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呢？”
    蘇綾下線從不死鳥里爬起來就到處找人問話。
    天子：“不知道，諾，這是新來的，咱們加了個技術(shù)部。做數(shù)據(jù)收集的，白哥叫來的人。”
    見那家伙燙了個大波浪，一臉過勞死的模樣，臉上盡是興奮的神色，典型弱不禁風(fēng)宅男一枚。嘴里念念叨叨也不打算理會一下領(lǐng)隊大人。
    “嘿嘿嘿…嘿嘿嘿…蘇綾的數(shù)據(jù)啊…”
    蘇綾當(dāng)時就驚了，白小晟給自己找了個什么極品，這猥瑣模樣出去亮一圈新月得掉多少粉，當(dāng)時她就想從廚房里掏菜刀和門口那人事部的李主管同歸于盡了。
    李主管：“叫他小范就行。”
    蘇綾沒打算理會這范同學(xué)，心思全在丫頭身上。反問道：“李玉京，你看見我家哈士奇了么？”
    李主管忙著堆資料，頭也不抬，答道：“你房里，在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蘇綾就奇了怪了，真要分家？丫頭不是這性格啊。
    “對，要過年了，她剛才從VR里出來，給夏伯父去了個電話。說回家過年，年后的事再說。東西也得帶回去，對了…這個！”
    李主管扔過來一打鈔票，一看大部分一百一張的，里邊兒還夾著不少五十塊。
    蘇綾：“啥意思？”
    李主管：“這是要和你做朋友的戰(zhàn)隊。”
    說著天子也扔過來一打鈔票，順路給自己佩了VR眼鏡，倆棍式手柄在大堂里一頓舞。和唱京劇似的。
    蘇綾：“這又啥意思？”
    蘇綾姑且理解天子這是在救火，指不定現(xiàn)在還給某個雜魚隊在打線上賽呢…只是這么拼的工作態(tài)度真的沒問題么。連VR艙都不用了。直接真人上場，你就不怕步子邁大了扯痛經(jīng)？
    天子一個翻滾出去差點兒碰著旁邊茶幾，滿頭是汗。
    答道：“這是入會費(fèi)，要和我們做朋友的玩家。”
    蘇綾一拍額頭，突然覺得無比丟人。
    “新月？會員？等等！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倒騰了什么玩意兒？”
    天子一邊打著雜魚賽一邊說道：“哦，咱們開了個QQ群，一開始進(jìn)來茫茫多的人，兩百變五百，五百變一千，現(xiàn)在兩千了，還不夠的。后來有金主說問有沒有高雞付費(fèi)群，就是那種送了香香雞支持的，然后分流到另一號群里的那種。”
    蘇綾：“所以？”
    天子又是一個翻滾滾了回來，看樣子這運(yùn)動還挺減肥。
    “所以…所以…哎喲！你死了！嘿！怎么樣！”
    天子看來已經(jīng)搞定了這一局。云淡風(fēng)輕放下劣質(zhì)的VR設(shè)備，回頭又搗鼓起一旁的贊助文件和合同，一邊端著咖啡喝了口。蘇綾連忙上前擦汗吶，能有這賢內(nèi)助尋思著自己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內(nèi)心也是十分感動。
    “所以啊。我就順應(yīng)民意咯。”天子指著里間兒，“丫頭準(zhǔn)備回家過年，我就得這過了，太忙，年后馬上就是春季賽，還有兩個月吧。你什么時候看看能把裝備BLD湊一湊，剛才小范看了你倆出副本的極限數(shù)據(jù)，也就是正常戰(zhàn)斗下的發(fā)揮，我覺著可以把核心往丫頭偏了。要不你退一退？”
    蘇綾覺得天子說法有道理，但是沒回話，她心里就牽掛著丫頭的精神狀態(tài)了。
    “她還在里邊兒？”
    天子：“對，看起來挺不開心的，你惹她了？”
    蘇綾：“沒啊，真沒。”
    天子：“我不信啊。我就沒見過丫頭因為別的事情不開心過，她整一條雪橇犬，每天的狀態(tài)只有兩種，開心，還有非常開心。”
    蘇綾讓天子說得心有點兒虛，不過是這個道理啊…
    因為自己？
    3:54 S
    蘇綾不是很懂，或者說不是很懂丫頭為啥突然轉(zhuǎn)了性子。
    她示意天子繼續(xù)干活，自己則是推門而入。
    看見丫頭正一身…
    等等…
    她一身打扮好像不太對勁。
    牛仔褲，T恤，皮夾克外套，勇敢的露出了大額頭。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那樣。
    以往莽撞清新的造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略陽光與中性的打扮。
    “夏同學(xué)？”
    蘇綾看見她時，她在收拾東西，把衣服都包起來。兩個箱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而且手機(jī)閃個不停，蘇綾仔細(xì)一看，是夏伯父打來的。
