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憶歆和藍溪長得很像，用沈問之的話說，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偏偏沈問之對陸憶歆還格外地好，從小就是這樣，每次看到她之后都會抱她。
    溫柔得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沈西涼總覺得，他是在通過這種方式找藍溪的影子。
    這番話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后來陸憶歆追他，他潛意識里就很排斥，總覺得她是他們家庭的破壞者和入侵者。
    雖然他這么多年都沒見過父母吵架，但潛意識里總是覺得許詡受了委屈。
    所以，他一點兒都不給陸憶歆留面子。
    陸憶歆和他示好，他漠視；
    陸憶歆給他送東西，他扔掉；
    陸憶歆纏著他說喜歡他，他便找陳意濃來刺激她。
    他承認自己心理很陰暗。
    最初的時候，他看到陸憶歆被氣哭，內心總是會有報復的快感。
    前頭那么些年，一直是這樣的。
    一直到高二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這種所謂的快感了。
    可能是日子久了麻木了，也可能是因為思想成熟了，不再像這種用這種幼稚的手段去報復。
    所以，那次，他趁著機會和陸憶歆說清楚，準備徹底將這段關系撇清。
    可是后來，好像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陸憶歆沒再纏著他之后，他其實是非常不習慣的。
    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
    他不斷告訴自己，他不會愛上陸憶歆，他也不能愛上陸憶歆。
    但是有些感情，壓抑得越狠，爆發的時候就越是失控。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呢？
    好像就高考完——
    他看到陸鴻嘉在朋友圈里曬出了他們畢業旅行的照片，其中有不少陸憶歆和顧褐的合影。
    她站在顧褐身邊，笑得很開心。
    那個時候，他就控制不住了。
    他之前聽說她要學工業設計，所以報志愿的時候只報了工業設計一個專業，且不服從調劑。
    果然，他們到了一個班。
    后來是軍訓，她暈過去，他幾乎是本能地沖到了她身邊將她抱了起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控制不住了。
    再后來，她和顧褐在一起了——
    沈西涼手里的煙已經燃盡了，他將煙頭掐滅扔到了旁邊的廢紙簍里，抬起一只手來捂住了眼睛。
    周治研聽完沈西涼的這番話之后，良久沒有回過神。
    等反應過來之后，周治研問沈西涼：“你的意思是，你之前那么對草莓，是因為覺得沈叔還喜歡藍姨？你覺得是她們母女間接造成了你們家庭不幸福？”
    沈西涼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周治研的話。
    周治研扶額：“你他媽什么邏輯？我不明白，你怎么四五歲就能想這么多。”
    “沈叔和許阿姨感情那么好，你究竟是怎么意淫出來這些東西的？”
    周治研回憶了一下，沈問之對許詡那真是百般體貼，溫柔到了極點。
    他們兩個人從來不吵架，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而且，并不是相敬如賓的那種，而是真的感情好。
    這點，大家都看得出來。
    所以，周治研真想不通，沈西涼怎么會腦補這些。
    “我也不知道。”沈西涼搖了搖頭，自嘲地勾起嘴角，“你說得挺對，可能我真的很陰暗吧。”
    “現在是我接受懲罰的時候。”沈西涼的嘴唇有些白，“我在想，當初我虐她的時候，她是不是也這么難受。”
    “你這不是廢話么。”周治研想了下，“幼清說，她好幾次都哭抽過去了。要不然我怎么說你渣呢。”
    “你要是渣到底那也無所謂，可你看看你現在這是什么樣子？”
    周治研看到他這頹廢的樣子就腦子疼。
    沈西涼是他們這群發小里長得最好看的那個，這會兒臉上掛了彩，又抽煙又喝酒的，
    原本一個四好青年，現在硬生生作成了不良少年的模樣兒。
    周治研只想送他八個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有什么辦法呢，周治研自認為巧舌如簧，這會兒也安慰不了他。
    沈西涼現在就是陷進去了，除了陸憶歆之外沒人能把他拉出來。
    現在這個情況，陸憶歆也不可能去拉他。
    周治研回想了一下剛才陸憶歆剛才擋在顧褐面前扇沈西涼耳光的場景，忍不住感嘆，陸憶歆可真不愧是藍溪的女兒。
