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沒有假期 !
吳澤對警察失去敬意,大抵是從小的時候就開始了。
小孩向來崇拜英雄。學校里的老師講,英雄在現(xiàn)實里是存在的,他們叫作【警察】。
警察是大家的守護神。
吳澤他爸爸是警察,這不是什么秘密,開學的時候,他爸爸開著警車載他來學校,同學們都很羨慕吳澤家里有抓壞人的警察。
然而吳澤卻很不明白,為什么守護神和英雄,會讓他在冬天赤著身體,銬上了冰冷的手銬,用皮帶狠狠抽在他的背上和四肢。
【爸爸打你是因為你太沒用了,你就是個廢物,垃圾。你給我記住了,別把家里的事情說出去,你最好不要讓全國的人都知道我生了一個廢物。】那位守護神是這樣對吳澤說的,用警告犯人的語氣。
吳澤只能渾身哆嗦著點頭,否則他覺得自己會活活凍死在下雪的陽臺。
那時的他,才剛知道世界分好人和壞人,可是他分不清自己的爸爸到底是哪一種。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惹爸爸生氣。他曾試過哭著躲進過媽媽的身后,像學校里【老鷹抓小雞】的游戲,但他的媽媽手里總是拿著電話,忙生意上的事情,導致他常常被爸爸輕而易舉地抓到。幾次之后,他終于明白了,媽媽的懷抱根本保護不了他免受毒打。他媽媽只會要他聽話,告訴他聽話了就不會被打。
然而事實上,吳澤怎么聽話都沒有用。
爸爸心情煩躁的時候會打他;他在家里走路的聲音稍微大聲點,也會被打;有時候一家三人吃著飯,吃著吃著他也會被打……
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要死掉了。
【如果你有危險了,馬上報警,警察會來救你。】老師是這么教學生的,但吳澤從來都不敢嘗試。
平日里,他經(jīng)常能看到穿著警服一身正氣的叔叔伯伯們,過節(jié)的時候出現(xiàn)到他家里,畢恭畢敬、謹小慎微地送上禮物和物件,泡著很香的茶葉,談論一些頻頻出現(xiàn)以【千萬】和【億】為計量單位的事情。
那時他已經(jīng)很懂察言觀色了,因為要通過爸爸的表情來判斷當天自己會不會被打,所以他看得出,那些賠笑的大人也很怕他爸爸。因此吳澤直覺感到,如果他把自己被打的事情告訴這些叔叔伯伯,最后什么事情也不會發(fā)生改變。如果有的話,那也只是他今后會被打得更慘而已。
他沒人可以求救。
他只能忍耐,只能適應,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祈禱時間快點過去。
他曾以為,只要長大了就能離開這里,所以他無比期盼著長大。但隨著長大,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去決定,任何與自己人生有關的選項。所有的一切——去哪所學校讀書,大學去哪所警校,甚至連畢業(yè)后去哪個警局工作,都早早被安排好了。
逃不掉的。
畢業(yè)后到了警局工作,大家在知道他爸的身份后,都熱切地來跟他攀談,談論很多有關他爸的英雄事跡,表示他們從小聽著他爸破獲的案件長大,特別崇拜……
一句又一句的,吳澤聽得都快吐了。
有天他爸來到他工作的地方視察,上司上前接待,在落后半步的位置,半弓著腰,挑著吳澤的好話,夸贊他工作非常負責。
然而這些夸贊,換來的是他爸當眾的一聲嗤笑。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上司不再對他表達賞識,那些圍在他身邊的同事漸漸散開,同事里開始有傳聞,說他爸其實很不喜歡他,其實也難怪,因為吳澤在學校里的時候就很沒存在感,成績非常不好,實在不像他爸的兒子。再之后,同事們慢慢在背后取笑他,挑著他的毛病,認為一定是他的問題,才讓他爸失望了。
吳澤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警局里發(fā)生的一切,不過是把警校里發(fā)生過的事情,又重復了一遍罷了。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毫無價值,灰暗的未來他一點也沒興趣去探索,他的心里裝滿了痛苦和空虛。
他爸直到現(xiàn)在依然會打他,即便吳澤現(xiàn)在有了能夠兩秒內(nèi)殺死他爸的能力,但面對他爸的拳頭和耳光,吳澤動彈不得,猶如回到孩童時,站在冰冷的冬天,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僵住了。
當某天他爸升職成為了廳長,吳澤覺得自己再也沒法忍受這個惡心的世界、這個惡心的家庭了。
他不想自殺。因為他能預見,他爸回家后,看到他死在血染紅的浴缸里,只會皺著眉頭罵一聲廢物,然后無事發(fā)生一樣繼續(xù)當他那正義凜然的領導。
