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涼從酒店出來之后，眼眶都是紅的。
    他一個人走在街邊，腦袋里全部都是陸憶歆剛才看到他時的那個眼神。
    她是真的一點兒都不介意，除了驚訝之外，他從她眼底讀不到任何情緒。
    她那么聰明，看到喬黎的臉，應該就明白那些事情了——
    知道這些事情之后，她應該會覺得他很惡心吧？
    哦，也不對。
    她惡心他，至少說明她是在乎他的。
    他在她心里，哪里會有那樣的地位呢？
    想到這里，沈西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陸憶歆從酒店出來之后，就開車回到了家里。
    路上，她的腦子還是有些亂。
    其實，沈西涼有沒有女朋友，跟她沒太大關系。
    但是，喬黎——
    她敢肯定，只要是認識她的人，看到喬黎之后，一定會覺得她們兩個人很像。
    她相信，沈西涼肯定也有這樣的感覺。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陸憶歆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覺——
    陸憶歆回到家里的時候，是八點鐘，陸彥廷做好了晚飯。
    陸憶歆好長時間沒有吃過陸彥廷做的飯了。
    回到家里聞到飯菜的香味之后，陸憶歆眼眶有些酸。
    離開家的這幾年，很少體驗這種溫馨的感覺了。
    藍溪聽到動靜之后從廚房里頭走了出來，見陸憶歆回來，便問她：“人沒事兒吧？”
    “嗯，沒事兒，醫生檢查過了，就是皮外傷，已經開藥了。”陸憶歆簡單解釋了幾句。
    藍溪聽完陸憶歆的解釋之后才松了一口氣，她拍拍陸憶歆的肩膀，開口道：“開車小心一點兒，如果太累就別開車了，打車回家也好，我們不在你身邊，凡事都得自己注意。”
    “嗯，我明白。”陸憶歆點了點頭，然后朝著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爸做飯了？真香。”
    “嗯，走吧，趕緊去吃飯。”藍溪朝著陸憶歆笑著。
    陸憶歆上去挽住了藍溪的胳膊，母女兩個人一塊兒走到了餐廳。
    她們進來的時候，陸彥廷正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來了。
    陸憶歆看著桌上豐盛的晚餐，笑著說：“爸，你真好。”
    陸彥廷坐下來，瞥了陸憶歆一眼，“知道我好就多聽聽我的話。”
    “知道啦，我跟你保證，這種情況以后肯定不會再有了。”陸憶歆完全能理解陸彥廷的用意。
    “你們兩個，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聽著陸憶歆這么保證，陸彥廷又想起了陸鴻嘉，于是冷哼了一聲。
    陸憶歆多聰明啊，陸彥廷一這么說，她就知道陸彥廷在影射陸鴻嘉了。
    這種時候，陸憶歆很明智地選擇了轉移話題：“哎，爸做了糖醋魚，我都好久沒吃了，想死了。”
    “你哥和瀟瀟的事兒，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雖然陸憶歆轉移了話題，但是仍然沒能逃過陸彥廷的拷問。
    其實陸彥廷會這樣懷疑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他們兄妹兩個人從小就關系好，倆人之前幾乎沒什么秘密。
    先前陸憶歆追沈西涼的時候，陸鴻嘉還一直在幫忙……
    陸憶歆實話實說：“上次我哥來T市出差的時候才知道的，他當時住我這邊，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和瀟瀟姐打電話。”
    陸彥廷當然記得陸鴻嘉是什么時候來出差的，他擰眉：“你這么晚才知道？”
    “爸，我之前真的不知道。”陸憶歆說，“哥從來沒跟我說過這個事兒，我也沒想過他會喜歡瀟瀟姐啊……”
    陸憶歆這話說完之后，陸彥廷和藍溪對視了一眼。
    確實，陸鴻嘉會喜歡白懿瀟這件事兒，他們誰都沒有想到。
    “其實瀟瀟姐挺好的，她都懷孕了，我哥大概就是怕她畏首畏尾才會這樣的吧，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也挺好的……”陸憶歆客觀分析了幾句。
    “吃飯，少說幾句話。”陸彥廷顯然是不愿意聽陸憶歆這么說。
    陸憶歆見陸彥廷有些生氣了，便乖乖閉了嘴。
    陸憶歆平時一天兩頓都吃食堂，很久沒在家里的餐桌上吃過晚飯了，而且身邊還有父母陪著，氣氛完全不一樣。
    雖然陸彥廷有些不開心，但是仍然沒有影響到溫馨的氛圍。
