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柏成被周瑾宴問得無話可說,思考了半天,都沒回答上來這個問題。
周瑾宴說的這種可能性,穆柏成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和秦思的關系挺簡單的,戰友。
如果再加一個形容詞,那就是出生入死的戰友。
除此之外,就再沒別的了。
秦思當初要照顧耀耀的時候,穆柏成也有問過她原因。
當時秦思說,她不打算結婚了,有個孩子陪在身邊也好。
她這么說火,穆柏成就信了。
因為他知道,秦思不是會說謊的人。
周瑾宴見穆柏成不說話,便繼續給他分析:“蔣思思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但是女人在感情上都是很計較的,你既然和她結婚,就不應該再和別的女人有這樣曖昧的聯系。不是你認為清白就是清白,女人只相信自己的感覺,你跟她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我回頭會聯系一下打離婚官司的律師,讓他們都別接這個案子。但具體的結果,在你。”周瑾宴說,“成哥,你應該做出選擇和取舍了。”
穆柏成低頭盯著桌子上的照片,沒有接話。
過了好一會兒,穆柏成才說:“我知道了,今天謝了。”
周瑾宴:“成哥,客氣了,應該的。”
和周瑾宴談完之后,穆柏成拿著照片從茶館里頭走了出來。
上車之后,穆柏成看著手里的照片,抬起一只手掐了一把眉心。
他是真的沒想到蔣思思會用這一招。
難怪她最近一段時間連脾氣都不發了,大概所有的心思都在這件事兒上了吧。
穆柏成想起來她那天說她不快樂,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結婚時,他以為自己可以給她最好的,讓她幸福。
現在……他似乎沒有這個信心了。
………
穆柏成走后,周瑾宴并未從茶館里頭離開,他一個人坐在茶館里,品完了一壺茶。
接著,他拿起手機,給李悅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后,李悅喊了他一句:“師兄,怎么了?”
周瑾宴一只手叩了叩桌面,掀了掀嘴唇,“今天接的離婚案子可以推了。合同沒簽吧?”
“還沒,”李悅問:“為什么推掉?我需要一個原因。”
“沒有原因。”周瑾宴說,“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李悅:“……”
她還想問什么,周瑾宴已經掛上電話了。
**
穆柏成一個人開車在外面轉了很久,一直到天黑才回到銀泰。
他輸入密碼進門,進去時,蔣思思正坐在茶幾前的地毯上吃東西。
她在吃炸雞,喝奶茶,對面的平板電腦里放著美劇。
她的樣子看起來很享受,表情和狀態也都很輕松。
穆柏成看到她這樣子,有些恍惚。
好像,和他在一起之后,她很少有這樣輕松的表情了。
蔣思思聽到開門的動靜就知道是穆柏成回來了,
她并沒有打算和他說話,甚至連頭都沒有回,目光始終停留在面前的平板電腦上。
穆柏成換了鞋,走到蔣思思身邊坐了下來。
剛坐下來,就聞到了炸雞的味道。
穆柏成不適應這個味道,聞到之后有些不舒服。
他強忍著不適,抬起手來捏住了蔣思思的手腕,“抽幾分鐘時間,我們談一談離婚的事情。”
蔣思思本身是不打算和他談的,但是聽他提到了離婚,蔣思思便妥協了。
她想,可能穆柏成也是想清楚了吧,畢竟這么拖下去確實挺沒意思的。
他喜歡聽話的人,她根本就做不到他想要的那個樣子。
蔣思思摁下了暫停鍵,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才跟他說話:“好,你說吧。”
穆柏成從身后拿出了一個文件袋,打開,然后從里頭抽出了那些照片,遞給了蔣思思。
蔣思思看到穆柏成遞過來的照片之后愣了一下,
她怎么都想不通,這些照片怎么會到穆柏成手里。
蔣思思盯著看了幾秒鐘,然后說:“怎么了?”
