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風有些擔心，這洛小公子可不是善茬。</br> 當然，皇帝也不是善茬，整個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想怎樣就怎樣。</br> 寒山在外頭候著，見著曹風出來，趕緊迎上去，“怎么樣？皇上怎么說？”</br> “晾著她！”曹風揣緊懷中的拂塵，終是嘆了口氣。</br> 寒山詫異，“皇上和洛公子什么時候鬧矛盾了？”</br> “雜家哪里曉得？”曹風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這二人原都好好的，皇上今早還瞧著洛公子笑，誰知道晚上就……”</br> 就晾著她了？！</br> “這問題可就有些詭異了！”寒山是個武將，差遣辦事倒也罷了，這些個情分之事，他全然是個毛頭小子，兩眼一抹黑。</br> 曹風是個老油條，算是宮里的老人了，按理說最懂得察言觀色，可他今兒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br> “膩了？”好半天，寒山才吐出這兩個字。</br> 曹風愣怔，還真別說，委實有這可能。</br> 二人心照不宣的站著，若是皇帝將洛小公子逐出宮門，那么才算是真正的膩了，否則絕對不是膩了！</br> 寢殿內。</br> 洛長安等到哈欠連天，也沒見著宋燁回來，無力的伏在桌案上，只覺得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br> “怎么還不回來？”洛長安閉上眼，“真是狗！”</br> 外頭，夜色沉沉。</br> 洛長安實在扛不住，不多時，寢殿內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br> “皇……”</br> 曹風剛要開口，宋燁一記眼刀子過來，當即閉了嘴，乖乖領著人退出了寢殿。</br> 深吸一口氣，宋燁壓著腳步聲，緩緩朝著洛長安走去。</br> 小東西伏在桌案上，睡得那叫一個深沉，連他靠近了，她都沒感覺，可見睡得有多放心。</br> 在他的地界上，她倒是安全感十足。</br> 睡夢中的洛長安，不似白日里的狡黠如狐，如黑鴉羽般的長睫，落在下眼瞼處，打著斑駁的剪影，瞧著很是乖巧可人。</br> 寢殿內，空無一人。</br> 她手邊的食盒里，還放著早已冷卻的翡翠珍珠糕。一眼看上去，明顯少了好多，送他的東西，她自己還不忘偷吃幾塊，真是饞嘴的小貓。</br> 宋燁彎腰，俯首，在她的唇角親啄了一下。</br> 嗯，仿佛還帶著糕點碎屑的香甜。</br> 如她！</br> 將洛長安抱起的時候，小東西睜開了眼，嘴里嘀嘀咕咕了幾聲，又懶洋洋的閉上眼，將腦袋靠在他肩頭，繼續她的春秋大夢。</br> 宋燁笑得有些無奈，卻也舍不得驚醒她。</br> 明明距離床榻只有短短的一段路程，他卻走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緩慢平穩。</br> 金鑾殿上，君王拂袖卷風云。</br> 乾元宮內，他只想抱抱她。</br> 不問蒼生問風月，卿卿眉眼盡河山。</br> 小心的將洛長安放在床榻上，宋燁安靜的坐在床邊看她，溫熱的指腹從她的眉眼間掠過，仿佛是在虔誠的臨摹，要將她牢牢的刻入靈魂深處。</br> “別鬧！”洛長安翻個身，抱著被子呼呼大睡。</br> 宋燁哭笑不得，這睡姿委實讓人不敢恭維，“天涼了，萬一凍著，別哭鼻子！”</br> 他小心的為她掖好被角，無奈的嘆口氣。</br> 她那點小心思，他還猜不透嗎？</br> 不過是想去南州，所以來巴結他一番，畢竟洛川河愛子心切，斷然不會允許洛長安離開京陵城，遑論去南州。</br> 對于南州，洛川河的忌憚并不比宋燁少。</br> 為什么要帶她去南州？</br> 他有他的考量。</br> 洛川河以為將她困在京陵城，便能護她一生安全無虞，可現在呢？雨兒那一句“認賊作父”，將一切掀開了帷幕。</br> 瞞不住了！</br> 再也瞞不住了！</br> “此前護不住的，如今倒是要牢牢的握住！”他俯首，吻上她的手背，與她十指緊扣，“同樣的錯誤，不能犯第二次。”</br> 洛長安這一覺睡得極好，只是這一覺睡醒之后，卻不那么美好了。</br> 宋燁？？</br> 狗皇帝就躺在她身邊，與她同枕而眠。</br> 更可怕的是，此時此刻的她宛若八爪魚，胳膊掛在他的胸口，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正掛在他的腰上，一眼看上去，倒像是她輕薄了他！</br> 洛長安：“……”</br> 宋燁仰躺著，姿勢很是端正，想來當皇帝也是苦差事，連睡覺都要這樣一板一眼的，不能有任何的差池？</br> 深吸一口氣，洛長安慢慢收回胳膊。</br> 見著宋燁沒動靜，她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腿。</br> 小腿肚一緊，洛長安駭然僵在當場，一轉頭，宋燁已經睜開了眼。</br> 容色清雋的少年帝王，有這一副惑人的好皮相，晨曦微光滲過床幔，一點點的落進來，那雙幽邃的瞳仁里，泛著攝人的迷離之色。</br> 他忽然翻身，在她還來不及回神之際，將她摁下。</br> “這筆賬，怎么算？”他磁音低柔，帶著晨起的微微鼻音，勾得人心癢癢。</br> 洛長安羽睫微揚，不敢置信的望著上方的人。</br> 但見宋燁薄唇輕勾，單薄的中衣本就松松垮垮，因為摁她的動作，衣襟微敞，露出半個肩膀，乍一眼像極了禍世的妖孽。</br> “喜歡嗎？”他眉心微凝，“朕好看，還是宋墨好看？”</br> 洛長安：“？？”</br> 一大早的，跟宋墨有什么關系？</br> “回答！”他忽然伸手鉗住她的下顎，迫使她不得不正視他的雙眼。</br> 迷離的眸子，瞬時變得清明異常，隱隱透著瘆人的寒光。</br> “唔？”洛長安腦子都還沒轉過彎來。</br> 誰一早起來，就耳聰目明，神清氣爽的？</br> 至少，她不是。</br> 唇上驟疼，她下意識的縮起了身子，想要推開宋燁，可這廝仿佛真的動了氣，力道之大，根本不允許她掙脫。</br> 好半晌，他終于松開她，瞧著她唇上的血痕，恣意的勾唇。</br> 指腹，拭過她唇上的血色，宋燁幽然吐出一口氣，“把朕的話當成耳旁風的后果，嗯？”</br> 洛長安總算明白，為什么昨夜等不到他回來，狗皇帝知道她昨日跟著宋墨逛皇宮，所以很不高興。</br> 嗯，類似于吃醋？</br> “皇上吃醋了？”洛長安脫口而出。</br> 宋燁想了想，是很酸，“是！”</br> “你怎么不淹死在醋缸里！”她咬牙切齒，嘴里滿是令人厭惡的血腥味。</br> 宋燁翻身躺回她身邊，“怕你舍不得，所以朕又從醋壇子里爬出來了！”</br> 爬出來，給你點厲害嘗嘗，在你身上留點記號。</br> 這種行為像什么？</br> 洛長安撫著疼痛的唇瓣，怒不可遏的瞪著他，“皇上現在的行為，就像是狗狗撒尿劃地盤，幼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