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命徹底垂下眼簾。
卻并未覺得自己做錯什么。
如果在一起得到的是傷害，那么分開又有什么錯呢。
馬酥酥喝完手里的酒，打算再去倒。
吳命伸手攔住。
“酥姨，夠了。”
“行，夠了。”
馬酥酥笑了一下。
“我知道今我跟你的這些你只會當屁一樣放掉！”
“今來找你來也不是為了這事兒。”
馬酥酥將酒推給他。
“去給你叔、姨都倒杯酒吧。”
吳命默不作聲照做。
馬酥酥又偷偷給自己倒了一杯。
隨即站起身。
吳命回到座位，想了一下，重新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上了。
馬酥酥看了他一眼，眼里閃過一絲驚喜。
這是打算在這里留宿了？
心里高興起來，舉著酒杯給面前幾位不在場的人敬了一杯酒。
“當初云哥犧牲，可惜我們還是沒能將剩余的毒販找出報仇！反而讓大家一個個地搭了進去！獨留我一個人！”
“這些年我也沒有停止過追擊兇手！”
吳命怔愣，他一直被告知的是，那些毒販都已經繩之以法，原來一直都沒有嗎？
馬酥酥拍了一下吳命的肩膀。
“按照你的性格，大家知道如果你知道真相，一定會去報仇，所以我們閉口不談。”
“這些年他們的死亡，其實跟你沒關系，是毒販的報復行為。”
“你誤會離開我們，拒絕見我們，其實也是一件好事，他們的目光不會落在你的身上。”
吳命頭腦炸白，如果不是他，那這么多年他在堅持什么？
馬酥酥繼續交代。
“今早我得到局里傳給我的消息，那群毒販想要殺一個毀了他們錢路的孩子不果，被327部隊當場捕獲。”
馬酥酥苦笑一聲，“挺荒謬的， 我們堅持了這么多年的事，竟然是這么一個落幕。”
“赫！”吳命突然笑了一聲。
馬酥酥看過去，看著他詭異地笑起來，似哭非笑。
眼淚空空從眼眶里墜落。
“赫赫，是啊，是挺荒謬的，酥姨，您告訴我，我這么多年又在堅持什么？”
“到底是我的錯，還是真的就是那些毒販的錯！”
吳命捏著酒杯的手顫抖著。
“為什么我就要經歷這些呢？為什么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呢？”
這一刻，吳命的委屈達到頂峰。
他寧愿認為這一切的不幸就是他帶來的！也不想她現在甩給他一句沒關系。
馬酥酥愣住了，心里不知為何有點慌亂。
“對不起，這么久才告訴你，但真的跟你沒關系，還記得你爸爸告訴你的話嗎？不信敢與斗，絕不妥協，就什么都能扛過。”
“夠了！酥姨。”
吳命帶著哭腔突然吼了一句。
“您是不是以為和他們一起瞞著我是為我好？”
“你們明知道我會認為這一切就是我造成的！因為我是一個災星才招的禍！但你們就放任我這樣想！
“一邊用行為告訴我你們不在乎，一邊放任我獨自陷入深淵！還口口聲聲是為了我好。”
“結果現在你又一切跟我沒關系，以為這樣我就可以釋懷了？”
“酥姨，您是警察，不通人性嗎？您是在懲罰我嗎？懲罰我替你們招來了這么大的一個禍事？”
馬酥酥：“我，我沒……”
“你櫻”
吳命盯著她，悲慟的平靜：“你們真的殘忍。”
馬酥酥愣住了，連吳命什么時候離開都不知道。
看了一眼他沒動的酒，稍稍放下心來，還好不是酒駕。
他們真的做錯了嗎？
他們當初打著為他好的名義，真的完全沒有私心嗎？
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們這樣做會給帶來多大的心理陰影嗎？
可是為什么他們要眼睜睜看著他陷入自責自抑中？
馬酥酥突然想到那一個意外的氣球。
他們將吳云送回來的路上，吳云撐著一口氣告訴他們。
“那只是一個意外出現的氣球，只是一個意外。”
可是他們當中，毫無例外。
都在下意識地找一個發泄對象。
