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尋在里面沒有感受到時間的流逝,顧遂城一問,她以為在里面太久了,不好意思的說:“沒注意時間。”
顧遂城看了她兩秒,看的趙安尋吃飯的速度不知覺加快了,才收回視線,把牛奶放到趙安尋面前,說:“多喝點。”
趙安尋喝了兩口,安靜的低頭吃飯,顧遂城也不說話。
很快倆人就吃完飯了,趙安尋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走去,顧遂城在后面叫住她:“去看會電視,桌子上有水果,別忘了吃。”
趙安尋停住轉身看向顧遂城,顧遂城挑眉看著她,片刻,趙安尋說:“好。”
她打開電視,一時不知道看什么,換了一圈臺,都沒注意在播什么,把遙控器放下,電視里隨便演著電視劇。
趙安尋開始吃水果,水果盤里的芒果切成了一塊一塊的四方塊,她有點時間喜歡吃芒果,兩人的經濟水平又實現不了芒果自由,顧遂城專門研究過,怎么吃芒果最節省。
兩人頭碰著頭,中間放著一個芒果,被手指戳來戳去,最后還是顧遂城拿刀把它了解了。
趙安尋嘗了一個,甜滋滋的,一點不酸,她嘿嘿笑了下,看起來有點呆呆的。
如果這個時候外面有狗仔偷拍,就會拍到趙安尋一襲粉紅色套裝坐在白色的沙發上,小巧的腳踩在灰色長毛地毯上,腳踝若隱若現,還時不時的傻笑,一點沒有外界所傳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霸道樣。
接觸過趙安尋的人都了解她所求的很簡單,但外界單憑她的相貌就認定了她是那完全與本人背道而馳的性格。
這番景象也是奇觀。
趙安尋悠哉悠哉的享受飯后水果,那邊顧遂城從廚房出來,去臥室換了身衣服,手里拿著什么坐在了趙安尋身邊。
趙安尋聽見聲音轉過頭,眼睛怔怔的看著顧遂城,顧遂城不知也從哪搞來了一身粉紅,和趙安尋身上的一般無二,一模一樣,熨帖的穿在身上,有種很瀟灑的感覺。
她沒見過顧遂城穿粉紅的衣服,第一次見,竟然感覺還不錯。
何止是不錯,簡直太好看了。
好看,兩個字在趙安尋眼睛里明晃晃的閃現,就差說出口了。
顧遂城肩寬腰細,后背肌肉線條流暢,粉色穿在身上也不顯奇怪,更何況這個衣服像是專門在家穿的,與外穿的衣服不一樣,和趙安尋身上所穿都有些寬松。
沖淡了顧遂城身上的堅硬冷漠,看起來比尋常好說話,好接觸一些。
趙安尋只顧著欣賞美色,沒有看到顧遂城手里拿著的東西,知道她聽到了什么拍擊桌面的聲音,才慢慢轉頭看過去。
她想到了一個詞。
先禮后兵。
桌子上放的是《圍爐》的劇本,從封面的標簽可以看出來,還是昨天剛剛拍過的那部分。
顧遂城直接翻開劇本,找都沒找就停在一頁,用手指在上面點了點:“昨天是因為什么哭的。”
趙安尋一陣后悔,她早該想到顧遂城不是那種連夜飛來只為了和你穿情侶裝的人,他自有他行事的流程。
顧遂城的教育風格就是堅硬直接,你不服他就用長輩的身份壓到你服,你不聽話他就懲罰到你聽話,你讓他感覺哪里不安全他就徹底根除。
就是這么簡單粗暴,但對她十分有用。
顧遂城現在就是要根除隱患。
從剛才顧遂城不讓她回臥室,趙安尋就應該有所警覺,可能從昨晚到現在的幸福,讓她失去了曾經引以為傲的直覺。
趙安尋感受到頭頂炙熱的視線,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顧遂城,顧遂城看到了她一閃而過的可憐目光,并不打算收手。
他強迫自己不看向趙安尋,他到現在還記得從機場,一路飛馳到酒店,打開房間看到趙安尋渾身虛汗,噩夢連連的可憐模樣。顧遂城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趙安尋沉穩入睡。
他不想有下次,也絕對我不允許有下次。
不然,《圍爐》接下來的戲份里,趙安尋還得出一些狀況。顧遂城就想把趙安尋帶回來,至于導演說的接不上狀態,那些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只要趙安尋平平安安,他就能安心。
沉默許久,趙安尋拿起劇本,找到清芳心理活動害怕以后不能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孤獨終老的那一部分。
取下劇本上別著的筆,虛虛的在上面畫了個圈,拿給顧遂城看。
顧遂城打眼一看就知道是那一部分,其實,昨晚守著雖然安穩,臉卻奇異的紅起來的趙安尋,他睡不著,已經把劇本粗略的看了一遍。
解鈴還須系鈴人,顧遂城得從根本上了解一下。
