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她？
    伊爾薩立刻警惕起來，她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蹙眉：“閣下認識我？”
    亞蘭微微笑了一下，劍尖依舊平穩地直指伊爾薩：“我不認識你，但我見過你。”
    “你是出現在帕梅拉的那位——騎龍的女神，對嗎？”
    騎龍的女神……
    連伊爾薩自己都忘了當時在龍背上有見過他這件事了，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而且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在提及“女神”這個詞的時候，語氣里似乎有種若有似無的嘲諷呢？
    “閣下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從未去過帕梅拉。”伊爾薩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推開尖銳的劍刃，沒好氣地說，“而且閣下一直拿劍對著我，會不會太沒禮貌了點？”
    亞蘭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你意圖擅闖圖書館，還想讓我禮貌待你？”
    “我是這里的學生，進入圖書館還要征得你的同意嗎？”伊爾薩不滿地皺眉，連敬語都不說了。
    亞蘭：“既然你是學院的學生，那就應該很清楚，宵禁后的圖書館禁止任何人進入。”
    “我才剛來一天，怎么可能知道這里還有這么奇怪的規矩？”伊爾薩演得像個肆無忌憚的新生，試圖打消亞蘭對她的疑慮。
    “好，就當你是不知道。”亞蘭收起劍，雙眸依舊銳利地盯著她，“那你怎么解釋自己和龍一起離開這件事呢？”
    伊爾薩：“……”
    草，今天運氣真背。
    對面畢竟是圣殿騎士，不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伊爾薩也懶得和他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干脆故技重施，用神力強行“指引”他。
    神力以肉眼不可見的形態沒入亞蘭的后頸，伊爾薩以女神的|名義在他的腦海中輕聲指引他：“我嚴厲的孩子，不要過于苛待他人。現在，回到圖書館中去吧，順便為這位求知若渴的羔羊打開知識的大門。”
    洗腦完畢后，伊爾薩靜靜觀察亞蘭的反應。
    亞蘭神色不變：“怎么？解釋不出來嗎？”
    伊爾薩：“？？？”
    不是，這個人為什么沒反應？
    伊爾薩不信邪，又試了一遍。亞蘭疑惑地微微蹙眉，奇怪地看著她：“怎么不說話？”
    伊爾薩：“……”
    是真的沒有用啊！她的“神之指引”失靈了！
    她忍不住試探地問道：“你……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亞蘭：“你指的是什么聲音？”
    伊爾薩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就是比較奇怪的，不正常的那種……”
    亞蘭神色坦然：“沒有。你聽到了？”
    ——他居然壓根沒聽到！怎么會這樣？
    “因為他沒有信仰。”神念平緩地回答她。
    伊爾薩：沒有信仰？
    “是的，沒有信仰的人無法聆聽神的教誨，自然也聽不到你的指引。”神念憐憫地說，“心無信仰之人，只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他不愛神，神就無法庇佑他，也不該庇佑他。”
    伊爾薩沒有去管神念的后半段話，她仍然處在不可思議的震驚中。
    身為圣殿騎士，卻沒有信仰，無法聽從女神的指引……
    圣殿知道這件事嗎？圣殿知道他們的核心員工壓根不是女神的信徒嗎？
    伊爾薩：崽，我對你很失望。
    伊爾薩微移眼眸，惴惴不安地說：“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亞蘭見她有點害怕，不由放緩了聲音：“有我在這里，不會有危險的。你現在只需告訴我，巨龍在哪里？”
    伊爾薩感到頭疼。她要是提前知道會在這里遇見他，說什么她都不會來圖書館。
    她雙手背在身后，無奈地抬眸直視亞蘭：“巨龍當然是離開了啊，我只是一個湊巧見過他的路人，怎么可能會知道他的蹤跡。”
    亞蘭緊盯她的一言一行：“只是湊巧嗎？我可是聽說巨龍在塔樓上對你低頭了。”
    “龍向人類低頭，這種瞎話您也信嗎？”伊爾薩搖了搖頭，“我倒是沒想到圣殿騎士居然會這么天真……”
    “你怎么知道我是圣殿騎士？”亞蘭忽然目光灼灼地打斷她。
    伊爾薩：“……”
    糟糕，說漏嘴了。
    伊爾薩微頓了頓，隨即目光下移，不動聲色地辯解：“因為你穿的是……”
    靠，他今天根本沒穿那套銀色盔甲！
    伊爾薩的話說不下去了，她略一遲疑，亞蘭突然大步跨到她面前。他一把扣住伊爾薩的手腕，微微低頭，溫熱的吐息拂到她的臉上。
    “你知道我是圣殿騎士，還知道巨龍出逃。”金發青年定定地凝視著她，碧色眼眸浮動著凌厲的冷光，“你究竟是什么人？”
    伊爾薩的心跳因為他的質問而微微加速。
    是她大意了，只記得亞蘭溫柔的一面，卻忘了他斬殺魔物的時候也是極其冷酷果斷的。
    沒有信仰的圣殿騎士，想想也不會是個純粹的傻白甜。
    “我、我只是會一點占卜術而已……”伊爾薩怯怯地眨動眼睫，淡金色的睫毛在夜色中閃過清淺的流輝，“我占卜出了你是圣殿騎士……”
    她閉口不談巨龍，試圖用占卜術轉移走亞蘭的注意力。
