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洛長安會忽然喊出這兩個字。</br> 阿衡是誰?</br> 府尹并一干守衛都沒反應過來,不知道“阿衡”是誰,但是寒山和曹風卻是生生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覷了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br> 阿衡,阿衡不就是臨王府那位嗎?</br> “阿衡,是你吧?”洛長安淡然開口,抬步朝著黑衣人走去。</br> 曹風駭然上前,“洛公子,不可不可,太危險了。”</br> “不妨事!”洛長安徐徐上前,雙手環胸立在那人跟前,居高臨下的睨著他,“知道我為什么能猜出來嗎?嗯?”</br> 林祁手一揮,守衛各歸各位,誰也不敢多看一眼。</br> 孿生兄弟掙逃,跳出了墻,府尹已經派人去追。</br> 院子里,終于安靜下來。</br> 宋燁款步走到洛長安身邊站著,對于洛長安的這一舉動,他似乎半點都不奇怪,只是靜默以待,等著她下一步處置。</br> “先帶進去吧?”林祁開口。</br> 洛長安環顧四周,輕微點了下頭。</br> 林祁手一揮,手底下的人便拖著黑衣人進來偏僻的小房間,屋內唯有一盞豆燈繚亂,黑漆漆的宛若閻王地府,透著一股子陰戾之氣。</br> 琵琶骨被穿,鮮血將那一襲墨色燃得更加深沉,屋內的血腥味愈發濃烈。</br> 進了屋,林祁伸手扯下了那人的黑衣斗篷,露出了一張慘白的容臉。</br> 不是阿衡?</br> “這……”曹風詫異,“不是阿衡?!?lt;/br> 林祁一笑,拂袖間一張皮面落在了他的手中,“曹公公看錯了,這廝還戴著皮面呢!”</br> 黑衣斗篷之下,還藏著一張皮面,可見素日行事,是怎樣的小心謹慎。</br> “阿衡?”曹風這下是真的認出來了,“你是臨王殿下的隨扈,阿衡!”</br> 洛長安輕嗤,“這下,跑不了了!”</br> “無所遁形?!绷制钍忠粨],人便被綁在了柱子上,繼而轉身沖著宋燁行禮,“啟稟皇上,逆賊已經就縛,請皇上發落!”</br> 宋燁挑了一下俊眉,不溫不火的開口,“既然是長安認出來的,不如就讓長安處置罷!長安,你覺得可好?”</br> “當然好??!”洛長安勾唇,“冤有頭債有主,他要殺我,現在反落在我手里,那我就得……有怨報怨有仇報仇。”</br> 林祁退后兩步,“還是留著一口氣罷?”</br> “林門主不會真的以為,他能說點實話出來吧?”洛長安輕嗤,“這廝是個爛木頭,你捏碎他便罷了,但想要實話……嘖嘖嘖,下輩子吧!”</br> 阿衡,是不會吐實的。</br> 聞言,林祁瞧了宋燁一眼。</br> 皇帝不開口,顯然早就料到了這點。</br> 罷了!</br> “阿衡,還是那句話,知道我為什么認出你嗎?”洛長安立在他面前。</br> 撕去了偽裝,以真面目呈現在眾人面前的阿衡,眥目欲裂的盯著眼前的洛長安,那神情仿佛要將她食肉寢皮。</br> “洛!長!安!”他一字一頓的咬出她的名字。</br> 洛長安笑了笑,“有何指教?”</br> 阿衡眼底的憤恨,何其清晰,“洛長安,你該死!”</br> “這話很多人都說過,尤其是罵我爹的時候,總要捎帶上我?!甭彘L安早就習慣了唾罵,“但是阿衡,你我卻是無冤無仇,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br> 這顯然是在套話。</br> “該死還要什么原因?”阿衡目不轉瞬的盯著洛長安。</br> 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洛長安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回。</br> “因為臨王?”洛長安挑了一下眉,“宋墨失了蹤,多半也是跟你有關吧?”</br> 阿衡掃一眼周遭眾人,渾身的血色合著慘白的容臉,宛若從九幽地獄爬出來的惡修羅,烏眼珠子泛著狠戾的兇煞之氣,“臨王那個蠢貨,自以為見多識廣,聰明過人,可實際上……被我玩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我說什么他都信?!?lt;/br> “宋墨在哪?”洛長安面色陡沉。</br> 宋燁的指尖探在袖內,默不作聲的撫過腕上的紅繩環,目色陰晦難辨,面上無悲無喜,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br> 連曹風都不清楚,皇帝到底在想什么?跟著皇帝這么多年,看著他從青蔥稚嫩到了少年老成,明明是意氣風發的年歲,卻有著超出這個年紀的沉穩和盤算。</br> 比如說,夜行錦衣。</br> 除了曹風和寒山,無人知曉這東西的存在。</br> 又比如說,皇帝早早的謀算著皇位,表面上卻裝作那樣的愚魯無害。</br> 一朝遺詔定,江山后繼人。</br> “想知道?”阿衡陰測測的笑著,“洛長安,臨王那個蠢貨是你的知己好友,為了你,他可以不顧危險奔赴云山器械庫,還跑到千城這個鬼地方來,可真是仁至義盡啊!”</br> 洛長安反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甩過去,“他是你主子,待你不薄。”</br> 一直以來,她都在懷疑宋墨,與重生一起,對宋墨諸多試探。</br> 現如今才知道,問題出在阿衡這里。</br> “好了!”宋燁起身。</br> 眾人皆默,躬身不敢抬頭。</br> 款步行至洛長安身邊,宋燁拾起洛長安的手,瞧著掌心的猩紅,俊眉微擰,“交給你處置,不是讓你干蠢事的。是缺棍子缺鞭子,還是缺了刀子?”</br> 音落瞬間,宋燁忽然拂袖,拔出了林祁的手中劍。</br> 林祁巋然不敢動,眼睜睜看著冷劍閃著爍爍寒光,在阿衡身上狠狠劃開一道血口子。</br> 刺目的鮮血沿著鋒利的刃口,自劍尖滴落在地,暈開一灘血色。</br> 下一刻,宋燁抬手,將劍隨手丟還林祁。m.</br> 林祁快速接過,躬身退立一旁。</br> “看明白了嗎?”宋燁問。</br> 洛長安愣了愣,宋燁的動作一氣呵成,干凈利落至極。</br> 那一刀開在阿衡的胸前,力道不輕,衣衫破裂,清晰可見皮肉外翻的傷口,何其猙獰可怖。</br> “看明白了!”洛長安點點頭。</br> 她到底不似宋燁這般心狠手辣,畢竟洛長安將她保護得太好,這些血淋淋的東西,甚少讓她看見,遑論接觸。</br> 之前,宋燁亦不許她沾染這些,這一次,好似有些不太一樣,也不知他生的哪門子氣。</br>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是最愚蠢的?!彼螣钏砷_她的手。</br> 從始至終,他都握著她的手,毫不顧忌周遭眾人的眼神。</br> “宋燁!”阿衡歇斯底里,許是因為疼痛,又或者是因為憤恨,身子止不住顫抖,脖頸處青筋凸起。</br> “放肆!”曹風厲喝。</br> 宋燁抬手,曹風旋即閉了嘴,躬身不敢多言。</br> “宋墨在哪?”宋燁問,“是自己說,留你全尸?還是大刑伺候,死無全尸?阿衡,你不會真的以為,只要閉上嘴,就什么事都沒了吧?”</br> 阿衡心神一震,皇帝這是……什么意思?</br> 還有后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