穆柏成:“這些照片是你找人偷拍的?”
穆柏成問這個問題,本身沒有什么別的意思,只是想跟蔣思思確定一下。
但是,這話一傳到蔣思思耳朵里頭,就變味道了。
聽起來像是質問。
蔣思思笑了一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是啊,我找人偷拍的,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為什么,我直接回答了你吧,我找人偷拍這些照片就是為了跟你離婚。”
“你就這么想離婚。”穆柏成緊緊盯著她,“是因為秦思?”
“……”蔣思思沒回答他的問題。
穆柏成:“如果你介意秦思,我以后會減少和她的聯系。秦思是我的戰友,當初她替我擋過一槍,我不可能忘恩負義。”
“不忘恩負義就以身相許唄。”蔣思思諷刺地笑了一聲,“這情深義重的,我要是早知道這些,絕對不會跟你結婚的,這不是當了你們倆的小三兒了嗎。”
“蔣二。”穆柏成盯著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接下來這番話,他是第一次說,說得認真,篤定。
“我和你結婚,是因為我喜歡你。”
蔣思思第一次從穆柏成口中聽到這種話。
她愣怔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笑容。
她勾唇,“嗯,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穆柏成抿了抿嘴唇。
其實,這一點,他很早前就知道了。
但是他一直相信一句話,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他們在一起一年多了,就算是普通朋友,都應該有依賴了吧?
“是我干涉你太多了,我道歉。”穆柏成和蔣思思道歉:“以后我不會再管你這么多,希望我們能把彼此放在對等的位置上相處。”
“以后?”蔣思思放下奶茶,“你錯了,沒什么以后,我要離婚。”
“我不知道你看上我什么了,我的長相和性格應該都不是你會喜歡的類型,如果你只是喜歡調教女人,可以去外面找,多的是人愿意被你調教,但是我不行。”
蔣思思看著穆柏成的眼睛,“你也看到了,我就是這樣的人,沒原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要個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找我是不可能的。咱們都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吧。”
“蔣二。”穆柏成又喊了一遍她的乳名。
末了,他才說:“我娶你,是因為我喜歡你。”
他將“喜歡”重復了一遍。
蔣思思聽完之后,被逗笑了——
“開什么玩笑?咱們兩個人之前認識嗎?”
她真的不太理解穆柏成的“喜歡”從何而來。
也就相親的時候見了一面,那會兒穆柏成還表現得很瞧不上她,可是轉眼就跟蔣松說要娶她。
現在想起來這個事兒,蔣思思整個人還是懵的。
完全不懂他是個什么邏輯。穆柏成本來沒打算把那次在跆拳道館的事兒告訴她。
但是他知道,現在是瞞不住了。
穆柏成吸了一口氣,說:“不認識,但是見過。”
蔣思思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時候見過?”
“我二十三歲的時候。”穆柏成說了一個詳細的時間段。
他二十三歲?蔣思思算了一下,他二十三歲的時候,她不是只有十六嗎?
他們之前見過?
她還真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蔣思思想了一會兒,然后問他:“在哪里見的?”
十六歲那年發生的事兒,其實她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穆柏成說:“跆拳道館。”
蔣思思“哦”了一聲。那會兒她剛高中,確實還會去跆拳道館。
應該是最后一年了吧,后來高二,課業繁重,放假的時間越來越少,她就沒空去了。
“后來我一直在找你。”
這件事兒,穆柏成也是第一次和蔣思思說。
蔣思思聽完之后,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算是他蓄謀已久?