趙安尋不知道這些,她低頭跟顧遂城結束:“我本來只是有點出不了戲,想著一個人呆會就好了。不知道怎么迷迷瞪瞪自己好像變成了清芳,你變成了曾江,你回來了卻不理我,我喊你,你當做沒有聽見從我身邊走過,我就跟著你,突然就不見了。清芳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下班,一個人睡覺,小小的房間里只有清芳的身影,就像……”
趙安尋哽咽道:“就像那些年的我,我突然有種擺脫不了命運的感覺。”
她看著顧遂城,目光細細的描摹他臉上的每一個地方,像是要把它永遠留在心里。不期對上顧遂城鼓勵的目光,她先是低頭,又抬起頭來,勇敢的說給顧遂城聽:“清芳就像我一樣是不被期待的,沒人會為了我的出生而高興,沒人會為了我的啼哭而擔憂,可清芳還有奶奶,我什么也沒有,我只是一個人,一個孤零零的人。”
一個剛出生就被拋棄的人。
趙安尋知道這樣有些矯情,她不想在顧遂城面前展露這些,她一直是春天街上打不死的小強。
可是,與悲情人物共情的那一刻,她心中那些塵封已久的傷痛翻涌上來,不知不覺竟主導了她的情緒。
趙安尋十分討厭這樣的自己,但又無能為力的發現,這同時也是她。
不知何時,趙安尋哭了,淚水沖過眼眶,滴在顧遂城手里的劇本上,顧遂城內心一顫,蔣趙安尋抱進懷里。
他的手在趙安尋后背上撫摸,像是安撫受傷的小動物,頭垂的很低,像是竭力想要看清趙安尋的臉,在她耳邊連聲說:“不,你不是一個人,從十年前,從二十年前,從我在蘋果樹下看見你,從我跟著你回小黑屋,從我們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你有我,我有你,我們從來不是一個人,”顧遂城的聲音溫柔到滴水,“清芳有奶奶,你有好多人,你有愛你的粉絲,還有陳宇霖這個不靠譜的小王八羔子,更有秦麗,小夢,曾明倫,付顏冰,葉青,江軒……”
顧遂城像是在念名單,一個個與趙安尋相識的人從他口中蹦出來,趙安尋一邊聽一邊心里發酸。
顧遂城都記得,每一個人他都記得。
每一個名字都像石子一樣投在她的心湖,波光粼粼,逐漸恢復往日的生機。
“小七還在等著你呢!記得嗎?”顧遂城的眼眶有點紅,“最重要的是我不是曾江,我不會不理你。”
趙安尋在他懷里抖了抖,粉紅的櫻花被雨打成泥,顏色深深的開在顧遂城身上。
趙安尋淚眼婆娑抓住顧遂城,將他拉下來,手抱緊他的腰,頭埋進脖頸,抬眼靠近他,一抽一抽的說:“我不是清芳。”
聲音輕輕飄進顧遂城耳朵里,他感覺架在心口的火有些暗淡,接著趙安尋又說了一句,“我是趙安尋。”
顧遂城心口嗡的一聲有什么斷了,火苗忽閃著滅了,烤了他一晚上,烤的他口干舌燥,烤的他憂心忡忡的那團火,終于滅了。
趙安尋回來了。
她如秋后的落葉,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狂風暴雨撕碎,但她的手緊緊抱住顧遂城的肩膀,雖然抖動的厲害,但也有減緩的跡象。
顧遂城拍著她的后背,手背碰了下她的臉,他的內心很掙扎,他強行壓下心中所想,在感受到趙安尋斷斷續續的哭嗝,顧遂城還是心有不忍,嘗試著開口說:“小尋,你聽我說,我找小七的時候了解到,公安局有很多找小孩的報警,有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忘記丟失的孩子。”
“不一樣,”趙安尋明白顧遂城想說什么,她仰頭露出脆弱的脖頸,“哥,你看我這個紅痣,天生就有,我從來也沒想過隱藏,我想這也算是我的出生禮物。”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情,不是有句話叫英雄不問出處嗎?我覺得沒有必要強求,我對追根溯源不感興趣,想要的太多最后什么也留不下。”
“哥,院長說她在門口撿到我的時候,我身上裹著的還是醫院的小褥子,頭發里仔細看還有未擦拭干凈的血跡,想來是剛看到我就馬上抱出了醫院,輾轉扔到了孤兒院門口。”
顧遂城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抓住,喘不上氣,趙安尋陷入到記憶里,繼續說道:“后來,院長在同樣的位置撿到了雪兒,她身上裹著的也是那個醫院的小褥子,院長就做主給雪兒取了和我差不多的名字,雪兒就是我的妹妹了。院長說我和雪兒有緣,我倆是天上的兩顆星星,雪兒怕我寂寞,從天上落下時速度太快,才會身體不好,我要保護她的。”
“哥,你說雪兒是我親妹妹嗎?”
顧遂城聲音有點哽咽的說道:“當然是你親妹妹,你們倆一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