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哥哥來祝你生日快樂。”
    溫硯的嗓音低沉又帶著點繾綣的意味，紀汀覺得耳朵仿佛被燙了下。
    “啊。”她恍然——今天確實是自己的陽歷生日，爸媽和哥哥都已經在微信上送過紅包和祝福了，但因為考試的關系，她的注意力沒怎么放在這上面。
    不過，紀汀沒料到溫硯竟然知道具體日期。
    想必……又是哥哥告訴他的吧。
    即便他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再聯系，他也還是妥貼又到位地送上自己的祝福。這大概就是他的為人處世之道，叫人挑不出一點過錯。
    紀汀控制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溫硯繼續道：“祝汀汀萬事勝意，心想事成，快高長大。”
    快高長大？是不是在說她矮……
    紀汀鼓了鼓腮幫子，低頭道：“謝謝阿硯哥哥。”
    末了賭氣般地回道，“你也是。”
    他又笑了，低低的聲音像是羽毛在心尖來回拂過，癢癢的。
    “聽阿琛說，你明天考試是嗎？”
    “嗯。”
    “好好加油，哥哥相信你。”溫硯說，“今天別熬太晚，早點休息。”
    紀汀不自覺地攥緊手機：“嗯。”
    “好了，剩下的就留到七月份你來清華的時候慢慢說吧。”他的呼吸聲在靜謐的夜里尤為明顯，讓人的心緒也安寧下來，“晚安，汀汀。”
    “晚安，哥哥。”紀汀掛了電話，感覺如處云霧之中。
    好像又回到了幾個月前的時候，答疑后他們互道晚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考完試的這個周末，蘇悅容和紀仁亮驅車來學校接紀汀。
    紀仁亮接過她手中的行李放到了車尾箱：“考得怎么樣？”
    紀汀思索著一下：“題目有點難度，不過我都做出來了，唯一問題就是正好卡著點交卷的。”
    “速度不夠快？”
    “對。”她做題喜歡瞻前顧后地考慮很久，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出錯，但就是效率低了些。
    “沒事。”蘇悅容安慰道，“好歹是做完了，暑假回去多練習練習。”
    “嗯。”紀汀這才發現在車后座玻璃窗躁動不安撲騰的阿胖，頓時眉開眼笑，“胖胖也來了？”
    紀仁亮笑道：“是啊，帶它來接你，開不開心啊？”
    “開心！”紀汀上了車，狠狠地rua了一下阿胖蓬松的毛，“胖胖，姐姐好想你啊！”
    阿胖：“汪汪！”胖胖也想你ww！
    “我們回家吧！”
    三人一狗在歡快的音樂聲中開回了家，一路上紀汀分享了好多學校發生的趣事，逗得蘇悅容和紀仁亮捧腹大笑。
    “那個男孩真的當眾跟你打賭啊？”
    “是啊，最后我贏了，多賺了幾百塊。”紀汀得意道，“我是不是特別厲害？”
    蘇悅容含笑：“我們汀汀最厲害。”
    紀仁亮附和了一聲，道：“不過呢，也別和這些壞學生走得太近了。”
    “你爸說得對，這些人平常打打交道可以，做朋友就算了。要是碰上個有心眼的……”
    蘇悅容還在說，紀汀卻沉默下來。
    她從來不認為解晰是壞學生，也許他是做事不著調了一點，但那只是因為小孩子心.性罷了，本質并不壞。
    不僅不壞，紀汀想，甚至單純得有些可愛。
    蘇悅容和紀仁亮已經算是很開明的父母，這也是她愿意和他們分享自己生活的原因，但既便如此，有些時候還是能夠感覺到他們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和那些細微的隔閡。
    紀汀應了一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扯了些別的：“哥哥暑假回家嗎？”
    “回來一周，剩下的時間，生產實習。”仿佛這個兒子不是親生的，夫婦倆的樣子沒多少遺憾，“這樣一來，咱們家里可就清靜多了。”
    紀汀：“……”
    她第一次發自真心地同情起紀琛。
    “不過汀汀，你七月底還要去北京呢。”
    “可惜爸爸媽媽有工作，不然就能陪你一起去了。”
    紀汀倒也沒有特別失落，挽著他們撒嬌：“沒事，到時候我給你們多講講好玩的故事呀。”
    假期的頭一個月，別的同學都在放飛自我玩耍，紀汀卻在準備暑校最后選拔考試的內容。
    清華的考試偏競賽難度，同時考驗解題功力和速度，三字真言就是——“快、準、狠”。
    學校拓展過數學競賽的知識，她也自己自學過物理競賽，因此算有點基礎，不過心里頭仍然有些虛。
    一旦人有了清晰的目標，做事就特別有動力。
    紀汀在課桌前雷打不動地學習，不知不覺也到了七月下旬了。
    商量來商量去，紀汀、田佳慧和程楚眀決定坐動車去北京，晚上在臥鋪上睡一覺就到了，非常方便。
    出發這天，家長們一起來北站送行，緊著時間叮囑：“要注意安全，出去的時候結伴而行……”
    “知道啦知道啦！”