蔣思思捏緊了拳頭,沉默著,很長時間都沒說話。
“從二十三歲到現在,這么多年了,我不可能放手了。”穆柏成對她說,“我和秦思沒有過任何越軌的行為,以后我會盡量不和她聯系。我們好好過日子。”
“……”
蔣思思并非鐵石心腸的人。
更何況,她現在已經對穆柏成動了心。
聽完穆柏成剛才那番話,說不動搖是假的。
可是,她很清楚,穆柏成是不太可能永久和秦思劃清界限的。
他自己也說過了,秦思替他擋過槍。
這是救命之恩,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說不聯系就不聯系。
“蔣二,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穆柏成抬起胳膊來把蔣思思摟到了懷里,像安撫小朋友一樣,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
“我以后不會管你那么多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
蔣思思靠在穆柏成的肩膀上,沒有說話。
老實說,她現在腦子有些亂。
她完全不知道,穆柏成在她那么小的時候就見過她了,而且還找了她這么多年。
她有觸動,可是又保持著該有的理智。
尤其是在秦思那件事兒上。
蔣思思之前目睹了藍溪和陸彥廷因為顧靜雯的事兒吵架。
他們兩個人結婚這么長時間,鬧矛盾基本上都是因為顧靜雯。
她知道,如果這次她選擇了不離婚,后面還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等著她。
她要的不是穆柏成和秦思減少聯系,而是完全不聯系。
但是,穆柏成剛才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他說他不可能和秦思完全斷絕聯系。
穆柏成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蔣思思回復,他捏了一下她的肩膀,“蔣二?”
“我不喜歡你,我要離婚。”蔣思思說,“我已經找了律師,我們本來也沒有夫妻共同財產,就算有,我也不要。”
說到這里,蔣思思推開了穆柏成,往后退了一步。
她對穆柏成說:“我想要的生活你給不了,你需要的妻子我也演不了,我不會給你生孩子,不會事事都聽你的,跟你在一起挺折磨人的。”
蔣思思這番話說得很平靜,甚至不帶什么感情。
穆柏成聽完之后,陡然捏緊了拳頭。
他看向蔣思思,目光鎖定她的臉:“所以?”
“我要離婚。”蔣思思說,“你根本不是喜歡我,不要打著喜歡我的名義干涉我的自由。”
“還有,我也不喜歡你。”
“那你喜歡誰?嗯?”穆柏成兩只手摁住她的肩膀,“程光?”
“是啊,程光,又或者是別的什么人都可以。”
蔣思思說,“我喜歡跟我年齡差不多的,或者比我的小的,可以跟我一塊兒鬧,不會干涉我的生活。”
聽到她說喜歡程光,穆柏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咬了咬牙,直接對蔣思思說:“不會有人接這個案子。”
蔣思思聽完他的話之后也變了臉:“你什么意思?”
“我不可能離婚,也不會有人接這個案子。你想怎么鬧隨便你,總之我不會離婚。”穆柏成將自己的觀點重復了一遍。
蔣思思覺得他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之前她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
蔣思思咬牙,直接問他:“行啊,那不離婚,我出軌你也忍著?你要是能忍,我也無所謂。”
穆柏成聽到她滿不在乎地說出“出軌”兩個字,直接騰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們是軍婚,你出軌會坐牢,你是成年人,做事兒之前先想清楚后果。”
蔣思思最討厭他強調這件事兒了。
沒錯,他們是軍婚,受法律保護的,但是她呢?
誰關心一下她的感受?
穆柏成處處管著她,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顧憐把她當成生孩子的工具,每次只要一見面就催她生孩子……
她本來是一個那么瀟灑的人,現在卻過上了這樣的日子。
再堅持一段時間,她大概也會精神分裂了。
“穆柏成,我告訴你,”蔣思思停頓了一下,“我寧愿坐牢,也不會跟你這種人過一輩子,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所以你別指望用任何理由束縛我。”
穆柏成沒有說話,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后低頭去堵她的嘴唇。
蔣思思頓了兩秒,然后開始推他,穆柏成直接鉗制住了她的手腕,繼續吻著。
兩個人就這么倒在了沙發上。
一個吻結束,蔣思思張嘴在穆柏成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穆柏成覺得,自己的肉都要被她咬下來了。
很疼,但是他并沒有因此松手。
穆柏成將蔣思思抱起來,帶著她回到了臥室。
蔣思思被穆柏成扔到床上之后,尖叫了一聲。
她抓了一把頭發,抬起頭來看著壓在身上的穆柏成,狠狠地他:“種豬,你他媽就知道用這種方法解決問題是不是?!”
