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褐午睡醒來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顧承軍喊住了他。
    “成績出來了，你查過了沒有？”
    “還沒。”顧褐抓了抓頭發，“你等我查查。”
    說到這里，他回到房間拿了電腦出來，打開網頁輸入了身份信息。
    看到成績之后，顧褐的臉色變了變。
    顧承軍一看顧褐眼神的變化，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兒了。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陳舒，夫妻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陳舒當即就讀懂了顧承軍的意思，她看向了顧褐，對顧褐說：“其實你在江大讀個金融專碩挺好的，研二參加銀行考試，趁著我跟你爸還有關系，你進來能混得容易一點兒，再晚幾年，我們兩個退下來，就沒有這些關系了。”
    顧褐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目光一直停在電腦屏幕上。
    “兒子？”陳舒喊了他一聲。
    “我再想想吧。”顧褐合上電腦，起身回到了臥室。
    瞧見他這樣子，陳舒有些擔心，準備跟著進去。
    顧承軍拉住了她的手腕，“別跟著了，讓他自己考慮考慮。”
    被顧承軍這么一說，陳舒只能坐下來了。
    等陳舒坐下來之后，顧承軍壓低了聲音對陳舒說：“草莓這孩子，很有事業心，她的出身就注定了她日后肯定不會平庸，顧褐跟她在一起，壓力會很大。”
    “但是我看草莓她父母都挺喜歡他的，她們家看著不像是有門第觀念的。”陳舒揉了揉眉心，“看著兒子這么努力我也開心，但是怎么現在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兒了呢……”
    “差距一開始就是在的。”顧承軍嘆了一口氣，“這個我之前跟你聊過了，我們家雖然還不錯，但比陸家絕對比不了，草莓那孩子從小在那種環境下長大，追求的東西跟普通家庭的孩子都不一樣。咱們兒子雖然也很優秀，但到底是個普通人……”
    “那你這是什么意思？讓他們兩個人分手嗎？”陳舒有些聽不懂顧承軍的話了。
    “當然不是。”顧承軍搖了搖頭，“我也不希望他們分手，畢竟彼此喜歡，在一起這么多年，感情又這么深，分開雙方都會很痛苦。”
    “那你還……”
    “我的意思是，他們在一起，也會很辛苦。”顧承軍說，“你也看到了，顧褐沒考上T大，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兩個人未來幾年都要分隔兩地。”
    經他這么一提醒，陳舒也沉默了。
    顧褐回到臥室之后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一直盯著窗外發呆。
    直到手機提示音響起。顧褐拿起手機一看，是陸憶歆發來的消息。
    陸憶歆：今天晚上去吃飯吧，我訂好位置了。
    顧褐：嗯，好，幾點？我去接你。
    陸憶歆：五點鐘我在門口等你~
    顧褐：沒問題，我現在去換衣服，一會兒就過去。
    他們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成績的事兒。
    給顧褐發完消息之后，陸憶歆放下手機，抬起手來捂住了眼睛。
    五點鐘，陸憶歆來到家門口的時候，顧褐的車已經停在門口等著了。
    陸憶歆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回頭看向了他。
    顧褐的臉色不太好，她看得出來。
    顧褐心情不好，但是他不想讓陸憶歆擔心，見她盯著自己看，擠出了笑容：“怎么這么盯著我看？被我帥到了？”
    “對啊。”陸憶歆也不拆穿他，笑著接過了他的話：“發現你今天格外地帥。”
    顧褐又笑了一聲，然后發動了車子。
    接著，車廂內一陣沉默。
    陸憶歆垂下頭，心情有些復雜。
    若是平時，她這么夸了顧褐，顧褐肯定上來抱著她一頓猛親。
    今天他反應不對勁兒，估計就是因為成績的事兒。
    雖然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提及，但是彼此心里都有數了。
    接下來，他們要迎接的，就是殘酷無比的現實。
    最后，  是陸憶歆先開口打破沉默的。
    她說：“我過T大的線了。”
    顧褐聽到陸憶歆這么說，捏著方向盤的手僵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嗯，我沒過。”
    “沒關系啊，江大也很好。”陸憶歆說，“以后我每周回來見你一次就好了嘛。”
    她努力地想要活躍氣氛，實在是不想看他這么難過。
    他們兩個人認識這么多年，顧褐基本上沒有因為什么事情難受過，他永遠都那么開心，那么陽光。
    看到他這樣子，陸憶歆又心疼又自責。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太自私了。
    如果她不鼓動他考研，他也就不用這么難過了。
    人最怕期望后再失望——