    三個人揮揮手，身影很快就沒入了人流之中。
    蘇悅容感覺眼眶有些濕潤，伏首在紀仁亮肩頭：“咱們的女兒，長大了。”
    他喃喃回道：“是啊，孩子們都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
    動車開始緩慢地向前移動，紀汀坐在下鋪，望著窗外溶溶的月色，感覺心情也微微激蕩起來。
    好像只有上了這列車，她才清晰地感覺到——她是真的要去北京了。
    一切夢想新生的起點，如今等待著她的到來。
    紀汀躺在床上醞釀許久，胸中卻始終如擂鼓作響。一旁田佳慧也翻來滾去，怎么都睡不著覺。
    程楚眀從上鋪探出一個頭：“喂，不如我們聊聊天吧，反正還早。”
    “好啊。”
    程楚眀問：“你們以后想報什么系啊？”
    田佳慧思考了一下：“新聞吧，我比較喜歡說話。你呢？”
    程楚眀：“計算機或者電子吧。”
    田佳慧：“糖糖呢？”
    紀汀抿了抿唇：“金融吧。”
    “倒也挺符合你的。”田佳慧笑了一聲，擠眉弄眼起來，“我看網上說，人間仙子也是學這個的，你該不會……是跟著他去的吧？”
    “才不是！”紀汀嘴硬道，“我就是覺得有意思……”
    “不是就不是唄，那么大反應干嘛？”田佳慧打趣。
    憨憨程楚眀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人間仙子是誰？”
    田佳慧嘴快：“就糖糖的一個哥哥，現在在清華經管。”
    程楚眀驚訝道：“紀汀，你還有個哥哥啊？我們好像都沒聽你提起過。”
    “呃，是啊。”紀汀含糊應著，拿出自己裝水果的盒子，“誰要吃葡萄嗎？”
    田佳慧：“我我我！”
    這時，從始至終躺尸的另外一個上鋪突然發出了些許聲音，三人不約而同望去，一個年輕男人坐了起來，嘴角揚起一抹新鮮的笑：“紀汀？”
    男人著寸頭，身材魁梧，滿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運動的料，特別像大學里的那種籃球隊隊長。
    陽光型酷蓋。
    “你認識我嗎？”紀汀微皺起眉，有些訝異——似乎以前沒見過這個人。
    男人答非所問：“你哥哥，是不是叫紀琛？”
    他真的知道她誒。
    紀汀一下子瞪圓了眼：“你認識我哥哥？”
    男人搖了搖頭，似乎也在感嘆緣分的奇妙：“我是你哥哥的高中同學，我叫方澤宇，他有跟我講起過你。”
    紀汀張了張嘴：“啊，我知道你，你是不是總跟我哥哥連線打游戲的那個……澤宇哥？”
    “對。”方澤宇靠著墻，一副混不吝的姿態，“這是要去北京干嘛呢？”
    同一個車廂里都是認識的人讓紀汀感到自在許多，語調也歡快起來：“去參加清華暑校。”
    “你哥哥不送送你？”
    “哥哥他才沒空咧，他去山東實習去了。”紀汀做了個鬼臉，“而且我才不稀罕他來。”
    方澤宇笑：“看來阿硯說的沒錯，你們兩兄妹真挺有意思的。”
    田佳慧敏銳地抓住了主語，正想說話，被紀汀一個眼神殺摁了回去。
    “你們都是她的同學？”方澤宇的目光轉向一旁的兩人。
    田佳慧很自來熟地點頭，并做了自我介紹：“澤宇哥，你是哪個學校的呀？”
    “我就是清華的，而且，我還是你們暑校的輔導員呢。”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在三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小家伙們的眼里頓時充滿了崇敬，方澤宇有點想笑，掏出手機：“加個微信吧都。”
    紀汀了解到，方澤宇是體育特長生，靠降分上的清華，最后去了女生眾多的人文學院。
    他性格還挺幽默的，喜歡插科打諢，但并不讓人反感。
    一番深聊之后，幾人知道了很多園子里的事情，興奮得不行，嘰嘰喳喳說到半夜。
    臨睡之前，紀汀問：“澤宇哥，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學校？我們已經預定好了專車。”
    “好啊，謝謝了。”方澤宇關了燈，大家都躺下來，互道了晚安。
    沒過兩分鐘，他戲謔的聲音自上方響起：“話說，你們之前提起的這個人間仙子，是溫硯吧？”
    “！！！”紀汀強自鎮定，“誰說的？”
    “我尋思著啊，仙子嘛，肯定長得特好看，然后又在清華經管的，那可不就是阿硯嗎？”
    邏輯完美。
    都怪豬隊友。
    紀汀在下鋪隔空踢了田佳慧一腳，黑暗中發出一道慘烈的殺豬聲。
    方澤宇：“嘖，阿硯要知道你們這么形容他，不知是什么反應呢。”
    紀汀干巴巴地威脅：“澤宇哥，你不準把這件事告訴阿硯哥哥！”
    “哦喲，怎么在我這就是澤宇哥，在溫硯那就是阿硯哥哥了。”方澤宇覺得紀琛這妹妹真可愛，忍不住揶揄她，“小朋友，你是不是喜歡阿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