吳澤不希望死了也遭到他爸的嘲笑。
他希望死的時候,狠狠嘲笑一次他爸。
而怎么讓自己的死,使嘲笑變得響亮,吳澤十分清楚。
從小到大,他一直冷眼旁觀著一切。從高層,到基層,再到警校的預備警察們,他全都看了個透。
什么英雄,什么保護神。
不過是一群沒有露餡的垃圾而已。
吳澤決定順手摧毀所謂的英雄和守護神。
他要讓世人知道,他們到底被什么樣的垃圾保護著。
……
幾輛警車閃爍著紅藍車燈,從街道的盡頭急速駛來。
深夜,整條街已經(jīng)被清場。
冷色的路燈,和冷清的車站廣告牌,大片大片照得街面異常陰冷。警車車燈的那一點暖黃,不過是暴風雨里的生機,隨時都有被藍色吞沒的感覺。
由于關琛的提議,接到和銀行有關的報警,出動的必定是特警,普通警察端著手槍來等于是送菜。
編劇聽取了建議,所以來的幾輛警車,由白色的警車,和黑色的特警警車一起組成。
關琛扮演的吳澤,拎著槍,藏在一個人質(zhì)的身后,站在一輛車邊上。
車的后備箱就那么敞開著,露出了里面的錢袋,十分囂張地宣告警方,他們就是等著被抓的搶銀行的劫匪。
警車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停下,列成陣型。警察們魚貫從警車里出來,打開車門藏在門后和車后,對關琛大喊:“警察,放下槍!”
然而回應他們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子彈。警察們慘叫著倒下。
吳澤和他的同伙,架著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警察等于自投羅網(wǎng)。
吳澤的同伙們一邊開槍一邊大呼小叫,就像喜歡玩過山車的人,張開雙手肆意地吼叫。
吳澤沒有歡呼,也沒有那種純粹發(fā)泄式的瘋狂。他那雙隱在面具后面的眼,冷冽地盯著每一個警察。就好像那不是一個個人,而是一只只獵物。
“五個,六個……”吳澤數(shù)著所有被他擊倒的警察。
然而與其他那些伙伴們的興奮不同,吳澤看著那倒下的一個個警察,他的眼里還有一絲失望。
既失望于游戲的難度太低,通過后爽感不高;還失望于這些警察只有這點能力,阻止不了他。
但這些失望很快被冷漠代替。
既然是廢物,就統(tǒng)統(tǒng)去死好了。
很快,所有的警察倒地,無一站著。
“現(xiàn)在是晚上一點十五分,剛好是最近街道巡警交接班的時候。后續(xù)的增援會在一分鐘之后到達。時間足夠,走吧。”吳澤揮了揮手,讓大家?guī)襄X,坐上一旁準備好的車子。
跑路的時候用兩條腿,是會笑死人的。到時候警察把各個路口一堵,用監(jiān)控追蹤,根本甩不掉后面的追兵。
等到吳澤他們坐到車上之后……
“停!”陳導興奮地喊了停。
凝固的劇組瞬間復蘇,邊上的人一擁而上。
關琛摘下面具。徐徐呼出一口氣。
他沒有跟班和經(jīng)紀人,所以獨自走回位置上,拿起水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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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用槍用得很順啊。”飾演同伙的演員走過來跟關琛搭話。他們拿槍的姿勢,是受過專業(yè)人士指導的。然而關琛剛來,竟能端起槍就演,完全不像個外行。“之前練過?”
“看電影學的,再加上學得比較快吧。”關琛十分謙遜。
對方聽完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看著關琛的手。
關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只手,竟然一直虛扶在腰間的手槍上,好像隨時可以拔槍應對一切危機。
“哈哈。”關琛故作爽朗地一笑,抬起手,把手槍還給道具組的工作人員。
道具師沒走。
關琛又從腰后掏出一把匕首。
道具師繼續(xù)等。
關琛只好蹲下身子,撩起褲腿,從小腿上又掏出一把小刀。
“什么時候放進去的!”邊上的演員異常震驚。
他問是不是道具師偏心了,道具師神情崩潰,說完全不關他的事。
接著,關琛從衣擺下方取出了刀片,又在褲管里取出了手銬的鑰匙……
大家不知不覺都圍了過來,看關琛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關琛每拿出一個東西來,大家就“哇~”一聲,跟看節(jié)目一樣。
“你之前是在哪里培訓的?”
“我……我跟我大師兄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