    他們之前做了太多對未來的規劃，誰都沒有想過，他們中間會有一個人考不中。
    顧褐開著車，沒有說話，他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
    陸憶歆看著他這樣子，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她抿住了嘴唇思考著，好半天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這種情況，真的沒有辦法勸。
    于是，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后來車子在餐廳附近的停車場里停了下來，他們兩個人分別下了車。
    下車之后，陸憶歆主動走到顧褐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肘。
    挽上他的胳膊之后，陸憶歆輕輕地晃了晃，“別不開心啦，其實也就三年，很快就過去了。”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等你畢業了，還可以去T市工作呀，對不對？我們以后還是能在一起的。”
    “草莓。”顧褐抬起一條胳膊摟住了她，然后對她說：“我爸讓我讀江大金融管理的專碩，然后研二參加他們銀行的考試。”
    陸憶歆聽到顧褐這么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問他：“那你呢？你是怎么計劃的？”
    陸憶歆到今天才發現，她好像從來都沒問過顧褐對未來的計劃。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之后，一切的安排，都是他聽她的。
    之前她沒覺得哪里不對勁兒，一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樣的相處模式好像有些不健康。
    顧褐聳了聳肩膀，“我本來是想跟你一起考去T大繼續讀工設的，但是我沒考上。”
    陸憶歆沉默了下，然后問他：“那……你本身喜歡這個專業嗎？”
    顧褐笑著說，“還行吧，其實我高中那會兒想考體校的，我爸媽不讓我考，后來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學什么了。”
    這是顧褐第一次跟陸憶歆聊起來這些事兒。
    陸憶歆聽過之后，陷入了沉默。
    兩個人走到餐廳坐下來之后，陸憶歆都一直在思考。
    餐是顧褐點的。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這么久了，她愛吃什么，顧褐已經是了如指掌。
    等顧褐點完餐之后，陸憶歆問他：“你打算聽你爸媽的，去讀金融管理嗎？”
    顧褐沒回答，反問她：“你覺得呢，我要不要去？”
    陸憶歆說：“這是你的人生，我不能替你做選擇。”
    她這句話說得有些嚴肅。
    顧褐沒想到陸憶歆的態度會突然這么嚴肅，明顯愣怔了一下。
    看到顧褐的表情變化之后，陸憶歆也意識到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開口：“我的意思是，你要仔細想一想這是不是你要的人生，不管是誰都只能給你建議，只有自己內心堅定才能把一件事情堅持下去。”
    顧褐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回頭好好想想吧。”
    他之前是真的沒太考慮過這些。
    倒也不是沒追求，他只是覺得，很多事情不必帶著太強烈的目的性去做。
    加之他從小其實算得上順風順水，基本上沒有受過什么挫折，也就很少去規劃未來。
    “如果你覺得去銀行是你比較喜歡的，我一定也會支持你。如果你還有別的事情更喜歡，我也是無條件支持。”陸憶歆說，“只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顧褐聽到陸憶歆這么說之后，笑了下，對她說：“你想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不是這樣。”陸憶歆反駁他，“顧褐，你要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因為和我在一起失去自我。”
    顧褐聽出來陸憶歆的認真了。
    她的表情和神態都十分嚴肅。
    “好。”良久，顧褐才應下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這頓飯，氣氛有些沉重。
    他們兩個人戀愛這么長時間，第一次在這種低氣壓中吃飯。
    吃過飯之后，顧褐就開車把陸憶歆送回去了。
    車子停在陸家門口后，陸憶歆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
    她抬起胳膊來抱住了顧褐，在他嘴巴上親了一下。
    “對不起……我剛才說的話可能有些重了。”陸憶歆主動和他道歉，“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做你喜歡做的事情，我不想你因為我失去自我，我們關系應該是平等的，我不想你做犧牲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