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閣下是李省長吧。”李根源一行還沒進(jìn)東關(guān)就被一群武裝警察給攔了下來,看著緊緊抓住手中槍的李某人衛(wèi)隊,何偶才假笑著迎了上去。“卑職是陜西省警察廳廳長何偶才,奉大帥的命令前來迎接省長蒞臨陜省。”</br>
“何廳長,您就是這樣迎接我的嘛。”李根源的官話生澀難懂,但是從偶爾不連貫的幾個詞里,何偶才還是聽明白了,李根源是在指責(zé)自己荷槍實彈形似武裝解送。</br>
“省長,誤會了。”何偶才朝身后揮揮手,眾警察紛紛收起了槍。“根據(jù)咱們大帥和省議會的協(xié)定,省城內(nèi)除了陜軍軍官和大帥的衛(wèi)隊可以配槍以外,任何人不得帶槍入城,省長您看,您的衛(wèi)隊是不是把槍先交上來啊。”</br>
李根源還沒反應(yīng),身邊的小隊子卻不干了,這個下馬威厲害啊,若是把槍都繳了,李大省長豈不是在虎**里連一點自保的手段都沒有了嘛,頓時衛(wèi)隊里人人拔槍在手,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br>
“嘖嘖,好身手,”何偶才嘖嘖稱嘆,不過他身后的武裝警察的動作也不慢,這些從原本西安警備團(tuán)里挑出來的精銳是戴季良特意配屬給警察廳用于實驗警備總隊的,一個個都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自然而然的做出了第一反應(yīng)。“省長可真有錢,一色的七密里六三自來得毛瑟手槍,連著500子彈,現(xiàn)在怕是要**十塊錢一桿了吧,這里有二十桿,小兩千呢。”</br>
“把槍收回去。”李根源掃了掃身后的眾人,于是小隊子們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槍插回了木匣子中。“何廳長是蒙城人,原來也干過軍隊,”何偶才隱隱約約聽了八分明白,于是漫不經(jīng)心的點點頭,李根源突然暴起一聲怒喝。“你還懂不懂軍中階級,上下尊卑,我是將軍府將軍,6軍中將加上將,你們督軍的軍銜尚在我下,難道我不能撤銷他的命令嘛!”隨即,他向身后一招手。“走,我看看,誰敢攔我。”</br>
“廳長,就讓他們這樣去了。”看著沖開警察隊伍的李某人一行,花了大錢才坐上省城警察局局長位置的樊衛(wèi)寧哈著腰湊了過來。“是不是。”他做了一個扣扳機(jī)的動作。</br>
“讓他們?nèi)グ伞!焙闻疾懦断掳资痔祝@大熱天還戴著這玩意真是一手濕了。“譚記者,剛才的事你記下了?”何偶才看了看穿著警察制服的某人。“今天能見報嘛。”</br>
“今天估計來不及了,明天一準(zhǔn)早上可以見報,題目我都擬好了,強權(quán)大于眾議,李省長怒斥省議會決議是狗屁。”譚記者一邊脫著警察制服,一邊得意洋洋的搖著頭。“這可是頭版頭條的大新聞啊,保管這個姓李的吃上一壺。”</br>
“好極了。”何偶才松了口氣,這第一炮算是自己打響了。</br>
“印泉兄,你剛才是不是太沖動了。”等徹底看不見何偶才的警察了,畢業(yè)于早稻田大學(xué)的韓望塵用日語和李根源說著。“雖然是戴季良出的陰招,不過畢竟是省議會通過決議,這一來就很民意作對,怕落人口實啊。”</br>
“是民意嘛,我看是上意。”李根源搖搖頭。“說到底不過是限制了我這個省長,對他的陜軍一點沒有影響,這種決議我看要抵制要斗爭。但決不能妥協(xié)。”李根源也是執(zhí)拗的脾氣,要么不做這個省長,要做就一定不會讓戴季良一手遮天的。</br>
“看報,看報,上海機(jī)器今日起運,陜西實業(yè)界招股說明今日召開。”</br>
“看報,看報,陜西實業(yè)界預(yù)期招股,二百五十萬股總行,先來先得。”</br>
“望塵兄,賣報的在喊什么,怎么這報紙賣的象搶一樣。”一進(jìn)城,洶涌的人流一下子將李根源一伙沖的七零八落,好不容易重新集合在一起,李根源不可思議的看著街上喧鬧的樣子,于是轉(zhuǎn)過來問著身為陜西人的韓峻。</br>
“實業(yè)界招股,什么意思。”韓望塵用日語回了一句,然后一個人就沖了出去。“我去買一張看看,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嘛。”不一會,韓峻從人群里殺了出來,手里舉著兩張搶來的報紙。“印泉,走,到邊上茶館里看。”李根源看看周邊,也是,哪有一隊人站在街口,圍著兩個看報紙的人,這也不像話呀。于是一群人沿街走了幾步,看見一個茶肆,這才坐定下來。“給,咱們一人看一張。”韓望塵分了一張給李根源,自己津津有味的翻看了起來。</br>
“望塵兄,看來這是陜西實業(yè)界的一個大動作嘛。”李根源翻了幾頁,把報紙往桌子上一擲。“幾百萬的實業(yè),放眼中國,這也是很難得的大手筆啊。”</br>
