔓麗接過光盤,散漫說道,“大家開工吧。”
顧曉里抓起挎包與沈若兩人奔出辦公間,等走進電梯,沈若忍不住叮嚀,“曉晨,你怎么能交給張蔓麗呢?你不怕她公報私仇嗎?”
“我相信她應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會公私不分。”顧曉晨握緊挎包背帶,淡淡說道。
“你相信她,我可不相信她。”沈若蹙眉,“沒準兒投標書不見了,就是她搞的鬼。”
“沈若。”顧曉晨輕聲喊道,搖了搖頭。
電梯徐徐下降,兩人奔出公司趕往元郎競標會。
……
伍氏頂樓。
言旭東匆忙走出電梯,一向瀟灑的神情顯得凝重。他邁著大步奔向總裁辦公室。他敲了敲門,不等人應聲,直接推門而入。他雙手撐住桌沿,對著低頭的男人吼道,“蓮,出問題了。”
伍賀蓮并沒有抬頭,沉聲問道,“什么問題?”
“你不是讓曉晨負責與榮升合作的地皮投標案嗎?”言旭東說道。
“然后?”伍賀蓮簽署下自己的名字,合上了文件。
言旭東又道,“剛剛得到消息,已經準備好的投標書不翼而飛。企劃部的人正拿著備份光盤重出一份。可是競標會一個小時之后就要召開,而投標書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趕出來。再加上要送去元朗,時間根本不夠!”
伍賀蓮默了一會兒,沉聲說道,“你是海外部的經理,不是企劃部。”
“現在的關鍵問題不是部門,而是投標案!”言旭東真是佩服死人的沉著冷靜,竟然雷打不動。
伍賀蓮雙手交握,幽幽說道,“問題的關鍵確實不是部門,而是她本身。”
言旭東一怔,“什么?”
“她能力不足。”伍賀蓮冷硬的吐出這幾個字。
言旭東焦急的情緒似乎消散了些,他猛的在他對面坐下。默了一會兒,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我說賀總,你明知道她能力不足,才剛剛勝任助理,你還把這么大的案子交給她辦。”
伍賀蓮取了支煙點燃,抽了一口。
白色的煙圈噴吐而出,他徐徐說道,“或許是我高估她了。”
高仿真的火車模型在眼前,模糊了些。
……
半個小時之后,顧曉晨與沈若終于趕到了元朗競標會場。
諾大的會堂,幾家公司的相關負責人均已經到場,只有伍氏的席位上奇跡般的缺空。顧曉晨簽到完,輕聲問道,“請問陸主席在哪里?”
“主席在三樓的辦公室。”員工回答。
“謝謝。”顧曉晨輕聲謝道,扭頭對著沈若說道,“你先去座位等我。”
“好,我知道了。”
顧曉晨獨自走上三樓,找到了主席辦公間。她敲了敲門,聽見辦公室內響起洪亮的男聲,“進來。”
顧曉晨握住把手,推門而入。
門打開的剎那,她瞧見辦公室內端坐著正在攀談的兩人。
其中一人是政府部門負責審查此次競標的陸主席,還有……顧曉晨望向另一人,頓時一怔,怎么是他?
銀邊眼鏡折射著冷光,周城澤回望著顧曉晨,波瀾不驚,只是微微一笑。
陸主席望著走進辦公室的陌生女人,有些困惑的問道,“小姐,你是……”
顧曉晨一邊走到陸主席面前,一邊掏出名片雙手遞上,“陸主席你好,我是伍氏的顧曉晨,負責這次的投標案。”
陸主席接過名片,低頭瞥了眼。
只見名片上赫然印出職稱為——總裁助理。
“顧代表找我有什么事?”陸主席抬頭問道。
“陸主席。”顧曉晨剛要開口,意識到這里還有第三個人在場,她又頓了頓,輕聲說道,“我能單獨和您談談嗎?”
“陸老,我正好要四處看看,一會兒再聊。”周城澤徑自起身,禮貌而又紳士。
“城澤啊,那一會兒我們可得繼續聊啊。”顯然,陸主席與周城澤兩人的交情不淺。
“好。”周城澤笑道,回頭的時候瞥向顧曉晨。而顧曉晨生疏的微笑,完全是陌生人的姿態。待他走后,陸主席說道,“顧代表,坐下談吧。”
顧曉晨并沒有坐方才周城澤坐過的位置,而是隔了一個。她望著陸主席,娓娓道出來意。
十分鐘之后,顧曉晨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耳畔響起陸主席的話語,“顧代表,很抱歉,我想我不能幫你這個忙。各家公司競標的順序都是按照抽簽順序來的,不好破壞規矩。”
顧曉晨只好央求,陸主席依然是搖頭。
走出辦公室,顧曉晨腳步一窒,胸口一陣發悶。
她低著頭走下樓去,剛轉過回廊卻與某個人撞了個正著。周城澤正走上樓來,筆挺的西裝將他身軀修飾得更為頎長英姿。他短短的黑發,眼鏡下的雙眸隱匿著光芒,主動開口打招呼,“這么巧?”