都在想。
“都怪，如果不是他，怎么會有這么離譜的事？”
“如果不是他，那些毒瘤早就被懲治了，怎么可能搭上一整組進去。”
他們可真虛偽啊。
馬酥酥冷笑了一聲，捂住了臉。
當初大家都忙著辦葬禮，忙著工作的后續安排，心里對吳命都有氣，都沒有一個人蹲下來去告訴過。
“這件事就是一個意外，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是那些壞饒錯，我們要做的就是將他們繩之以法。”
-
吳命沒拿手機，出來差不多七點。
騎上機車，馬數開到最大，多次從車子或者人身邊飛速行駛而過。
惹來不少的咒罵聲。
機車漫無邊際地跑，跑過高速，跑過邊野，最后沖向了海岸邊。
各種紛雜的情緒充盈在腦海。
他這些年，那些自己尤其在乎的人，看著自己難過，看著自己自責，一邊著為他庇佑，一邊居高臨下看他像個傻子一樣墮落。
真像個笑話。
可是眼前他們對著他笑，哄他開心的畫面又一幕幕劃過腦海。
那些情感又怎么可能是偽裝？
好累，是不是如果他不存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月亮皎潔，風浪翻起拍在欄桿上，像是美麗的海神誘惑勾引著他沖過去。
吳命面上沒什么表情，又加快了碼數。
在臨近半米的時候卻陡然剎了車。
他摘下頭盔，頭發被風牽著在夜里飛舞。
他眼神熠熠，下眼瞼微紅，左腳踩在地上，右手猛然對著夜空比了一個中指。
這狗屁情緒想拉著他死，他偏不如它意。
吳命嘴角盯著，扯出一個諷刺的笑意。
站了半響，才戴上頭盔往著加油站開。
該回去了。
-
就在吳命沖向海岸的同一時間，陸八躺在沙發上猛然抖了一下。
蘇云峰睜著眼沒睡，察覺到她的動靜，輕聲走過去將毯子往上蓋了蓋。
一邊拍著她，一邊輕哄著：“睡吧，哥哥沒事。”
在蘇云峰的安撫下，陸八抱著大白鵝再次陷入了沉睡。
蘇云峰起身，走到另一側將陸安南掀到地上的毯子重新給他蓋上，獨自開門站在門外。
他在吳命身上貼了一張同感符。
當對方情緒達到一定臨界值時，他能夠感受到十分之一。
從六點半左右，他的心臟就開始密密麻麻地泛著刺痛和酸澀。
然后又慢慢變得憤怒、荒謬、絕望，剛才陸八抖動的那一刻他甚至感受到了死志。
可是眨眼間就消失了，只余諷刺和一股不饒的怒火。
然后又重歸于平靜，他的情緒再次穩定下來。
廣闊的馬路，只有身后安靜的安定之所，面前是山林，左右都是望不到頭的長路。
想著還有其他不知道流落到哪里的弟弟們，蘇云峰心里開始泛著煩躁。
吳命如此，其他的幾個兄弟又如何呢？
凌晨一點，轟鳴聲從遠處駛來。
吳命看著加油站門口站著一個人影，眉頭皺了一下。
這個時間不可能是工，他早就睡得人事不知，地震來了可能都吵不醒他。
吳命打開遠光燈。
蘇云峰的身影顯出來。
吳命停在他旁邊。
帶著一絲譏諷的笑。
“大半夜的，扮鬼呢？”
胸口傳來的詫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讓蘇云峰知道面前人真實想法。
他瞥了人一眼，沒上手。
“大半夜的，你這干嘛去了？”
“跟你有關系？”
吳命抱著頭盔，推開門就進去了。
然后就直直看見最里面亮著微黃的燈。
陸八和陸安南正光著腳背對著人。
蹲在微波爐面前，兩人在搗鼓著什么。
陸八：“七哥，你會不會弄？”
陸安南頭發不安分地翹著，臉上帶著些許的茫然。
“啊？”
吳命愣住原地。
曾經幻想著等他回來的暖煦燈光，竟然出現在眼前。
蘇云峰推著他進去。
手癢地拍了拍兩個孩的腦袋。
“干嘛呢你們？”
陸八抬頭看了一眼蘇云峰，又心地看向吳命。
“哥哥你餓嗎？我們吃宵夜吧？是二哥自己做的，我和七哥打了下手。”
陸安南眼神還帶著些許地呆滯，聞言點零頭。
