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志翔很高興站在這里向陜西袞袞諸公做這么一個報告。”站在五色國旗和歡迎戴督軍蒞臨陜西省議會的橫幅下面,戴季良略微感到有些拘束,雖然平時他也在部下面前做些講演,但是今日不同往常,面對全陜西的精英,他還是有點放不開。“志翔奉命接任陜督,即當服務于陜西民眾。”沒意義的開場白自然是要說的,不過戴季良很快進進入主題了。“關于明年的預算,志翔編列如下。”</br>
早有一干護兵將文件分到所有議員的手上。“民國五年陜西歲入分為春秋兩稅、鹽稅、雜項稅收和全年厘金收入預計1100萬元,其中上繳中央432萬3174.45元,其余為陜西自用部分,預計明年,也就是民國六年全年的收入基本與今年持平,然此項收入中約20%為鴉片種植稅,鴉片乃禍國害民之物,種植雖可稍彌財政之緊張,但絕非長久利民之策,故本督軍預期由明年起略減種植面積,分十五年期在陜西禁絕鴉片種植。”</br>
戴季良的大口號一出,舉座皆驚,要知道這天底下的督軍省長恨不得這地都不要種糧食而全部改種鴉片,這個督軍卻反其道而行之,頓時場面上有些不知所措了。</br>
戴季良掃了一眼,在場的一個個道貌岸然,誰知到里面有沒有私販鴉片大謀其利的,不過他不在乎,鴉片種少了,這價格嘛自然水漲船高了,這一點他算得清楚,也和何偶才交代的明白,現在北京賣一兩五塊錢的陜土本地一兩才賣五毛錢,以后禁煙局要嚴格實行專收專賣,不管楚敢能不能打通上海的路子,以后陜軍武裝押運即便是以二塊錢的價格出貨,這點減種的損失就無所謂了。</br>
“減少鴉片種植固然利國利民,然也應考慮到田主之利益并佃戶之生存。本督軍與陜西商界業已茶敘,集資五百萬欲振興陜西實業,上海商界也以應允供應機器多派技師,招股說明也當即日放。”</br>
果然剛才是顆炸彈,那么現在就是原子彈了兒。場面陡然混亂起來,不少議員交頭接耳,顯然對戴季良這個實業計劃大感興趣。</br>
“陜西諸公明斷,振興實業乃長久之計,于明年預算并無直接利益,消減支出已成定局。”戴季良越說越放松。“現預估明年陜省可用支出稍減煙稅收入之后當在600萬元之上,其中應撥軍警及全陜全部公職、議員薪酬和辦公費計467萬8324.92元,各級學校教育經費57萬4125.21元,水利及林業專項費38萬5411.56元,開設貧民救護院及災害備用金33萬4189.32元,督軍及省長特支費9萬4411.19元,其他預備費用14萬0512.22萬元。總計預期赤字21萬余元,基本可以實現財政平衡。”其實戴季良不是省長,他不用在議員面前說什么財政問題,但是李根源執意要進陜,戴季良也只有光膀子先上了。</br>
“請問督軍大人,您怎么保證教育經費等其他費用不被挪用。”6建章時代欠餉頻繁,在座的怎么也不相信戴季良會做到平衡預算。</br>
“這位議員問得好,本督軍可以在這里保證,明年春稅一經收繳,將先行撥付教育等項經費,官員和議員薪金將以職低者先,職高者緩,職低者全,職高者逐月補的方法保證相關經費不被挪用拖欠。”結果戴季良這個回答一出來,剛才提問的那個議員就差一點被在場的其他議員的眼光所殺死,職高者緩補,那省議員們算什么職級。幸好戴季良馬上補充了一句,否則省議會就要暴動了。“當然,本省各級議會不在此例,還望各位議員秉承監督政府之職責,更好的服務于陜西民眾。”</br>
戴季良這番漂亮話自然贏得了相當數量的掌聲,戴季良洋洋自得的站在那里享受著,李根源不是要來嘛,這個頭疼的活就交給他去收拾了,收拾不好,自然板子打在他的身上。而且戴季良早就算好了,那9萬4411.19元的督軍及省長特支費,最多看在6士同學的面子上給李根源留下11.19元,接下來就讓他自己玩吧。還有467萬8324.92元的軍警及全陜全部公職、議員薪酬夠不夠花也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反正他不指望陜北會給他解進一毛錢,他也不會給陜北的民軍撥出一分一厘的,為此引起口角乃至沖突,這個責任也自然是和民黨勾勾搭搭的李大省長來承擔的。</br>
“擁護戴督軍,全力建設陜西,反對省長交由外人,陜西省長當為陜西人士,反對大總統非法人事。”既然時機已經成熟了,躲在戴季良陰影里的王丹萍略一示意,一些為戴季良收買的無良省議員頓時在會場里響起一片支持戴季良反對李根源的口號來。</br>