“是啊,五個紡紗廠,兩個織布廠,兩個毛紡廠,三個洋面廠,一個洋火廠,一個洋皂廠,一個洋灰廠,還有上海明精機(jī)器廠在陜西找人合作生產(chǎn)印刷機(jī),榮锠泰機(jī)器廠找人合作生產(chǎn)4.5英尺機(jī)器母機(jī),上海華生廠在陜西找人合作生產(chǎn)電風(fēng)扇,瑞昌機(jī)器廠合作生產(chǎn)冰棍機(jī)和汽水機(jī)。這一切真要是都能實現(xiàn)了,對陜西和整個大西北都是一件好事。”韓峻也感嘆著,這是真的嘛,怎么聽起來仿佛夢幻一樣。</br>
“您老也聽說了,這可是戴督軍給咱們陜西人造福啊。”茶博士早就見這幫人器宇軒昂有心搭訕,這下可找到切入點了。“您看,咱這有招股說明書,您買了鼓樓那邊的招股說明會就不用去聽了,多錢,不貴,才十五個銅子一份,您老要不拿一份。”</br>
“我說老板,你這生意會做呀。”韓峻意外的看了看他,反正李根源也聽不懂,他就自作主張了。“行啊,你拿一份我來看看,這是錢。”</br>
“哪啊。”茶博士笑了笑,從柜臺下掏出一疊紙來,抽了一張遞給韓望塵。“這是督軍給咱的好處,每賣一份我能留十個子,他老人家才拿五個,賣不掉還可以退回去,若是他老人家能一直留在陜西,那可是咱們的福分了。對了,您要是不明白,我可給您解釋。”</br>
“老板,我也要一份。”</br>
“我也要。”正說著,旁邊幾桌的客人也聽到了,吆喝開了,老板樂得屁顛屁顛的,拿出招股計劃一桌一桌送了過去,全然沒有注意到韓望塵的臉已經(jīng)陰沉下來了。</br>
“印泉兄,咱們這次面對的敵人相當(dāng)?shù)慕苹 !表n峻看了看手中的招股說明書,轉(zhuǎn)手遞給了李根源。“基本上一股只要一個銀元,這下子可是把陜西的老百姓一網(wǎng)打盡了。”韓望塵眉毛緊皺,“若這是個圈套,陜西老百姓不免傾家蕩產(chǎn),若不是個圈套,這民心顯而易見就不在咱們這了。”兩難,什么是兩難,這就是兩難,現(xiàn)在韓望塵的心里極其的煩亂,他雖然樂見陜西繁榮起來,但是這種繁榮不是在民黨手里實現(xiàn)而是一個北洋軍閥的作為,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了。</br>
“望塵兄,這機(jī)器不是剛剛起運嘛,咱們先看看再說。”倒是李根源吐了口氣,要是自己的學(xué)長和一干無德無才的軍閥一樣,李根源反而要失望了,能和這樣的人做一回也不枉自己來陜西走一遭。“再說了,這上面不是沒有漏洞。”李根源眼睛倒尖,每個廠子里面都有陜福公司的二成的股份,這不得不讓他懷疑是某人多拿多占的。“我們要立足合法的斗爭,對于不合法,自然決不能姑息了。”</br>
“不愧是印泉兄,我這個早稻田大學(xué)畢業(yè)的都沒有看出來,還是你一個6士的看明白了,真是有愧啊。”韓望塵三年旅日留下來很深的日本文化的痕跡,他非常日化的一個鞠躬。“多謝指教,看來咱們還有機(jī)會。”</br>
“不錯,咱們還有機(jī)會。”李根源站了起來。“走吧,到督軍公署去,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要會會我這個文武雙全的學(xué)長了。”</br>
銅圓局的門口,殺氣騰騰的戴季良的衛(wèi)隊全副武裝的展開著,唯一的一挺馬克沁機(jī)關(guān)槍也一反常態(tài)的架設(shè)在了哨位上,顯然是想給某人視覺上來點沖擊。而在銅圓局大門外的兩側(cè),迥然相異的兩支隊伍以不同的面目等候著李根源的到來。其中一邊手中拿著五色國旗和歡迎李省長蒞臨陜西的橫幅,而另一邊則是打著陜?nèi)酥侮儯罡礉L出陜西的標(biāo)語。</br>
“學(xué)長,你歡迎的隊伍還真特別啊。”李根源一行剛剛行進(jìn)到群眾集合的區(qū)域,兩種截然相反的聲浪就鋪天蓋地的涌了過來,以至于李根源一見等在銅圓局門外的戴季良時,不由自主的用日語嘲諷著。</br>
“哪里,哪里,曲石兄不但比我年長,而且官也比我大,自然是應(yīng)該隆重一點。”別人或稱李根源為印泉或稱養(yǎng)溪,這都是李根源的字,唯一戴季良是稱他的號,而且話里夾槍帶棒,顯然剛才李根源在東關(guān)的話已經(jīng)傳到了他的耳里。“職,陜西督軍,6軍中將,日本6士20期畢業(yè)生戴季良參見6軍中將,中將加上將,日本6士21期陜西李省長。”</br>
“學(xué)長的嘴還是不饒人呢。”聽著戴季良用旁人聽得懂的官話裝腔作勢說出來的惡心話,李根源只好搖搖頭。“我這個任命是大總統(tǒng)一定要壓下來的,不過接任了,我就是你的下屬,請督軍放心,根源一定服從學(xué)長的領(lǐng)導(dǎo)。”</br>
服從領(lǐng)導(dǎo)?戴季良暗暗的撇了撇嘴,說得好聽。不過既然人家在場面上服軟,戴季良也不好吃相太難看了。“曲石,請。”戴季良做了一個手勢。“咱們里面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