    “不接電話。”
    丫頭頭也不回，依然收拾著自己的物件。
    “忙。”
    蘇綾感覺到…丫頭突然孤言寡語起來了。
    “有空聊聊嘛？”
    丫頭答：“想聊啥？”
    一邊繼續(xù)收拾著床鋪，還特用心地將墊毯疊起來，被子朝上攤開，掀開窗簾，保證太陽出來時，能曬一曬被子，殺菌殺蟲。
    以前這些事，都是蘇綾在做。
    “你怎么了…”
    蘇綾的語氣發(fā)虛，她猜不透丫頭了。
    丫頭道：“最近發(fā)生了一點事。”
    說著，拿起了手機(jī)。
    “喂。”
    “爸爸。”
    “嗯，對，我訂好票了，放心，不會把自己搞丟的。哎呀我那么聰明，當(dāng)然不會被人騙啦。”
    “嗯，就這些，阿綾她啊。她在我身邊呀。一塊回來？不要了吧…她很忙的。公司剛起步，人家一領(lǐng)隊多糟心吶。不要了不要了。”
    “要帶點兒啥？我來這么久，還真不知道…”
    丫頭放下電話問了一句：“阿綾，上海這兒有什么特產(chǎn)嗎？”
    蘇綾搖搖頭，一臉懵嗶。
    “我不是上海人，也不是很懂。”
    丫頭又舉起電話。
    “沒呢，要不我?guī)c兒上海雙喜給你抽抽？中華買不起啊。你女兒窮，對！特窮…”
    說著，丫頭臉上的小興奮和喜悅突然淡了下來。
    “窮到一無所有…”
    聲音很輕，夏伯父沒聽見，蘇綾也沒聽見。
    她能帶的，就是兩個行李箱，這么大的城，卻帶不走蘇綾。
    “嗯！就這樣吧！爸爸注意身體嗷！說廣州那邊特別冷，就三四度吧。這幾天還下雨。你要病咯我給你拖死在家里，一輩子嫁不出去，都是你的錯哦！”
    電話里傳出了憨厚而爽朗的笑聲。
    笑著笑著，突然丫頭也跟著笑了起來。
    唯獨(dú)蘇綾卻笑不出來。
    她是個面癱…
    “行，到時候見！”
    說完，丫頭掛了電話。
    “阿綾，能抱抱我嗎？”
    不等蘇綾答應(yīng)，丫頭就撲了上來。
    等丫頭抱完了，夠了，心滿意足了。
    漸漸松開雙臂，搭著蘇綾的肩。她說道：“阿綾，今天爸爸和我說，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想不想找。”
    蘇綾顧左右而言他。
    “啊…那很好啊。伯父很關(guān)心你啊。”
    蘇綾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丫頭也二十一了，是這個年紀(jì)沒毛病。
    怕不是看上哪個小子了？所以性情大變？
    蘇綾心里還這么想著呢。丫頭緊接著說道：“阿綾，我和你說，其實我一直要別人抱抱的時候，最開心的事兒你知道是什么嘛？”
    蘇綾想了一會…
    “抱著你轉(zhuǎn)三圈？”
    丫頭搖搖頭。
    “不對，阿綾真笨！猜錯了！這是第二開心的事兒。”
    “最開心的事兒啊。就是對方肯張開雙手。接著我。”
    蘇綾非常尷尬，第一次她面對丫頭有這種窘迫而無處可依的感覺。
    她很想將自己的內(nèi)心通過表情表達(dá)出來，但是她做不到。
    于是只能張開雙手了。
    丫頭又撲了上去，久久兩人才分開。
    夏心璇提起了箱子，認(rèn)認(rèn)真真和蘇綾說道：“謝謝你，阿綾。”
    蘇綾：“等一等…你這一副韓劇全集大結(jié)局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夏心璇俏皮地噗嗤一笑，差點兒樂出鼻涕泡，連忙淑女了一會，又蠻不好意思地和蘇綾解釋著。
    “沒啥，沒別的！就是開心！對！特開心！”
    蘇綾覺得也沒多大事兒。丫頭開心不就好了嗎…
    夏心璇走出門去，發(fā)現(xiàn)天子李主管還有那新來的小范都在，一一打過招呼，推開新月的公司大門。
    “阿綾，我走咯。”
    蘇綾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說不出口的慌亂感…
    那感覺來得如此突然。
    就像是她天生的母性作祟，或者說是另一種依存癥狀。如果說丫頭一直依賴著自己，不如說她們都在互相依賴著。
    丫頭讓蘇綾照顧自己，以尋求缺失的親情。
    而蘇綾也樂于照顧丫頭，來尋找自己臉上缺失的情感。
    雖說以往丫頭回家過年，蘇綾都沒覺得什么，就像是女兒出門玩了個十天半個月，回來該吃吃該喝喝。自己還有游戲陪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可是現(xiàn)在…