穆柏成盯著她,動了動嘴唇,一句話說得沒什么起伏:“對付你,這一招就夠了,不是嗎?”
說完,他便低頭,再次吻住了他。
………
男女之間的氛圍,說來也是很奇怪。
很多時候,兩個人明明劍拔弩張,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了,但是一滾到床上,又會格外地和諧。
就比如現在——對于穆柏成的身體和身體素質,蔣思思一直都是拒絕不了的。
他們兩個人已經有了那么多次,她的身體也對他有了記憶。
今天晚上穆柏成倒是不像之前那樣粗暴了。
他的動作比起之前幾次溫柔得多,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
一次結束,已經是十點。
蔣思思本來以為他會繼續,但是他沒有。
結束之后,兩個人身上都是汗涔涔的。
穆柏成將蔣思思摟到了懷里,對她說:“不要離婚。”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還帶著沒有褪去的情谷欠。
蔣思思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
蔣思思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穆柏成已經不見了。
蔣思思在床頭柜上看到了一張他留下來的紙條。
“回部隊了,有臨時演習,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加熱吃。乖一點,我們好好的。”
蔣思思拿著紙條看了一會兒,然后放下來扔到了一邊兒。
嗤,什么年代了,還留小紙條,又不是山頂洞人。
蔣思思從床上起來,身上黏糊糊的。
昨天晚上雖然洗過澡了,但是被他抱著睡了一夜,還是出汗了。
于是,蔣思思又出去沖了個澡。
洗完澡之后,她直接去了餐廳。
果不其然,餐桌上已經有準備好的早飯。
這會兒也不過七點鐘,穆柏成應該五六點就走了吧,那他是幾點起來做飯的……?
想到這里,蔣思思抬起手來揉了揉頭發。
真煩人,還是不去想這些了。
………
蔣思思在上班路上接到了李悅的電話。
本來以為李悅是來跟她說離婚協議的事兒,結果——
電話剛接通,蔣思思就聽到了李悅抱歉的聲音:“蔣小姐,不好意思,你的案子我可能接不了了。”
蔣思思一聽李悅這么說,表情馬上就變了:“怎么了?”
李悅說:“我現在在我師兄的律所,我師兄好像跟你或者是你丈夫認識,昨天他看到那些照片之后就把照片拿走了,后來直接電話通知我不讓我接這個案子。”
蔣思思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兩下,她問李悅:“你師兄叫什么名字?”
“周瑾宴。”李悅報上了周瑾宴的名字。
蔣思思聽完之后:“呵呵。”
她笑得很諷刺。隔著電話聽到蔣思思的笑聲,李悅都有些發憷。
這笑得……太詭異了。
“我知道了。”蔣思思說,“我去找別的律師,沒事兒。”
“要不你直接去別的城市找找看?”李悅好心提醒她:“我師兄放過話說不讓江城律師接你的官司,他在業內地位還是挺高的,這話一說出來,應該沒人愿意接了……而且你丈夫的身份又比較敏感,誰都不愿意冒這個險。”
“周瑾宴說的?”蔣思思呵了一聲,“行,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啊,我給我師兄打工,這事兒也做不了主。”李悅再次和蔣思思道歉。
蔣思思:“沒事兒,不是你的問題,先這樣,謝了。”
蔣思思掛上電話,剛好等紅燈。
想到李悅剛才說的話,她笑了。
行啊,陸彥廷,穆柏成,周瑾宴,不愧是好朋友,
三個人,都是一個德行。
威逼利誘,仗著自己手里的權勢作威作福。
媽的,真是物以類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