    一頓飯吃完，陸憶歆很乖地幫著陸彥廷收拾了廚房，并且提出了洗碗的申請。
    陸彥廷也沒有跟她爭，直接把洗碗的任務交給了她。
    之后，陸憶歆一個人在廚房里頭洗碗，陸彥廷和藍溪則是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
    沈問之和許詡無意間從周瑾宴口中得知陸彥廷和藍溪去到T市的消息，整個人都慌了。
    他們兩個人去T市，肯定是因為聽到了什么風聲。
    陸彥廷和藍溪有多介意當年的事兒，沈問之心里一清二楚。
    這幾天他跟許詡正在給沈西涼尋找合適的結婚對象，本以為能趕在他們知道這件事兒之后解決掉。
    沒想到，到底是沒能瞞住。
    陸彥廷和藍溪這次肯定是不會手軟的，都是為人父母的，他當然能夠理解他們兩個人的心情。
    沈問之擔心得不行，回到家里跟許詡說了這件事兒之后，馬上給沈西涼打了電話。
    沈西涼接到沈問之的電話時，正坐在路邊的臺階上抽煙。
    對面街道上車流不斷，他盯著對面的馬路，目光飄忽不定。
    手機突然震動，他暫且回過神來。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沈西涼的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摁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電話一接通，沈西涼就聽到了沈問之的聲音：“立刻回美國。”
    “我這幾天就會回去。”沈西涼也沒瞞著沈問之，直接跟他說了自己的決定：“我已經跟實驗室教授說過了，我退出這個項目，有人會來接手。”
    沈問之聽到沈西涼這么說，停頓了片刻，然后問他：“陸家的人去找過你了？”
    “嗯，已經見過了。”沈西涼的聲音很坦然。
    沈問之沒想到他的態度會這么好，原本譴責的話就這么哽在了喉嚨里，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怎么可能不疼愛他？
    沈問之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沈西涼：“你是不是還——”
    “不是了。”沈西涼已經猜到了沈問之要問什么。
    他出聲打斷了沈問之的話，率先給了他答案：“我愛陸憶歆，但我知道我們不會在一起，我只希望她開心。”
    “……”
    “我走了，她會開心，所以我很快就會走。”沈西涼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得很明確。
    沈問之聽著沈西涼這么說，捏著手機的手收緊了一些。
    六年，他確實長大了。
    他終于明白了，感情這件事情，不能一味地索取。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遺憾。
    如果他能早些明白這些道理，他和陸憶歆何以走到今天這一步？
    如果他早些明白這些道理，他又怎么會做出那種犯渾的事兒？
    “我和你媽在給你物色合適的結婚對象，”沈問之對沈西涼說，“我有一個合伙人的女兒在波士頓讀書，等你回去，我安排時間讓你們見一面吧。”
    “爸，你說過不會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沈西涼說，“我不想結婚。”
    沈西涼這話說得很堅決。
    沈問之聽他這么說之后，輕嘆了一口氣。
    接著，他對沈西涼說：“我以前確實說過不干涉你，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你怕我再騷擾陸憶歆。”沈西涼一下子就猜到了沈問之的用意。
    他說完這句之后，沈問之沉默了，沒有接話。
    “我說了不會騷擾她，回波士頓以后我不會回來了。”沈西涼說，“你們不要逼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沈問之試探性地問沈西涼。
    沈西涼直接回答他：“我是這么想的，希望你們能尊重我。”
    沈西涼從來不是一個能遷就的人，尤其是感情和婚姻這種事情，他更是不可能遷就。
    最想要的人已經不可能得到了，他想娶的也只有陸憶歆，
    既然不可能是她，那他寧愿一輩子一個人，也不會去隨便找一個人結婚。
    “我和你媽不會有什么意見，但是你爺爺奶奶那邊呢？”沈問之嘆了一口氣，“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一直都想著你趕緊成家立業。”
    “可我不想。”沈西涼的態度仍然堅決，“不要逼我了，我不可能忘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