“多謝各位厚愛,志翔當以陜西為家,服務陜西,服務陜西民眾。”戴季良舉手向四周的議員們兜了一個軍禮,趁著喧鬧聲漸漸平息的時機,他大聲宣布著。“本督軍在此宣布,若是陜西經濟形勢好轉,當逐年實行減免稅收,全力實行重商政策,望于諸君共同建設新陜西。”頓時大廳再次沸騰了。</br>
“志翔,講得好啊。”早就退出去準備迎接戴季良從議事廳出來的王丹萍臉上露著得意的笑容,這文稿基本上都是他的心血,現在也算是戰告捷吧。“現在該讓陜西商界把招股計劃拋出來了,想必陜西會再次沸騰的。”</br>
“還是先緩一緩,”戴季良搖搖頭,隨后兩個人爬上被陳樹藩留下的6建章唯一財產---一輛老爺轎車。“上海還沒有消息,總不能放空炮吧。”說著戴季良捶了捶自己站得老半天而有些酸痛的腰。“過猶不及,還不如一浪接一浪,這樣即可以吊吊陜西有錢人的胃口,又能一次次的制造轟動,姐夫,洋人已經把新聞展成一門學問了,咱們也要學學皮毛啊。”</br>
“留過洋,到底不一樣,”王丹萍看著仰著頭靠上了真皮的轎車后背椅的戴季良,笑了笑,突然給了個驚喜。“對了,說到新聞,姐夫給你開個報館怎么樣啊。”</br>
“報館,好啊。”戴季良坐直了身子,說實在的,現在的轎車不是享受而是受罪,若不是騎馬去省議會太殺氣騰騰了,否則他也會愿意擺這個譜。“不過,別指望我給你錢呢。”</br>
“我說志翔,你什么時候變山西老摳了。”王丹萍輕松的開著玩笑。“這可是你的御用報紙啊,你不多給點,要我一個出,我哪出得起啊。”</br>
“我有沒有錢,你會不知道。”戴季良現在窮得叮當響,公款一分錢都想掰成兩分來花,而私款嘛,他不是剛找個房子嘛。舊陜西藩司衙門,破敗的一塌糊涂,就比差一點成了白地的原都督府要好一點,好在夠大,還有原來藩庫的庫房,可以必要時當掩體用。但這維修的費用可把戴季良不多的私房錢給榨干了。</br>
“好了,別哭窮了。”王丹萍掏出一張官貼在戴季良眼前晃了晃。“瞧,這是剛開張的買賣,做個期是夠了,后面若是沒有進賬,這個窟窿你可得給我補上啊。”</br>
“3000塊,不錯嘛。誰那么大的手筆。”戴季良一琢磨就知道這是有人給王丹萍送禮了,于是他放松的又靠回了椅背上。“不知道這是禮尚往來還是求些什么呢。”</br>
“省城警察局長這個缺不是還空著嗎,有人看上了。”王丹萍也不說穿是誰,不過只要委任狀一下什么都水落石出了。“托我疏通疏通,你是督軍,你說呢。”</br>
“警察局長不是該何光夫管的事嘛。”戴季良搖搖頭,他雖然知道何偶才把全部精力都投到了大有錢途的禁煙局總辦上了,但是他沒有想到,省城警察局長這么重要的位子,到現在還沒委出去,也不知道這個何光夫在想什么。“一個省城警察局長,就值3000塊,賣的太賤了吧。”戴季良的語氣里充滿了嘲諷。</br>
“你啊,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王丹萍拍了拍戴季良的腿。“省城警察局長的位子何其重要,他何光夫沒有你的肯敢委出去。”老于政途的王丹萍顯然深明其中的關竅。“人家出3000塊,不過是讓我引薦一下,你要同意見了,這才能走何光夫的門路呢。”</br>
“什么人。是警界出身的嘛。”在得到了王丹萍肯定的答復后,戴季良想了想。“讓他再拿三萬塊給你辦報館,錢到了,你直接領去見何廳長吧,我就不見了。”不過,要戴季良同意受賄也是有條件的。“別的我不管,若是省城及周邊治安出了問題,別怪我事先沒打過招呼。還有,讓他在何廳長面前老實點。”</br>
“這個自然,若是他連人都不會做,這個局長也做不長的。”王丹萍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他這筆買賣算是開張了,當然那個買官的家伙絕對虧不了,省城那么多哥老會的堂口,他一家收一點保護費,用不著兩年就能把本賺回來,除非運氣太壞,遇到大案破不了,社會輿論群起指責,那就沒辦法了。“志翔,你給報紙起個名字吧。”</br>
“我起名字,算了,若是讓人知道這報紙是我起的名字,怕是就沒人看了。”戴季良搖搖頭,這不是低調而是必要,這可不是前世,領導起名有什么名人效應,現在他要是真大筆一揮估計只可能是負效應了。“還是姐夫自己起吧。”</br>
“真的不起,那我就自己起了。”王丹萍看戴季良是認真的,于是想了想。“我看就叫雍梁時報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