    “占卜術？”亞蘭的臉色微變，他認真地重新審視伊爾薩，低喃中似乎在回憶著什么，“金發，藍眸……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不安地回答：“……伊爾薩。”
    亞蘭微怔，而后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叫溫蒂。”
    伊爾薩：“……”
    不是吧，她的偽裝就這么差嗎？一個兩個都能輕易認出她的馬甲。伊爾薩抿了抿唇，決定裝傻到底。
    “溫蒂是誰？”她故作茫然地試探道，“她和我長得很像嗎？”
    “是個各方面都和你很像的女孩子。”亞蘭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應該是小女孩。”
    各方面都和她很像？明明只是和她接觸了很短的時間，他還真敢說啊。
    伊爾薩對亞蘭的說法有些不以為然。她順勢向后一靠，倚在身后粗壯的樹干上：“哦？是哪里很像呢？”
    亞蘭平靜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竟然柔和了幾分。
    “長相，說話的語氣，還有對占卜術的興趣。”他緩緩地說，“另外，有關巨龍的信息，我也告訴過她。”
    說來說去還是繞到了龍的話題上面。
    伊爾薩：“可你也說了，溫蒂只是個小女孩。”
    亞蘭輕輕嘆息：“所以我也只是說，你和她很像。”
    他的語氣溫和，臉上帶著淡淡的遺憾。伊爾薩很好奇為什么他在提及溫蒂的時候會格外溫情，不由多問了一句，“聽上去，你很喜歡這個叫溫蒂的小女孩？”
    亞蘭站直身體，溫文爾雅地說：“她是個很可愛，很特別的孩子。”
    他居然這樣評價她。
    這個回答令伊爾薩感到出乎意料：“所以你喜歡可愛的孩子。”
    “不，我喜歡特別的孩子。”亞蘭安靜地看了她一眼，“能夠打破常規，出人意料，有著強大內心的人，都是特別而耀眼的。”
    伊爾薩：比如你嗎？內心沒有任何信仰，還敢在圣殿打工。
    但無論如何，她還是感覺到了溫蒂給亞蘭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如果在這里告訴亞蘭，她就是溫蒂本人，亞蘭會不會就此放過她呢？
    聽起來不是個好主意。然而現在他對“溫蒂”的好感度明顯要比“伊爾薩”高得多，試一試似乎也沒有什么壞處。
    伊爾薩沉吟片刻，決定豁出去搏一把。
    大膽上吧，反正也不會更糟了，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咳咳，那要是我告訴你……”伊爾薩小心翼翼地微微抬眸，湛藍瞳孔里浮起希冀的粼粼水光，“我就是溫蒂呢？”
    “你會把我抓起來嗎？”
    亞蘭明顯愣住了。
    “你就是溫蒂……？”
    “是呀，我剛才不敢說出來，是怕你把我當成怪物。”伊爾薩十指交纏，不安地攪動著，“畢竟亞蘭哥哥的劍術很厲害嘛，我又不擅長戰斗，肯定是打不過你的。”
    她那句“亞蘭哥哥”的語氣和溫蒂一模一樣，亞蘭瞬間就將她的面容與溫蒂重合了起來。
    “……你真的是溫蒂？可是你為什么會長得這么大……”
    亞蘭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她，在看到少女曼妙美好的曲線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不對的，連忙抱歉而拘謹地移開視線。
    “這都是因為我的一個失誤啦……”伊爾薩見他相信了，稍微回憶了下原書中的內容便半真半假地編了起來。
    “我原本就對神秘學很感興趣，機緣巧合下習得了一個可以回溯時間的禁術。我想試試看，結果不小心回溯過頭了……”
    “所以你就變成了小女孩？”亞蘭依舊側著臉不看她，“可是你的父母……”
    “啊他們知道緣由的，反正我經常倒騰這些，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伊爾薩神情自然，完全看不出來她是在撒謊，“而且過了沒多久我就變回來啦，不過也是誤打誤撞罷了。”
    “我查到這個禁術的完整版就收藏在卡特蘭圣學院的圖書館，所以我才會來這里。”
    說完，她眨了眨眼睛，表情純良而乖巧：“這下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亞蘭低垂著眼睫，微微沉吟，薄唇因為陷入沉思而抿成一道筆直的線。月光落在他微蜷的發梢上，光芒流轉，令伊爾薩想起神力幻化的圣潔光輝。
    世界果然是矛盾的，創造了一個比天使看上去還要神圣的人類，卻不讓他成為神明的使徒。
    太可惜了。
    如果他是她的使徒該有多好啊。伊爾薩遺憾地想。
    “所以溫蒂和伊爾薩，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半晌，亞蘭抬起頭問她。
    伊爾薩從善如流：“當然是溫蒂，伊爾薩只是我謹防萬一編造的假身份罷了。”
    騎龍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編造假身份進入學院，她果然很大膽，大膽到會令圣殿那群人為之震怒的程度……
    “你這個假身份可給你惹上大麻煩了。”亞蘭微微嘆息。
    “……怎么了？”伊爾薩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亞蘭欲言又止，終于還是面色凝重地看向她：“其實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正是為了你。”
    “為了我？”伊爾薩驚訝地指著自己。
    “嗯。”亞蘭點頭，望向她的目光溫和而復雜，“圣殿希望我能夠帶你回去。”
    “他們需要一位新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