    蘇綾：“等一等…”
    她本能叫住了丫頭。
    幾乎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她用手背量著丫頭的體溫，把臉探出去試著氣溫。
    又捏了捏丫頭的手，看看指甲上的半月紋，理著她的頭發(fā)，翻著耳垂，摸著臉頰，摸到皮質(zhì)粗糙還有長痘的地方肯定是上火了。
    做完這些，蘇綾干脆把丫頭的手提箱撂下了。丫頭一言不發(fā)，從剛才蘇綾做這些開始，她就不再說話了。
    一件件把丫頭的衣服，水壺，零食分好，重新放一遍。
    蘇綾做完這些，剛要抬頭，額頭滴下來一顆晶瑩的淚。
    丫頭滿臉委屈…大額頭正對著她。
    “阿綾…雖然我不想哭的…”
    “但是…但是我忍不住…”
    “我是不是很丟人的…”
    蘇綾把箱子合上，打了個響指。
    李主管應(yīng)聲遞上手帕，緊接著光速回去繼續(xù)工作。
    蘇綾給丫頭擦著眼角，另一只手沾上額頭的淚珠，舔了一下…
    “嘶…好咸…”
    “噗…”丫頭又是哭又是笑的…
    她擤著鼻涕，其實剛才在房里就一直處于這么個狀態(tài)，但是要蘇綾分別時…才感覺這理智的大壩已經(jīng)決堤，情緒如洪水一般泄了出來。
    “我一直在想…”
    “要是我回去了，看不到阿綾了。我會不會想阿綾。”
    蘇綾點點頭。“這是好事啊。你看我沒事兒打個噴嚏還以為自己感冒了，結(jié)果是你在想我，虛驚一場，簡直和撿錢包一樣開心。”
    丫頭緊接著哭出了聲。
    “可是…可是…我現(xiàn)在就開始想你了…”
    一下子。
    工作中的仨人都不約而同放低了聲音。甚至小范同學(xué)打字都變得輕柔細(xì)膩起來。
    蘇綾：“滾。不想。”
    丫頭又笑出聲。一時挺尷尬的。
    蘇綾故作高冷道：“對，趕緊滾，一點都不想，我不會想你的，你別回來了。趕緊的…什么回去過個年還這么能來事兒。我養(yǎng)的糟心，快走吧。”
    丫頭明白阿綾這是讓自己別想太多呢。
    還有…早去早回的意思。
    “嗯！”
    丫頭擦干凈臉，道了一聲最普通的“再見”。便離開了蘇綾的視線。
    天子：“喔。情深義重哦。”
    蘇綾：“差點兒丟人。”
    天子偷偷笑著：“你給人家擦眼淚咯，誰來給你擦。哎喲！我的情郎~讓妾身來好好安慰你一下你~”
    說罷天子拿著小手絹就要一頭搑進(jìn)蘇綾的懷抱了，還想親手揉揉那紅紅的眼角。
    蘇綾：“行了行了行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天子眼帶笑意：“可以干一些成年人干的事情咯。”
    蘇綾：“臥槽沒想到你是這種天子。”
    天子倒是看得滿開的，“對呀，我就是這種呀，誰讓你這野貓?zhí)焯焓刂依镆粭l魚，還在外邊兒到處爛桃花呀？”
    “不提這個，愁，沒有辦法，畢竟我這么優(yōu)秀的家伙，到哪里都是特別吸引人的存在。”
    天子：“瞧把你美的…得，現(xiàn)在呢？”
    蘇綾：“什么現(xiàn)在呢？”
    天子一拍腦門：“你把我們其他隊員都忘了嗎？小桑不回家過年的，她讓武木頭帶著出去打線上了，住在白小晟公司呢，秦川最近狀態(tài)越來越差，還有一堆要退錢的。要不是我跟他一組啊。我都覺得咱們公司就沒這號人了，不存在的。”
    蘇綾：“哦！這個…繼續(xù)！對，秦先生要摸讓他摸，我信他。其余照常，你執(zhí)行部門缺人不用問我，自己招。還有就是最近有新廣告嗎？要我簽的話…臥槽？”
    天子搬了一座“合同塔”過來，蘇綾剛說出去的話差點兒噎在喉嚨里出不來。
    蘇綾：“那你就…代筆…一下好了吧？”
    天子：“別想偷懶。”
    蘇綾立馬站了起來，對著小范問道：“范同學(xué)咱們裝備數(shù)據(jù)是你管對吧？”
    范同學(xué)：“對。”
    蘇綾：“去問問烏云天空最近魔方產(chǎn)出有什么，最好要新貨，其他記錄在案的，二手貨不要。我要春季賽來個大驚喜，我還準(zhǔn)備去打個本兒，進(jìn)度上可能跟不上。先發(fā)五人不算我啊，你們要是在外卡被淘汰了這俱樂部就解散好吧。”
    這話說的讓天子壓力倍增。
    讓丫頭轉(zhuǎn)核是天子提出來的，現(xiàn)在沒了蘇綾怎么打，還是天子說了算。
    而且蘇綾這撂擔(dān)子不干的態(tài)度也擺明了要搞事情。
    一時天子也忘了合同什么的了。見蘇綾套了外套就準(zhǔn)備下樓。
    “去哪兒？”
    “覓食！”
    “你有錢嗎？~”
    “不刷臉了！有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