“恩。”顧曉晨不知道該說什么。
周城澤跨上樓梯,沉聲說道,“事情談完了?”
顧曉晨蹙眉,急著離去,“再見。”
腳步聲漸漸遠去,周城澤并沒有回頭,而是走向了主席的辦公室。陸主席風到他折回,很是高興,“城澤,來,坐下繼續聊。”
周城澤又坐回原位,兩攀談了些政治時局。
而后,快到競標會召開的時間,下屬走進辦公室提醒,“陸主席,時間到了。”
“城澤,你看我要去忙了。”陸主席說道。
周城澤起身,“陸老,沒關系,您忙。”他笑著,隨口問道,“不過,剛才那位小姐,她找您有什么事?”
……
競標會按時召開。
由于這次的競標是當場宣布結果,所以現場抽簽后,各個公司現場按著序號進會議廳簡短解說。顧曉晨與沈若坐在座位席上,靜靜的等待。等到第一家公司進入會議廳,沈若坐不住了。
“怎么還不來?”沈若回頭望了眼,拿出手機打電話回公司。
而電話的結果是投標書還在趕,最快也需要半個小時。掛斷電話,沈若喃喃嘀咕,“上帝保佑保佑,希望我們抽簽的序號是最后。”
顧曉晨的視線緊盯著會議廳,不自覺的抿緊了唇。
眼看著只剩下最后一家,馬上就輪到伍氏。沈若慶幸她們運氣好,抽簽都抽到了最后一名,而公司的人正在趕來。
終于,最后一家公司的人也走出了會議廳。
“伍氏公司的代表。”工作人員喊道。
“曉晨,輪到我們了。”沈若急得不知所措。
“走。”顧曉晨站起身來,與沈若兩人單槍匹馬的走進會議廳。會議廳內一整排的相關人員,瞧見她們只有兩人,而且兩手空空,不禁好奇困惑。居中而坐的陸主席問道,“顧代表,你們的投標書呢?”
顧曉晨向前一步,輕聲說道,“陸主席,發生一些意外,投標書還在路上。但是,請相信我們伍氏的投標書一定比其他幾家公司優異,請給我們十分鐘時間。”
眾人面面相覷,陸主席沉聲說道,“顧代表,你的自信我欣賞。這樣吧,五分鐘,五分鐘之后如果投標書沒有到,只能算作淘汰。”
顧曉晨不禁感激,“謝謝。”
時間是在倒數,就像是發射炮彈。
等到時間一到,轟隆一下,顧曉晨感覺耳鳴。
“顧代表,五分鐘到了,伍氏只能在這次的競標中被淘汰。”陸主席如此說道。
過了一會兒,張蔓麗等人拿著趕完的投標書終于趕到,已經是氣喘吁吁。得知競標已經被淘汰,眾人原本滿心期待,不禁失望失落。
顧曉晨低著頭站在眾人面前,沉默了數秒,這才說道,“大家先回公司。”
眾人走后,諾大的會場外廳,顧曉晨孤孤單單的坐在座位上,身旁是一套投標書。
她只是低頭著,一言不發。
“即使是再完美的投標書,錯過了時間,一切都是空。”低沉中帶著一絲冷意的男聲從頭頂盤旋而起。
顧曉晨猛的睜開眼睛,瞧見周城澤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目光掃過她身邊的投標書,那樣不屑一顧的神情。顧曉晨怔了下,抱著投標書站起身來,“謝謝周先生的指教。”
她微微一笑,轉身走出會場外廳,單薄的灰色身影沒入陽光。
“城澤。”陸主席徐徐走下樓,瞧見了周城澤。
周城澤回頭,“陸老。”
陸主席走到他身邊,兩人并肩走出外廳,陸主席困惑的問道,“剛才那位伍氏的代表顧小姐,你和她是不是認識?”
