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憶歆聽到陳主任說“小沈”的時候，并沒有深入想什么。
    這個世界上姓沈的人多了去了，她也不至于聽到一個相同的姓氏就往別的地方想。
    沈西涼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來到了會議室。
    工作人員把他帶到會議室門口，就停下來了，沒跟進去。
    “陳主任他們都在里頭，您直接進去就好，我先走了。”
    沈西涼“嗯”了一聲。
    他停在門口，眼神有些復雜。
    過了足足有十秒鐘，他才抬起手來覆上門把，推門走了進去。
    陸憶歆坐在會議桌前，噼里啪啦地敲鍵盤修改著資料，根本沒聽到開門的動靜。
    “小沈你來了啊——”
    最后，是陳主任的聲音將陸憶歆喚回了神。
    陸憶歆聽到陳主任這么說，就知道是那邊的人過來了。
    她馬上摁下快捷鍵保存了資料，然后抬起頭來——
    這一眼看過去，陸憶歆瞬間僵住了。
    那一瞬間，她整個身體都冷了。
    ……怎么會是他？
    陸憶歆看過來的時候，沈西涼也在看她。
    他們兩個人隔了有兩米多的距離。
    陸憶歆是真的懵了。
    她完全沒有想過她會再見到沈西涼。
    “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
    陳主任顯然是沒有發現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不對勁兒。
    他笑了下，開始給大家做介紹：“這位是沈西涼，MIT－CSAIL的導師，這次給我們三代提供技術支持的，大家以后有什么問題都可以跟他溝通。”
    “沈老師好。”陳主任做完介紹之后，馬上就有人跟沈西涼打招呼了。
    沈西涼聽到有人這么喊他，還有些不習慣。
    他看過去，淡淡地開口：“喊我Mars就好。”
    陳主任笑著說：“對，你們都是同齡人，不用這么客氣，小沈他也沒架子。”
    “對了小沈，再給你介紹一下，”陳主任指了指陸憶歆，“這是小陸，全名陸憶歆，你昨天應該看過她的資料了吧，她是這次項目組的組長，你們私下可以多交流交流。”
    沈西涼能聽出來陳主任很喜歡陸憶歆。
    他聽著陳主任的話，目光卻落在她身上一直都沒有挪開。
    陸憶歆很長時間都給不出反應。
    雖然距離那件事情過去很多年了，但是這并不代表她忘記了。
    “小陸？你怎么了？”陳主任見陸憶歆半天都沒反應，覺得她這樣有些不禮貌。
    陸憶歆聽到陳主任的提醒之后回過神來。
    她看向了沈西涼，起身，微微頷首：“你好。”
    很簡單的兩個字，她說得客套生疏，好像他們兩個人真的不曾認識過一樣。
    這是陸憶歆能想到的最好的應對策略。
    她比誰都清楚不應該在工作中代入私人情緒，而且這一次他們是合作的關系，更是不應該出任何矛盾。
    從陸憶歆口中聽到這兩個字，沈西涼的眼神略微變化了一下。
    她變了。
    整體的氣質和性格都變了很多。她之前是沒有這么“沉得住氣”的。
    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是不會這樣壓抑自己的情緒的。
    果然，他們都長大了。
    成長的過程必然伴隨著被現實磨平棱角。
    他不清楚她是被什么事情磨平棱角的，只是，看著她這樣子，他心口竟然隱隱抽痛。
    突然就很懷念當初那個拽著他的領口對他放狠話的小姑娘。
    “你好。”沈西涼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復了她的話。
    在場的人并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過去，大家也沒有意識到氣氛的微妙。
    陳主任給他們做完介紹之后，就開始開會了。
    開會的過程，陸憶歆還算理智，并沒有代入什么個人情緒。
    或者，準確來說，她對沈西涼也沒有什么個人情緒了。
    距離那件事情過去那么多年，她雖然還膈應他，但是已經沒有像當年那樣厭惡了。
    有時候不得不感嘆時間的偉大。
    能沖淡愛，也能沖淡恨。
    會議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中途沈西涼說了很多專業方面的知識，
    他聊起來這些東西的時候十分從容，簡單一場會議，陸憶歆就記下了不少的知識點。
    會議結束之后，陸憶歆緊繃著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一些。
    她將剛剛開會時做下來的記錄保存好，然后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
