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公子怕是、怕是起了疑。”臨走前，簡豐還不忘這茬。</br> 洛川河自然知道，長安從未放棄過追查此事，“無根之事，她想查……難！”</br> 他搖搖頭，早在她出生時，他便做得干凈，就算留有痕跡，也不過是些許遺漏，她勢單力薄怎么可能再查出真相。</br> 真相，只能埋在黃土之下！</br> 死人不作數(shù)，查無可查。</br> “誰敢插手此事，殺！”洛川河下令。</br> 簡豐駭然，“是！”</br> 關(guān)于云山器械庫，尤氏兄弟是被皇帝鏟除的，若是秋后算賬，也得找皇帝。</br> 可小皇帝不傻，給這兩個蠢貨按上了弒君之名，也就是說，誰敢為這兩人求情，與這兩人同流合污，那就是謀逆！</br> 眾目睽睽之下，尤巢和尤圣，無可洗脫。</br> 弒君之罪，大如天！</br> 沒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摻合進來，于是乎這云山器械庫便被朝廷收攏了回來，皇帝以身飼虎，坐等尤圣動手。</br> 兵行險著，終以勝利結(jié)束！</br> 到了這一步，洛川河倒是生出了幾分異樣的心思，之前小皇帝一直是唯唯諾諾的，瞧著極是文弱，但是現(xiàn)在看來……</br> 自己扶起的，恐怕不是什么小綿羊。</br> 是狼！</br> 一只，隱藏了獠牙的狼！</br> 庫房內(nèi)。</br> 寒山上前行禮，“皇上，悉數(shù)搜查了一遍，都沒找到賬本，連密道都搜了，委實沒有半分蹤跡，只有這些……明賬！”</br> 搜到明賬又有什么用？</br> 明賬，每半年抄送一份直送兵部，可最后呢？東西還不是少了。</br> “繼續(xù)找！”宋燁沉著臉。</br> 這賬本不管落在誰的手里，都不是好事。</br> 尤圣被關(guān)在地牢里，只等著明日一道隨宋燁回京陵城，接受國法制裁。</br> 宋燁進去的時候，尤圣正面對著墻壁坐著，也不知道在干什么。</br> “現(xiàn)在面壁，會不會太晚？”宋燁立在牢門外。</br> 尤圣輕呵了一聲，“皇上一直在等，是嗎？”</br> 宋燁沒說話。</br> “等著我行弒君之事，等著落實我兄弟二人的弒君之名。”尤圣依舊背對著外頭。</br> 寒山冷然，“放肆！”</br> 宋燁抬手，寒山略略退開。</br> “你若無此心，朕如何等得到？”宋燁反唇相譏，神色平靜，“尤圣，怪只怪你高估了自己，總以為萬事悉備，以為朕奈何不得云山、奈何不得你們！”</br> 尤圣微微揚起頭，幽然長嘆，“皇上謀劃了許久吧？否則，如何這般熟悉云山地形？對云山的境況這般了若指掌？”</br> “朕既君臨天下，自得收回被先帝分出去的權(quán)力。”宋燁負手而立，“尤圣，朕不是先帝，由不得你們這些蠹蟲，肆意荼毒北涼。”</br> 尤圣低笑兩聲，“是跟先帝不一樣，可是……”</br> 他微微側(cè)過臉，“你若真有本事，怎么不去對付洛川河，還重用洛川河的兒子？皇上，這可就是您的不對了！”</br> 宋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洛長安與你不一樣，與洛川河亦不同，你沒資格與她相提并論。”</br> 所以這雙標，他是標定了！</br> 洛川河是洛川河，洛長安是洛長安。</br> “賬本，不在我手里。”尤圣繼續(xù)保持著背對著外頭的姿勢，“皇上還是自己去找吧！”</br> 寒山咬牙切齒，真是冥頑不靈。</br> “賬本在你手里。”宋燁很肯定的開口，“但是，不管把賬本交給誰，你都死路一條，唯有藏著掖著，才有生路可尋。你覺得，那些人還會來救你嗎？”</br> 尤圣繃直了身子。</br> 誠然，皇帝所言極是，這就是尤圣的打算！</br> 閉嘴，才能活命。</br> “尤巢可殺，你為什么不可以？”宋燁嗤冷，“殺了你，大家都拿不到賬本，不也是同樣的效果？”</br> 尤圣攥緊了袖中拳頭。</br> “唯有朝廷，想要追回丟失的器械，才會保全你的性命。”宋燁瞇起危險的眸，“難道你還不明白，賬本留在你手里，你就是下一個被滅口的尤巢？”</br> 尤圣還是不說話。</br> “你的雨兒，也不要了嗎？”宋燁問。</br> 尤圣苦笑，“我都這樣了，哪里還顧得上她？”</br> “洛川河，會把她碎尸萬段。”宋燁轉(zhuǎn)身。</br> 尤圣駭然，猛地轉(zhuǎn)身直撲，雙手死死握住了木柵欄，“若要殺，就一刀殺了她，不過是個女流之輩，為何還要……”</br> “洛川河的手段，朕管不著。”宋燁涼薄的睨著他，“朕只要結(jié)果。”</br> 尤圣呼吸微促，“我……”</br> “還不說？”寒山厲喝，“人已經(jīng)交給了丞相，再晚一步，怕是誰都救不了那女子，你就等著看她，被丞相千刀萬剮，為洛小公子出氣！”</br> 宋燁負手往外走，“洛川河就這么一個兒子，那女子敢動洛長安，洛川河豈能饒她？碎尸萬段都是輕的。”</br> 誰不知道，洛川河疼這寶貝疙瘩，疼得跟什么似的。</br> “洛小公子受了一箭，那這女子必得萬箭穿心才夠！”寒山望著尤圣，“尤圣，你已經(jīng)死了一個兄弟，難道還要看著自己的女人，被剁碎了喂狗？”</br> 尤圣咬著牙，“只要把她還給我，我就告訴你們賬本在哪！”</br> “是嗎？”宋燁繼續(xù)往外走，“朕不信你。”</br> 尤圣急了，“那要如何才能信我？別讓雨兒吃苦，她、她……她身子不大好！”</br> “把人交給洛川河之前，朕讓太醫(yī)查過她的身子，有了身孕！”宋燁回頭望他，“兩條命，換一個賬本，似乎還挺劃算的，你覺得呢？”</br> 尤圣駭然，面色慘白如紙，“她、她有了身孕？”</br> “能不能留住這個孩子，朕說了算。”宋燁斂眸，意味深長的開口，“畢竟，朕才是九五之尊，是這北涼的皇帝！”</br> 尤圣呼吸微促，“君無戲言？”</br> “君無戲言！”宋燁很肯定的回答。</br> 尤圣瞧了瞧外頭，宋燁似乎是有備而來，誰都沒帶，就帶著一個寒山進了地牢，可見這賬本之事，他是勢在必得。</br> “好！”尤圣點頭，“賬本就在山瀑下的水潭內(nèi)，由油紙層層包裹，并且以密匣貯存，鑰匙在、在尤巢手里！”</br> 這就是兩手準備，賬本在尤圣手里，尤巢不知道。</br> 鑰匙在尤巢手里，有密匣沒有鑰匙，亦是打不開。</br> 宋燁瞧了寒山一眼，寒山當即行禮，疾步朝著外頭走去。</br> “皇上？”見著宋燁要走，尤圣瞬時變了臉色，“雨兒……”</br> 宋燁頓住腳步，薄唇輕勾，笑得何其嘲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