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恩。”上官令煌隨意笑笑,起身將一旁的干草整了整后,將敏之抱了過去躺上,“你再睡一會兒,天明了我叫你。”
敏之本還想客氣兩句,無奈睡意闌珊,也顧不得面子問題,翻了個身后便闔眼沉沉睡了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敏之模糊睜眼時,屋內寂靜一片,聽不見任何聲響。
轉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屋子,敏之幾乎是立刻翻身坐起,隨手抓了外袍穿上后便往外奔去。
屋外蒼穹玉宇,無云的天際在晨霧中遼遠而空闊。清晨的陽光在不遠處的河畔灑下瀲滟金光,微風拂過,碧綠的河水微波蕩漾。
不會是趁自己睡著時偷跑了吧?
敏之站在屋前踮腳眺望了半晌后,終于在心底下了結論:那人果然是已經走了。
真是個缺少仁義道德的家伙。
敏之悶悶回到屋里巡視了一圈后,確定沒落下東西,這才將地上的火堆用棍子撥開后,轉身走出屋子。
哪知他前腳才剛踏出門檻,便聽見幾聲涎笑從耳邊傳來。循聲望去,只見幾個穿著打扮及其普通,但卻面相尤為獐頭鼠目的男人走了過來。
“喲!這是哪兒來的公子哥兒?”其中一個男子早在幾丈開外處便已瞧見了敏之,還不等走近口中便胡言亂語的只管嚷了起來,“瞧這姿色,真是比麗春院的花牡丹還要美上幾分,就是不知道真嘗起來滋味怎樣?”
敏之見他言語如此不堪,當即眉頭一蹙,轉身就要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那幾人忙圍了上來,將敏之困在了中間,嬉笑道,“美人兒,可別走??!今晚跟哥哥們回去,暖暖床被如何?。俊?br/>
說著,其中一人伸手攬上敏之的腰身,將他往自己懷中用力帶了去。另一人也跟著伸手摸上敏之臉頰,手指在他唇瓣來回撫動,粗糙的觸覺令敏之感到胃里一陣翻攪的惡心。
烈焰般的怒火從心底徒然上竄,敏之掙了幾下不得脫身后,眼底燃火道,“警告你們,趕快放開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哎呦呦!”最先說話的男子嘖嘖大笑起來,“好辣的美人兒??!哥哥我就是好這一口,你要怎么不客氣???是不是這樣?。俊边呎f,邊伸手從敏之的袍內探入,自腰間一路滑下,眼看就要落在了那無人觸碰過的禁地。
旁邊幾個男人紛紛哄笑了起來,遮掩不住淫/穢的光點在眼中閃爍。
說時遲那時快,敏之抬腳對準身前那男人的胯/下狠狠踹了過去,一腳正中紅心,只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響起,那男人手捧受傷的地方狼狽倒地,胡亂哀號扭動著。
事情發生太過突然,莫說那幾個男人沒反應過來,就連這邊正欲出手的上官令煌也愕然愣神。
趁那幾個男人愣神之際,敏之掙開鉗制,反手一拳用力揍在了左邊男人的臉上,將那男人逼退幾分后,拔腿就跑。
誰知還沒等他邁出兩步,身上寬大的袍子便被后面追來的男人一把拽住,往后拖了回去,“賤人!倒沒看出來還有這么一手。”
被敏之踹倒在地的男人直到現在也未曾緩過勁來,只扯著喉嚨朝同伴嘶喊道,“給我把他宰了!這個賤人,居然敢踢老子的命根子。”
敏之心底無限沮喪。
都是這袍子惹的禍。想不明白,怎么古代人衣服都喜歡把袖子下擺弄這么飄逸,要不是它礙事拖了后腿,自己早跑了八百里了。
正在心底胡亂思忖,一只手從后伸出鉗上敏之的頸間,缺氧的窒息立刻用胸腔內擴散。掙扎間,似乎用人正在粗暴地撕扯著他的衣服,敏之心一沉,無數道不好的念頭隨即在腦海飛閃而過。
思緒才剛從心底輾轉飛過,敏之只覺眼前劍光一閃,那幾個抓著自己的男人已分別被削去了一根手指。
鮮紅的血從傷口處洶涌流出,落在地上將沙土染成了一片暗沉的紅。幾點血絲濺在敏之臉上,濃郁的腥味隨即從鼻尖鉆入直搗胃里,引得他硬是沒忍住地奔至一旁樹下大吐酸水。
等上官令煌伸手拍上他肩頭時,敏之這才見那幾個男人不知何時早已逃離,只留有那一灘血跡提醒著他剛才這里所發生的一切。
“沒事嗎?”上官令煌收起手中長劍,忍俊不禁的將敏之扶起身。
“你怎么又回來了?”敏之強忍了胃里的擰攪,隨手擦了擦嘴角后瞪著他道,“既然走了還回來做什么?”