吳命眼眶有些犯熱。
偏過頭：“大晚上，吃什么吃。”
完又扭過頭盯著陸八，“吃宵夜，長不高。”
陸八瞬間幽怨地看著他。
“我會長高的！”
吳命敷衍地哦了一句。
下一刻，肚子就開始咕咕咕地叫起來。
在三人詭異的視線下，快速眨了眨眼，“看什么看？趕緊回你們家去！”
完扭頭就往樓梯上走，步伐倉促。
蘇云峰此刻卻感覺到他內心的別扭和低落。
“嘴硬的鬼。”
蘇云峰好笑地嘀咕了一句。
擰著陸澳鞋子，給她穿上，又將陸安南的鞋子踢給他。
“穿上，想再次發燒嗎？”
陸安南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穿上鞋子，和陸八一起往后退了退，將微波爐讓了出來。
蘇云峰將飯菜重新加熱。
而這期間，吳命在上面掙扎糾結得很。
他想開門去看看他們到底走沒走，又覺得多此一舉。
吳云爸爸的面容突然浮現在腦海，心情再次低落下來。
罷了，過會兒他們就會走了。
就算是親人又如何？知道他是災星之后依舊會離開，不會靠近。
而且他又何必將災禍帶給他們。
不相識，不相熟，不打擾，才是最好。
吳命進浴室洗了個澡，冰冷的水沖在身上，澆滅了方才躁動發癢的心。
蘇云峰也有些詫異。
這鬼的情緒怎么這么多變呢？這一會兒的功夫又是感動，又是低落，又是平靜的。
這會兒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而且符咒時限已過，再要又得找師兄拿。
蘇長意又摳，還不知道能不能弄幾張過來。
微波爐定時響，蘇云峰將東西拿出去。
叮囑：“八、阿南你們擺一下筷子，我上去把他帶下來。”
陸八乖乖點頭，看蘇云峰的樣子，她知道二哥有話想跟四哥聊。
蘇云峰敲了敲門。
吳命擦著頭愣了一下，猶豫了一下，打開了門。
面無表情。
“還有什么事嗎？”
見到一會兒的功夫，這人就要分清界限的樣子，蘇云峰的手還是有點癢。
想打人。
算了，忍了。
蘇云峰不客氣地進去坐在椅子上。
開誠布公：“我們談談？”
吳命：“早上不是剛談過？你們有錢人閑著沒事干，就喜歡找人聊？”
蘇云峰揉了揉眉心，這鬼話真的讓他想動手。
“你應該能想到，我查過你的背景。”
吳命捏了捏毛巾，轉身坐在床上，毫不示弱。
“所以呢？想表達什么？”
“……要不你還是別話，等我完先？”
吳命嗤笑一聲：“憑什么？嘴長我身上，不喜歡聽就趕緊g……走。”
蘇云峰忍了又忍。
“校”
“所以我覺得公平起見，我們也應該讓你知道我們的事。”
吳命偏頭：“那別了，我不感興趣。”
著起身就要趕人出去。
蘇云峰忍了忍，忍不住了。
反手將他綁在椅子上，打算把毛巾往他嘴里塞。
陸八和陸安南著急推著門趴了進來。
陸八：“二哥不許動手！好不欺負哥哥的！”
“就是。”陸安南譴責地看了一眼蘇云峰。
蘇云峰扯了扯嘴角。
“剛才他跟我的你們都聽見了吧？是他不好好話！怪我嗎？”
陸八過去解開吳命，“那也要慢慢跟哥哥啊。”
“哥哥疼不疼？”
陸八吹著吳命沒什么痕跡的手腕。
“就是。”陸安南在一旁繼續應和。
蘇云峰看著挑釁看了他一眼，又在陸八抬頭的瞬間垂眸的吳命，深吸了一口氣。
行，這死鬼就跟他八字不合！
陸八繼續拉著吳命的手。
“哥哥，我們一起下去吃宵夜好不好？我和七哥肚子也餓了。”
“嗯嗯。”陸安南配合點頭。
看著氣得不行的蘇云峰，吳命低沉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就吃一頓飯應該沒什么的。
剛點了頭。
陸八立刻興奮地拉著吳命下樓。
還回頭沖著蘇云峰做了個搞怪表情，同時單手比了一個心。
蘇云峰失笑。
這八還是個端水大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