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淑寧站在拱形橋最高處,帶著睥睨天下的倨傲神情,“自打我進(jìn)宮的那天開始,便知道自己會是皇后,會是整個(gè)帝國地位最高的女人。雖然晉王還沒被立為皇儲,雖然冊我為晉王妃的旨意也是遲遲不下,可我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懂么?”
賈淑寧說話越清晰,神情越驕傲,小初越是害怕到極點(diǎn)。這么隱秘的話,這么大逆不道的話,她敢當(dāng)著自己的面說出來,分明沒打算讓自己再活著!這宮里,最不值錢的就是小宮女小太監(jiān),死上一個(gè)兩個(gè)小宮女,根本就是悄無聲息的,不會有人留意到。
“總有一天,我會住進(jìn)坤寧宮。”賈淑寧站在高高的石橋上,迎風(fēng)微笑,“我自小入宮,不是為了做什么勞什子的趙王繼妃,我,要住進(jìn)坤寧宮,母儀天下。”
她生的并不算美麗非凡,可是此刻眸光燦爛晶瑩,臉頰紅紅的,好似才點(diǎn)了鮮艷的胭脂,有種飛揚(yáng)跋扈的美。小初看著這樣的賈淑寧,想起她平日溫柔和順的容顏,嗓子發(fā)干。
這些話我一直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今兒個(gè)一股腦說出來,可是痛快多了!賈淑寧含笑看著小初,欣賞著她的迷然無措。這小宮女向來老實(shí),唉,也是可惜了。
賈淑寧慢慢收起笑容,居高臨下看著小初,冷酷問道:“你不會水,對不對?”小初微微啰嗦著,勉強(qiáng)擠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奴婢什么也沒聽到,真的什么也沒聽到……”
賈淑寧目光中掩飾不住的輕蔑,你沒有聽到?當(dāng)我傻么,會相信你這鬼話。你若沒有聽到,我這一番豪言壯語竟是連一個(gè)側(cè)耳傾聽的人也沒有,豈不過于寂寞?
“跟我過來。”賈淑寧冷冷吩咐。小初不敢違抗,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在她身后,慢慢走下石橋,走到水邊。賈淑寧從手腕上取下一串淺紫色水晶手鏈,玩味的看著小初,“你服侍的好,這是賞你的。”小初哀求的搖頭,“不,不要!我不會說出去的,打死我也不敢說出去……”
賈淑寧微笑,“真是個(gè)不懂事的孩子!主子賞的,你拿著便是。”利索的捉過小初,把手鏈戴到她腕上。
這天,賈淑寧一直要小初在身邊服侍,并不曾放她離開。到了晚上,賈淑寧發(fā)覺丟了一串水晶手鏈,大為著急,“這可是皇貴妃娘娘生前賞賜的,很珍貴!”宮女們都怕?lián)上担γΦ母魈帉ふ摇K齻兌荚诿β抵〕鯀s是不見人影。
第二天,小初的尸體在湖里被發(fā)現(xiàn)了。“這孩子好好的,怎么想不開了呢?”眾人都覺奇怪,賈淑寧出了名的心地良善,為小初掉了不少眼淚。不過后來小初身上被搜出了水晶手鏈,遭到眾人的唾棄,“不開眼的,竟然偷主子的心愛之物!事情鬧開了,怕被逮著,畏罪自盡!”
賈淑寧到寧壽宮請安的時(shí)候,在周太后、王皇后面前還嘆息過幾句,“真真的這孩子心眼兒淺小,太沒見識。她便是一時(shí)鬼迷心竅,偷了我的物件兒,難道我會跟她計(jì)較,置她于死地?小小年紀(jì),死的忒可惜。”
周太后不以為意,“眼皮子這般淺,哪里還能留得?這種奴才,不必放在心上。”王皇后微笑,“你性子也是散漫了些,于這些穿的戴的上頭并不留心。必是她忖度著你少上一件半件飾物并不會發(fā)覺,才敢下手偷的。誰料到你竟發(fā)覺了,她一時(shí)害怕,起了淺見,也是有的。”
太子妃張氏俏生生立在周太后榻前,微笑看著賈淑寧,“依我說,她可不是什么畏罪自盡。”賈淑寧心中一驚,忙陪笑道:“您的意思是……?”周太后、王皇后也不約而同看向張氏。
太子是周太后撫養(yǎng)長大的,王皇后沒有親生子,為人又溫柔小意慣了,待太子一向關(guān)懷體貼,無微不至。等到太子妃張氏進(jìn)了宮,一則是看著太子的顏面,二則是張氏本人很有眼色,把周太后、王皇后服侍的舒舒服服,故此周太后、王皇后都待張氏極好,甚至超過了久居宮中、長年相伴的賈淑寧。
太子妃笑道:“她一定不是畏罪自盡。賈妹妹向來待下極寬,她便是再怎么蠢笨,難道想不到以賈妹妹的度量,并不會置她于死地?再者說,她偷的是串手鏈罷了,若是害怕事發(fā)受責(zé),不會悄悄扔了?”