“我要不回來,剛才你不就……”上官令煌還是沒能忍住地笑了起來,澄黑的眸子里飛揚起一絲明亮光彩。
敏之先是一愣,而后,臉居然微微紅了起來。不過在上官令煌看來,那應該是惱羞成怒氣紅了臉才是。
敏之狠狠瞪著他,那目光就好像要在他身上戳出兩個洞來一樣。
“你可別這么看著我?!鄙瞎倭罨吞羝鹨贿叺拿碱^,笑顏燦燦地接口,“我可是你兩次的救命恩人。日后有機會,你可記得還我這份恩情?!?br/>
敏之嘴角用力抽了兩下。本以為薛御郎已經夠厚顏無恥的,想不到這個叫上官令煌的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臉皮厚到可以抵擋x光線。
自動忽略敏之的視線,上官令煌抬眼看著那幾個男人倉慌逃離的方向,若有似無般喃喃自語道,“這幾個人在這地方上橫行霸道,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希望這一次的事,能給他們一個教訓?!?br/>
才說完,敏之便覺一道極光在心底一閃而逝,異樣的情緒如撒下的漁網般,從心中點點散開。
“喂,我說,”敏之緩緩抬頭對上上官令煌的眼睛,等他思緒收攏集中放在自己身上后,才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要來,所以故意讓我留下當誘餌?”
上官令煌眼底飛速閃過一絲模糊的光點。
敏之看得尤為清楚,也十分肯定,那絕對是被拆穿后的驚訝與窘迫。
“不算是?!鄙瞎倭罨颓辶饲迳ぷ雍?,神色自若的撐著下巴聳了聳肩,“就算你不在,我也有其它的辦法引來他們?!?br/>
一股矍然怒火從心底轟隆爆炸,敏之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極強的怨念早已在心底將他殺死了幾百遍。
看著敏之仿如炸了毛的小獅子般,上官令煌勾唇笑笑,“其實也不是這樣,你可別往心里去……”
還未說完,只見敏之起腳用盡全力跺在了上官令煌的腳背上,還意猶未盡的死勁磨蹭了兩下,忿忿道,“這個就當做你救我的回報,你也可別往心里去了!”說完,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上官令煌腳背一陣生疼,又不好脫了鞋子去查看,再見敏之已氣憤地走遠,忙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笑道,“好了,別氣了,陳公子。踩也讓你踩了,罵也讓你罵了,總歸是我的不對,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如何?”
敏之腳下不停地道,“昨日你才笑我是毫無用處的公子哥兒,今日就將我派上了用場?!闭f著,突然腳下一頓,敏之揚頭盯著他問道,“看來,我還是有一絲用處的,是不是?”
上官令煌見他神色認真,也捏不準他這番問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反義,只得扯著嘴皮子笑道,“那話我收回?!?br/>
“說出去的話就等于是潑出去的水,豈有收回之理?”敏之挑眉淡問,促狹之光在眸底深處稍縱即逝。
怪不得狄仁杰每次都喜歡言語上壓倒自己了,原來將一個人駁得毫無還擊之力,也是一件令人感到夷愉和心理平衡的事。
上官令煌頓時啞然。明知道敏之是有意叫他啞口無言,但那問話響在耳邊時,他卻真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
將上官令煌的神情盡收眼底,敏之眼眸溜地一轉,隨即起笑道,“要我原諒你也可以,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不再和你計較?!?br/>
上官令煌常年呆在山中學藝,性子到底還是明凈了些,哪里猜得到敏之的心思,便問道,“何事?”
“之前你救了我一次,算我欠你的?!泵糁Σ[瞇的開口,那神情就好像看見老鼠自動送到嘴邊的貓兒一般,“但這一次你救我不算,因為你差點害我……”說到這里,敏之臉一紅,話語轉彎將那一段跳過,“所以是你欠我的。兩欠相互抵消,你將我送回鳳臺縣,我便忘了方才的事,如何?”
一席言盡,字面上聽來似乎是敏之寬宏大度,實際上卻是借那點事得理不饒人的抓著不放。
上官令煌起初也覺這話甚是道理,但轉念想了片刻后,立刻明白了各種玄機。
回眸時見敏之還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上官令煌失笑搖頭,戲謔的話到嘴邊卻自動過濾成,“那好,如此說來,我還得感謝陳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同我計較了?”
敏之揚唇而笑,正欲客套兩句,忽然反應回神,他那末尾的一句話好像是反問來著?
霎時笑意僵在嘴角,敏之在心底將他一拳撂倒后,挽笑道,“感謝就不必了,只要你將我平平安安、完好無缺的送回鳳臺縣便可?!?br/>
上官令煌順勢點了點頭,持劍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既然如此,陳公子,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