    陳主任開完會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已經先走了一步。
    沈西涼站了起來，沒有動。
    “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啊？”李靜思問陸憶歆，“你可千萬別逞能，要是實在不行就請假一下午。”
    “沒事兒。”陸憶歆搖了搖頭，“感冒藥的副作用，犯困了。”
    她們兩個人交談的聲音不算高，但是沈西涼就站在對面，他聽得一清二楚。
    她感冒了。
    陸憶歆跟李靜思說了幾句話，之后就收拾好資料準備往外走了。
    她無精打采的，也沒注意沈西涼走了沒有。
    沈西涼看到陸憶歆收東西準備走，趕在她前面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李靜思和陸憶歆并排走著，還是不太放心：“你真沒事兒啊？你這來姨媽就夠難受的了，又感冒，這不是雪上加霜么。”
    陸憶歆：“真沒事兒，有事兒我會休息的。”
    李靜思看她這樣子，一陣無奈，“真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拼，我要是你，我就天天躺在家里數錢——”
    陸憶歆被李靜思的話逗笑了，扯了扯嘴角。
    跟李靜思說話的時候，陸憶歆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
    走著走著，竟然撞上了人。
    陸憶歆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想要道歉。
    看到沈西涼的臉時，一句“對不起”，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怎么都說不出口。
    沈西涼就這么一直盯著陸憶歆看，他的眼神有些復雜。
    李靜思以為沈西涼是生氣了，馬上開口替陸憶歆和沈西涼道歉：“Mars，不好意思，我們組長今天不太舒服。”
    “沒關系。”沈西涼搖了搖頭。
    剛才開會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隔的距離有些遠，再加上她注意力都在資料上，也沒認真聽他的聲音。
    現在他們兩個人距離很近，她聽著他的聲音從頭頂的方向傳來。
    沙啞又低沉，和記憶中的聲音不太一樣了。
    不過也是，他們這么多年沒見，誰都不可能一成不變的。
    “抱歉。”考慮到以后的工作協作，陸憶歆還是開口跟沈西涼道歉了。
    說完這句話之后，她就抱著電腦下樓了。
    李靜思見沈西涼站在原地，便對他說：“我帶您去辦公室吧，院里給你安排的辦公室正好跟我們研發部辦公室挨著。”
    李靜思對沈西涼的態度很熱情，畢竟以后要仰仗著這條大腿做技術支持，當然得客氣一點兒。
    沈西涼聽完李靜思的話后，微微頷首，“謝謝。”
    李靜思笑著擺擺手，“您客氣了，以后有什么問題我們還得多請教你呢。”
    李靜思帶著沈西涼下了樓，到了陳主任替他安排好的辦公室門口。
    李靜思指了指辦公室的門，給沈西涼介紹：“這里就是陳主任安排給你的辦公室，旁邊兒那個門是我們小組的辦公室，平時我們溝通起來效率比較高。”
    沈西涼抬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好。”
    李靜思又道：“桌山應該有食堂的卡，您直接去教授食堂就好了。今天我們組長身體不太舒服，多有怠慢，希望你別介意哈。”
    “沒關系。”沈西涼搖搖頭。“好好，那我不打擾您了。”
    該說的說完了，李靜思就退下了。
    李靜思轉身進了旁邊的辦公室，她打開門的時候，沈西涼看到了坐在工位上的陸憶歆。
    她正好在抬起手來揉太陽穴，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沈西涼皺眉。
    正要仔細看時，李靜思已經把門關上了。
    沈西涼轉身，走到了旁邊的辦公室。
    陸憶歆心理素質在同齡人里算不錯的，但是這次跟沈西涼再見得實在是有些突然。
    她之前是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看到他了，她這些年也沒有打聽過他的消息。
    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子。
    尤其是接下來要一起做項目，基本上是朝夕相處，頻繁接觸。
    光是想想，還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