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宋燁開口。</br> 寒山疾步進門,躬身行禮,“皇上,出事了!”</br> 聽得這話,宋燁與洛長安幾乎是同時抬頭。</br> 出事了……</br> 出了大事!</br> 那破廟里,原是關押著宋墨,可等到林祁和府尹領著人趕到時,卻已經火燒火燎。</br> 救人還得先救火,否則壓根進不去。</br> 府尹領著眾人去打水滅火,林祁則領著人從后頭繞過去,想著能不能拆墻進入。</br> 兩人合作,足足花費了大半個時辰,這場火才算稍稍熄下。</br> “人呢?”宋燁跟在寒山后面。</br> 寒山在前面領路,“皇上,這邊請。當時,是林門主親自領著人救的,背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這會大夫正在診治,但是……”</br> 拐個彎,便是一間雅致的屋子。</br> 府尹就在外頭候著,搓著手來回走,瞧著很是焦灼。</br> 洛長安心里咯噔一聲,只覺得……情勢不太好。</br> “皇上!”見著宋燁過來,府尹當即行禮,“王爺他……他不太好。”</br> 還不等宋燁說什么,洛長安已經瘋似的推門而入。</br> 動靜之大,連一旁的曹風都擰起了眉頭,這洛公子真是記吃不記打。</br> 果不其然,宋燁面色陡沉,拂袖緊跟在洛長安身后。</br> “曹公公?”府尹慌亂。</br> 曹風搖頭,“一會別多說,看著就行。”</br> 聽得這話,府尹連連拱手作揖,再也不敢多說什么。</br> 屋子內。</br> 洛長安瞧見了重傷的宋墨,腳下宛若灌了鉛一般,沉重得邁不開步子,她站在那里,定定的望著燒得不成人樣的人。</br> “這是……宋墨嗎?”洛長安神情遲滯的扭頭,望著一旁的林祁。</br> 林祁頷首,“是!”</br> “怎么會、會這樣?”洛長安指了指床上的人,“不是說去救人嗎?他怎么會變成這樣?阿衡再怎么,與宋墨也是主仆一場,看在多年相處的情分,不該做得這么絕吧?”</br> 宋燁行至床前,“你所謂的情分,在有些人眼里,不值一文。”</br> “可是……”洛長安走過去。</br> 宋墨的手背上,表皮已經脫落,露出猩紅可怖的痕跡,看著何其猙獰,不只是手背,但凡露在外頭的皮膚,無一處完好。</br> “宋墨?”洛長安低低的喊著。</br> 宋墨滿面漆黑,發髻亦被燒得卷曲,燒了大半截,此刻雙目緊閉,全然沒有要蘇醒的樣子。</br> 有那么一瞬,洛長安覺得,宋墨好似沒了呼吸,好似已經死了。</br> 可林祁說,“王爺還活著,大夫開了藥,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是……性命堪憂,還得過了這幾天再看情況。”</br> “還活著呢!”洛長安坐在了床邊,“幸好!幸好!”</br> 大夫從外頭進來,將搗好的藥汁端進來,“這草藥汁,必須每隔兩個時辰全身擦一遍,能降溫去火,得先把身上的火毒降下來才行。”</br> 否則,還是難逃一死。</br> 不過這話,大夫可沒敢說。</br> 畢竟這人都這樣了,再提那個字,不吉利。</br> “我來吧!”洛長安快速伸手。</br> 誰知下一刻,卻被宋燁連人拽起,拽到了一旁,“這像什么話?這兒有的是有手有腳的人,還輪不到你!”</br> 洛長安一愣,轉而抿唇保持緘默。</br> 宋墨被燒成這樣,命懸一線,這是她斷然沒想到的事情。</br> “放下吧!”林祁接過,“多謝大夫。”</br> 大夫瞧這床榻上的人,“要注意屋子里爐火,不要太冷也不要太熱,窗戶開點縫隙,不能太悶著,最好現在不要給他吃東西,唇上擦點溫水就好。”</br> “是!”林祁頷首,“都記住了。”</br> 大夫點點頭,“他這個樣子,會持續一段時間,所以得專門派人盯著,若是高熱驚厥,怕是后患無窮。”</br> “好!”林祁送了大夫出去。</br> 到了門外的時候,大夫又叮囑了一番,林祁一一記下。</br> 曹風見狀,悄悄領著府尹退出了房間。</br> 屋內,只剩下了宋燁和洛長安。</br> “他會不會死?”洛長安皺了皺眉,瞧著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心里很不是滋味。</br> 宋燁立在床邊,瞧著雙目緊閉的宋墨,面上無波無瀾。</br> 在外人看來,宋燁素來是寵著這個弟弟的,據說當年宋燁落水,幸得宋墨相救,后來宋燁登基為帝,便封了宋墨為臨王。</br> 而這位臨王殿下頗知情識趣,見過了諸多兄弟的慘烈下場,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在京陵城久留,便以玩耍為名,一年之中有半數都是在外頭漂泊,很少回京陵城的臨王府。</br> “他不會死。”宋燁終是開了口。</br> 洛長安轉頭看他,扯了扯唇角,卻不知該說什么。</br> 屋子里,忽然就安靜了下來。</br> 黃昏日落的時候,宋墨還是沒醒,草藥汁已經涂了兩邊,依舊沒有半點動靜,若不是胸前尚有起伏,只怕與死人無異。</br> 洛長安站在阿衡面前,被包扎過的阿衡,還沒到死的時候,就得好好的活著喘氣。</br> “破廟燒了,你做的?”洛長安問。</br> 阿衡被關押在死牢里,傷口被包扎過,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垛上,瞧著居高臨下的洛長安,不屑的扯了扯唇角,“人呢,不是帶回來了嗎?至于是死是活,我可什么都沒答應。”</br> “是嗎?”洛長安握緊了手里的鞭子,“我不是皇帝,不會動刀子,我爹也不許我雙手染血,但是沒說……我不能用鞭子!”</br> 手起,鞭子落。</br> 阿衡的慘叫聲,此起彼伏。</br> 隔著牢門,隔著墻也能聽得清楚。</br> 外頭,宋燁冷然佇立,“問清楚了嗎?”</br> 曹風行禮,“問清楚了,說是燒得太嚴重,傷得太厲害,大夫仔細探過脈,瞧不出是否中過毒,但是這臉……是不能用了,以后恐怕會傷痕縱橫,再無俊色。”</br> 側過臉,瞧著不遠處的牢門,宋燁一言不發,面色漠然。</br> 內里的嘶喊聲,終于停了。</br> 洛長安收了手,慢條斯理的卷著鞭子,瞧著血色斑駁的阿衡,勾唇冷笑,“他還活著,我就留你一口氣,茍延殘喘,他死了,我就讓你下去給他陪葬!”</br> 音落,洛長安轉身離開。</br> “洛長安!”身后,傳來阿衡奄奄一息的低呼。</br> 洛長安頓住腳步,“還想挨打嗎?”</br> “回答一個問題,可以嗎?”阿衡喘著粗氣。</br> 洛長安倒是奇了怪了,“你這都快死了,還想知道什么?”</br> “王爺……”阿衡吃力的爬到墻角,無力的靠在那里,“你真的為了宋墨,才來找我算賬?”</br> 洛長安邁步。</br> “你有沒有、有沒有……對他動過心思?”阿衡捂著心口喘著氣,“洛長安,我們用答案交換吧!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br> 洛長安身形一震,赫然頓住腳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