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暈過去了。
    漂浮在空中的猶格·索托斯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淡定的挪開了視線，重新放回到了手中的書上。
    時間與空間之主雖然是知識的掌管者,但是這絕對不代表祂就會教人上課了。
    再說了,邪神就算會上課，給你上課,你敢么？
    猶格·索托斯在宇宙范圍里擁有數以億計的虔誠信徒,這些信徒供奉給偉大的門之主信仰和祭品，然后祈求邪神給予他們知識。
    除了人類以外,有些其他的種族還是能夠經受住邪神思想洗禮的。
    直接灌知識就是猶格·索托斯的教學方式。
    換一種途徑也是。
    伊斯之偉大種族的教科書和邪神的教學方式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作為一個科技水平超越地球人類十幾個紀元的外星種族，伊斯之偉大種族早就舍棄了文字和語言的傳統交流方式,轉而使用意念和超鏈接腦電波的方式。
    猶格·索托斯給宗衍打那本書也相當簡單粗暴,其實那是伊斯之偉大種族的啟蒙教科書，雖然看上去有字，但實際上只要觀看者能夠懂得他們的文字,也就是腦電波頻率對上后，書內的知識就會化作電波的形式匯聚成一條細流，自動鉆進宗衍的腦袋里去。
    這和猶格最喜歡的填鴨蛋式灌知識法也沒什么不同的地方，只不過一個比較簡單粗暴，一個稍微懷柔了些,本質上都一樣。
    灰發邪神漫不經心的翻過手上的一頁書,過了一會兒,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黑發少年仰躺在柔軟的地毯上。
    宗衍的房間地面都鋪著很厚的波斯毛毯,用昂貴的埃及羊毛手工編織制成,赤腳踩進去的時候暖洋洋的，十分符合宗衍的隱性絨毛控喜好。
    他剛剛倒下去的時候，臉上雖然露出片刻的痛苦神情，但到底沒有多么嚴重。
    而現在——
    黑發少年蜷縮在地毯上，膝蓋彎起靠在胸前，手臂抱在膝蓋上。
    對于人類來說，這是一個充滿不安全感的動作。因為在嬰兒時期，每個人都是以這個姿勢存在于母親子宮里的，如果下意識用出這個姿勢，那就代表著周遭環境讓他沒有安全感。
    房間里的燈光很暗，少年鬢角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發絲黏在臉頰邊，就像一條條舞動的黑蛇。
    他的眉心緊緊擰在一起，表情痛苦，嘴唇被咬出斑駁的血跡，觸目驚心。
    薄薄的家居服被他的動作蹭起，露出背后沾滿冷汗的蒼白皮膚，因為汗液反射出的晶瑩在冷白色的臺燈下更加耀眼。
    門之主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仁慈了，祂非常友善的考慮到如今的宗衍還是人類狀態，人類的腦子對于邪神來說就跟金魚腦差不多，所以祂打的注意其實是先想讓宗衍掌握了這些超前的物理知識，然后再慢慢幫他剔除掉不需要的部分。
    不然猶格·索托斯也不可能拿著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來在線指導宗衍這個題型應該怎么做，那樣實在有損邪神身份。
    奇怪，既然是父神的意識流，在已經兩次和父神思維對接后，不應該出現這么嚴重的排斥反應啊？
    邪神的腦袋從半空中落了下來，白色的長袍十分違反物理定律的一動不動。
    僅僅是一念之間，宗衍就被一道看不見的精神托到了空中，懸浮在半空之中。
    豆大的汗珠在少年到了臉龐上凝結，在開了空調的室內就像蒸桑拿一樣，根本止都止不住。身上的衣服更是全部都汗濕了，宛如一只落湯雞。
    毫無疑問，他現在的情況不太妙。
    猶格皺了皺眉。
    “父神這是怎么了？”
    正在這時，奈亞化身的夜魔從黑暗中悄然出現，順帶摸到墻壁上，把這個房間的燈給關上了。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然，這無礙于邪神的視野。