周太后、王皇后都頻頻點(diǎn)頭,“有道理。”太子妃掩口而笑,“這事聽起來也是希奇,她有投水自盡的空兒,倒不能把手鏈悄悄處置了。”周太后嘆息,“我的兒,你哪里知道,這世上的蠢笨之人,往往蠢的匪夷所思。”王皇后也道:“可不是么,真是匪夷所思。”
賈淑寧本以為這事做的天衣無逢,這會兒聽到耳中,卻覺得周太后、王皇后、太子妃全在嘲笑她“蠢笨”,一時(shí)間手腳俱是冰涼。她不敢露出異態(tài),滿臉陪笑的附合著周太后、王皇后,太子妃譏諷的掃了她一眼,目光中有著說不出的鄙夷之意。
賈淑寧心中打了個(gè)突突。太子妃這人雖活潑些,卻是和太子一樣,向來是小心謹(jǐn)慎、步步為營的,不拘是對宮里的哪一位主子,都是悉心籠絡(luò),著意接納,從不曾怠慢。對自己,也是溫和客氣的很。畢竟,自己往后會是她的妯娌,而且陛下最念舊情,一定會厚愛皇貴妃的親戚。她是聰明人,犯不上得罪自己。
可此時(shí)此刻,太子妃眼中的譏諷之色根本不屑加以掩飾!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大事?賈淑寧腦中亂糟糟的。
過了幾天,賈淑寧也就知道原由何在了:皇帝本是每隔三日便要來寧壽宮請安的,可最近卻沒來。乾清宮中的皇帝精神越發(fā)不濟(jì),太醫(yī)院醫(yī)正日夜不休的守在皇帝榻前,不敢稍離。
賈淑寧恐懼了。陛下,您可千萬要好好的,不能跟著皇貴妃一起去了!皇貴妃還有家人要您照看,還有親戚要您照看,我賈淑寧,還是妾身未明,云英未嫁!
賈淑寧誠心誠意在佛前祈禱,祈禱皇帝陛下能長命百歲,壽與天齊。陛下,您是萬民之主,您不能拋下江山社稷,不能拋下天下的百姓,不能拋下您的皇子、公主啊。
“四皇子,你知道陛下病情嚴(yán)重么。”賈淑寧無力的跪坐在蒲團(tuán)上,喃喃自語,“你只顧著貪玩,連陛下也不顧了,真不孝順。四皇子,你以后再不能這樣了,知道么。”
想起美麗的四皇子,賈淑寧臉上一陣潮紅。殿下,你會是天下之主,萬民之主,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浙江不過一撥亂民而已,哪用得著你出手,太大材小用了。
殿下,此時(shí)你在哪里?你這般金尊玉貴的皇子,一直在紫禁城嬌生慣養(yǎng)的,如今到了那蠻荒之地,吃不好穿不好的,何等辛苦。殿下你真是讓人……心疼死了,賈淑寧幽幽嘆了口氣。
“好香。”行軍帳中,正在察看地形圖的青雀鼻中聞到一陣異樣香氣,忍不住出口稱贊。阿原坐在她身邊,笑著指向桌案上的青花碗,“桂花煮栗子,你嘗嘗。”
金桂飄香的時(shí)節(jié),也是栗子成熟的時(shí)節(jié)。桂花煮栗子,既有栗子誘人的甜香,又有桂花醉人的清香,堪稱是人間美味。
青雀剝了棵栗子吃了,陶醉的閉上眼睛,“真好吃!好吃死了!”阿原忙也伸手,嘴里嘟囔道:“好吃啊,那還不快搶。”遇著好吃的,那可要先下手為強(qiáng)。
青雀睜開眼睛,霸道的把青花碗拽到自己跟前,伸出雙手護(hù)住,“全是我的!”阿原愉悅的淺笑,“好,全是你的。小青雀,借四哥一粒嘗嘗鮮,好不好?”
“就一粒啊。”青雀裝模作樣的低頭瞅了瞅,從青花碗中揀了粒樣子小巧的栗子放到桌上。阿原夸張的唱了個(gè)肥喏,“謝祁將軍賞。”忙把栗子拿到手中。青雀瞪大眼睛看著他,兩人同時(shí)撲哧一聲笑了。
行軍帳外,鄧麒大踏步走了過來。他身邊跟著個(gè)相貌機(jī)靈的小廝,小廝手中提了個(gè)食盒,顯然是來給青雀送吃食的。
快到的時(shí)候,鄧麒被近衛(wèi)攔下了,“鄧將軍,您不便進(jìn)去。”鄧麒聽的這個(gè)火大,又是晉王在吧?我閨女的營帳,我這當(dāng)?shù)牟荒苓M(jìn)去,他倒能!
“我給青雀送吃的。”鄧麒強(qiáng)忍著怒火,淡淡道:“她是姑娘家,不像小伙子似的能胡打海摔,吃什么都行。”
“殿下在和祁將軍商議軍情,不便打擾。”近衛(wèi)態(tài)度倒不錯(cuò),客客氣氣的,不過也很堅(jiān)持,“至于吃食,您放心,都是上好的。”
一陣風(fēng)吹過,吹起帳門口垂著的簾子。鄧麒掃了一眼,只見行軍帳內(nèi),青雀笑嘻嘻的坐著,晉王剝了棵栗子,送到她嘴邊。
這臭小子!鄧麒恨的牙癢癢。
不便跟近衛(wèi)硬碰硬,鄧麒留下食盒,黑著臉走了。
“要是妞妞還姓鄧,我非把那小子狠狠揍一頓不可!”鄧麒到了寧國公的中軍大帳,氣哼哼的,“吃了熊心豹子膽,調(diào)戲我閨女!”
寧國公看著作戰(zhàn)圖,沒怎么理會他。
“您怎么這樣。”鄧麒生氣的嚷嚷,“妞妞快被人騙走了,您無動(dòng)于衷!”
“從前我還犯愁呢,妞妞這般出色,往后能嫁給誰。”寧國公目光從作戰(zhàn)圖上移開,看著氣急敗壞的鄧麒,“晉王這一監(jiān)軍,這一獻(xiàn)殷勤,我倒不愁了。麒兒,晉王這身份、地位,正配妞妞。”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my2birds扔了一個(gè)地雷
小默扔了一個(gè)地雷
my2birds扔了一個(gè)地雷
于賀扔了一個(gè)地雷
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