    之前誰說她是傻白甜來著，真是看走眼了。
    這狠起來，是一點兒都不留情。
    “我是活該。”沈西涼聽完周治研的話之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行了啊，你今天晚上就呆這兒，我下去給你買點兒消腫藥。”周治研看了看沈西涼掛了彩的臉，“你現在也就剩下這張臉了，別回頭再毀了容，更比不過顧褐了。”
    周治研一邊說一邊站起來，然后出門去給沈西涼買藥了。
    沈西涼沒攔著他。他靠在沙發上，目光放空看著天花板。
    臉上剛才被她打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可是更疼的，是心。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窒息感。
    每次呼吸，都會伴隨著陣陣刺痛。
    像是有人抓著他的心臟反復打著結，形狀都扭曲了。
    沈西涼放空著，手機突然響了。
    他回過神拿起手機，是許詡的電話。
    沈西涼調整一下呼吸，接起電話。
    “媽。”
    “怎么這么晚還沒回來呀？”許詡說，“你注意安全。”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沈西涼對許詡說，“我和治研在外面玩兒。”
    “哦哦，好。”沈西涼已經成年了，他要玩兒，許詡也沒攔著，只是囑咐了他一句：“那你注意安全。”
    “好，媽你早點兒睡。”沈西涼跟許詡說完話，就掛斷電話了。
    掛上電話之后，沈西涼將手機放到一邊，繼續盯著天花板放空。
    酒店樓下就有藥店，周治研跟藥店的藥師說了一下沈西涼的情況，然后買了幾樣外傷藥回來。
    周治研拎著藥放到了茶幾上，對沈西涼說：“你趕緊把你臉上擦一下。”
    沈西涼：“……”
    周治研看他無動于衷，一陣無奈，“行吧，那我給你擦。”
    說罷，周治研拆開了棉簽袋，準備給他上藥。
    沈西涼見周治研湊上來，擰眉：“我自己來。”
    周治研：“喏，那你自己來。”
    他本來也沒多想給他上藥。
    沈西涼從周治研手里接過了藥，走到了鏡子前，開始上藥。
    周治研坐在沙發上看著沈西涼，半晌都沒說話。
    就他現在這情況，要跟顧褐搶陸憶歆，難于上青天。
    他這種情場高手都不知道該怎么給他出主意了。
    陸憶歆跟顧褐相親相愛的，彼此又死心塌地，真拆不散。
    同一時間，陸憶歆和顧褐坐在餐廳里頭吃飯。
    經過了剛才的那場意外，兩個人的情緒多少都受到了影響。
    坐下來之后，陸憶歆就一直盯著顧褐臉上的淤青看。
    他嘴角的那一塊兒淤青特別明顯，一看就是跟人打了架。
    陸憶歆看了都覺得很疼。
    “怎么一直盯著我看？”顧褐見陸憶歆這樣子，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是不是不帥了？”
    “對不起……”陸憶歆看到顧褐這個時候都在努力逗她笑，內心一陣愧疚。
    “干嘛跟我道歉，又不是你的錯。”顧褐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再說了，我也打他了，沒吃虧。”
    “沈西涼就是個瘋子。”陸憶歆咬了咬牙，“這件事情我不會放過他的。”
    “你不是已經給他兩個耳光了？”顧褐挑了挑眉，“好了，不跟他計較了。反正打都打了，以后不理他就好。”
    “疼不疼？”陸憶歆抬起手來摸上了他的傷口，心疼得要死。
    “本來挺疼的，你一問就不疼了。”顧褐捏住她的手親了一口，“沒事兒，你是我女朋友，替你打架是我的義務。”
    “一會兒去找醫生上藥吧。”陸憶歆說，“馬上要過年了，掛彩太難看了。”
    “好，聽你的，一會兒去。”顧褐點點頭，“咱們先吃飯。”
    跟顧褐這么說了幾句，陸憶歆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畢竟年齡小，又都是性格開朗的人，負面情緒也不會蔓延太長時間。
    上菜之后，兩個人就開始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話題自然而然就轉到了別的地方。
    今年的情人節剛好是春節假期的那幾天，顧褐現在已經想著那天的安排了。
    “對了，情人節那天你有安排嗎？”顧褐問陸憶歆。
    “沒什么安排啊。我們家里過年都是爺爺奶奶過來的，不怎么出門兒。”陸憶歆如實回答。
    “嗯，那你想好怎么過節了嗎？”顧褐笑著說，“這可是咱倆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個情人節，得有點兒儀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