    “不知道。”
    全知全能之主很干脆的說。
    這倒沒說謊。
    在黑發少年的身上，猶格不僅看不到他的時間軸，看不到他的過去和未來，還看不到他的現在。
    “要不你試試？”
    夜魔收起自己以陰影編織而成的翅膀，裂開三瓣后中間火紅色的獨眼熠熠。
    祂的眼珠子轉了轉，提出了這個“好心”的建議。
    奈亞拉托提普上次想要嘗試探入宗衍的腦海意識，沒想到一巴掌就被糊到墻上去了，多少還有點小狼狽。
    他提出這個要求可沒好事，就是明晃晃存著想要看猶格熱鬧的想法。
    猶格可能不知道這家伙在想些什么嗎？
    灰發邪神冷冷地看了夜魔一眼，下一秒，萬千虛影從祂背后爆發，狹窄的房間內頓時充滿了光輝。
    “！！！”
    夜魔這個化身特別討厭光亮，在這些光芒出來的下一秒，奈亞就直接縮到影子里，被迫撤退出了這間房間。
    不過有一點，奈亞倒是說中了。
    試試就試試。
    猶格指揮著虛影緩慢將懸浮在空中的黑發少年包裹起來。
    虛影溫柔的撥開了少年額頭上被汗浸濕的頭發，將他咬出血的嘴唇分開，然后抵在嘴唇邊，迫使少年張口，防止這家伙無意間將嘴唇咬下一塊來。xしēωēй.coΜ
    只要猶格想，虛影可以隨時隨地毀滅任何一個星系，只要祂動動念頭，整個太陽系都會被夷為平地。
    但現在，這些象征著毀滅和破壞的虛影小心翼翼的將黑發少年的領口敞開，將他的衣服拉好，然后覆蓋包裹住他的身體，把所有滲出的汗水抽走，偶爾也會因為業務不熟練留下一道紅痕。
    脆弱，太脆弱了。
    就算是父神的意識流，如果下一刻身首分離，或者是順著肌膚紋理切開頭皮，可能這道意識流也會因為來不及成長而無法歸于宇宙之主的龐大意識內。
    正是因為人類太過脆弱，所以邪神才越發小心翼翼，甚至聯通了人類的情緒，調整到人類能夠接受的力道。
    門之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體貼過。
    祂覺得自己真是最親和的邪神了，比起那些天天無所事事在宮殿中跟著阿撒托斯陛下開樂隊，吹吹笛子毀滅一個星系的外神，猶格·索托斯可真是平易近人，堪稱邪神典范。
    有一道虛影嘗試著沒入了黑發少年的額心。
    再怎么脆弱，好歹也是阿撒托斯的意識流，猶格已經做好了被排斥的準備。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沒有感受到任何被排斥的感覺。
    少年的精神宛如一眼冒著泡泡的溫暖泉水，悄無聲息的接納了邪神入侵的冰冷精神，箍著祂一起沉沒到滾燙的意識海里。
    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初形成的水墨畫，像是有人拿著毛筆將一切暈染開來，紛紛灑灑。
    這溫度滾燙無比，炎熱的像是盛滿火紅熔巖的火山口，將一整個精神海浸得滾燙無比。
    猶格·索托斯終于反應過來。
    這不是什么中途操作失誤了，這大概是人類口中的“二次覺醒”。
    眾所周知，覺醒者有著兩次覺醒。
    第一次覺醒代表覺醒者從零獲得覺醒能力，從此可以使用魔紋和煉金術相關知識，并且擁有自然異能。
    第二次覺醒是覺醒者閾值的一次爆發。二次覺醒能夠將覺醒者的實力再次拔高一個度，一般都出現在一次覺醒后的兩年之內。
    嚴格來說，宗衍并不算覺醒者。
    但也許是空間的融合，所以需要遵守新融合的秩序，于是也出現了類似的癥狀。
    所以問題倒也不出現那本教科書上，那本書頂多算一道導/火/索罷了。
    邪神忽然來了點興趣，祂看了眼對祂全部開放的意識海，這一道精神虛影忽然暴漲，朝著海下扎去。
    除非是最親密無間的存在，但即使是邪神之間，也不可能做到這樣毫無保留的敞開，沒有絲毫排斥。
    猶格·索托斯可不是什么善神。
    既然膽敢迎接一位邪神到精神海里，那就要承接好來自一位至高精神降臨的后果。
    ——即使對方是一個渺小的人類，一道微不足道的意識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