所以才會開口替她求情。
周城澤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掩去那份精光,淡淡說道,“有一些交情。”
而車來車往的街頭,那抹身影早就沒了蹤跡。
……
坐車回伍氏的一路上,顧曉晨內心忐忑不安。她竟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伍賀蓮,一陣發怵。可是計程車終究還是停在了公司大樓前,顧曉晨抱著投標書下車走進公司。
迎面一陣冷氣,大廳的空調溫度開得十分低。
顧曉晨朝著電梯奔去,她一抬頭,只瞧見伍賀蓮與言旭東兩人一前一后幾乎并肩而來,身后還跟隨了幾名下屬,看情形是有公事外出。她頓時愣在原地,原本就混沌的思緒亂作一團。
言旭東朝她投了個眼神,又望向身旁的伍賀蓮,不禁替她擔心。
“蓮少爺……”當他走到自己面前,顧曉晨輕聲喊道,抱緊了懷里的投標書。
伍賀蓮平視于前方,不言不語,冷峻的容顏像是雕塑不起一絲情緒。而他就這樣從她身邊走過,對于她的呼喊仿若未聞。甚至連她這個人都是空氣一般。顧曉晨不禁錯愕,被他拋在原地。
一行人徐徐走出大廳,她仍舊沒有回神。
旋轉門兜轉了一圈,顧曉晨猛的轉身追了出去,“蓮少爺。”
伍賀蓮依舊朝前走去,作勢就要上車。
突然,面前沖出一道身影,顧曉晨擋住了他的去路。
“顧助理,賀總現在要出去,什么事回來再說。”言旭東好聲提醒,示意她快走。
顧曉晨卻急于想要彌補過錯,慌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捧著投標書,低頭說道,“蓮少爺……對不起,這次的投標案被淘汰,我會負全部責任。可是,這份投標書,大家真的付出了許多心血,企劃部的員工們,大家……”
話還沒有說完,她手中的投標書被人一把抓起。
顧曉晨惶惶抬起頭,對上了他冷若冰霜的俊容,低沉的男聲同樣沒有一絲溫度,“是不我該把投標案交給你。”
“被淘汰的投標書,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伍賀蓮冰冷的言語刺向了她,他低頭將投標書的書線扯掉,豁的揚手,朝空中甩去。
書頁刷刷飛揚在空中,一張又一張。
他冷酷的轉身,顧曉晨空洞了眼眸,突然感覺心被刺痛。
“你先回去工作。”言旭東低聲叮嚀,隨行上了車。
顧曉晨望著被風吹走的書頁,突然邁開腿,在空蕩的廣場上追逐著那些紙頁,頑固得像是個追夢的孩子。坐在車中的伍賀蓮閉著眼睛,不掃一眼。只是轉過轉角的時候,他從前車鏡里瞥見了那抹身影。
……
“如果是夏秘書負責投標案,那就一定不會出錯。”
休息的午間,助理間的另外兩名助理小聲的議論。顧曉晨剛從餐廳回來,一走進辦公間,聽到這樣的話,不禁尷尬。那兩名同事瞧見了顧曉晨,急忙傳遞個眼神,適時收聲,各回各位不再說話。
已經一個星期了,離那次投標會足足一個星期時間。負責投標案的職員,誰都沒有受到處罰。言旭東也說了不少安慰她的話,只告訴她沒事,誰都會犯錯誤。可是,心里怎么還是那么悶。
那天冷冽的話語時常會盤旋在耳,讓她無法鎮靜。
每天替他送咖啡去辦公室,她都想說些什么。可是他一句“出去”,徹底讓她封口。
顧曉晨扭頭望向窗外,陰陰的天氣,一如她并不晴朗的心。
“下班咯,怎么還在下雨,真煩。”兩名同事陸續離開,顧曉晨磨蹭的走在最后。
下雨天氣,的確足夠讓人討厭。更何況,她還忘記帶傘。
顧曉晨望了眼沒完沒了的小雨,索性沖出大廳。公交站臺有些遠,高峰時間又打不到車。她在雨中漫步起來,一腳踩一個水坑,像是在泄憤。雨水淋濕她的黑發,她的衣服,她也不管。
一路走了好久,她都沒有發現身后有車徐徐跟隨著她。
那車卻突然朝后倒退了數米,又是猛的加油,沖向前去。路邊的水坑濺起白色水浪,顧曉晨被濺了一身。
車子沖出幾米停了下來,倒退到她身邊。
顧曉晨氣憤的扭頭,車窗徐徐落下,伍賀蓮坐在駕駛坐冷漠的回望。
憤怒像是被雨水澆滅,顧曉晨輕聲喊道,“蓮少爺。”
他伸長了手臂,將車門打開,“上車,我不想說第二遍。”
顧曉晨正為投標按的事情耿耿于懷,她想上車,又躊躇了,“不了,把你的車弄濕了不好。”
伍賀蓮劍眉一蹙,直接打開車門下車逮人。
“我上車。”顧曉晨喊了一聲,立刻鉆了進去。
車子穩穩前行,伍賀蓮丟給她紙巾盒,顧曉晨抽著紙巾慢慢擦拭。氣氛十分尷尬,她正在心中打報告,他卻沉聲說道,“我以為你會辭職。”
“我不會輕易辭職。”顧曉晨默了下,又是補充道,“除非你開除我。”
伍賀蓮冷漠的俊容微微柔和了幾分,她卻還在喃喃囈語,“誰都會失敗,最怕失敗了還沒能站起來。我……”
她扭頭望向他,一雙眼睛格外明亮,“你說的,你……”臉上一紅,直接省略那句話跳過,“不會輕易被擊敗才對。”
她羞澀的神情,粉粉的唇,惹得伍賀蓮心念一動,突的猛踩剎車。顧曉晨嚇了一跳,他卻扣住她的腦袋,霸道的唇壓了下來。
我伍賀蓮看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