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打得那么厲害，想全身而退的確是不太可能。</br> 尤其是阿衡被救了出來，盡管他身負重傷，只剩下半條命、一口氣，然則即如此，他還不忘下令，取洛長安的項上人頭。</br> 洛長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對自己這個腦袋，還是很滿意的。</br> “皇上？”洛長安想了想，“咱要不找個地窖躲躲？”</br> 宋燁薄唇輕挽，忽然笑了一下。</br> 洛長安皺眉，這是什么意思？</br> 不說話，還笑？</br> 敢情，要的不是您的腦袋？！</br> “誰殺了狗皇帝，殺了洛長安，千城的分舵主之位，就是誰的！”</br> 洛長安裹了裹后槽牙，心內那叫一個后悔，早知道就該先抽死這狗東西，受了那么重的傷，還有力氣在外頭要喝？</br> 阿衡阿衡，該死的阿衡。</br> “請皇上放心！”曹風在外頭行禮，“這些人不會靠近此處！”</br> 洛長安開了門，“曹公公，快些把他們拿下。”</br> “是！”曹風頷首。</br> 誰知……</br> “不對！”寒山厲喝。</br> 果然不對勁。</br> 四周圍攏上來的府衙軍士和衙役，似乎不是來幫忙的，而是將眾人團團的包圍在院子里，里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水泄不通。</br> 洛長安滿面駭然，“怎么回事？”</br> “呵……”阿衡面色慘白，被兩個人攙著，坐在欄桿處，氣息奄奄的指了指院門方向。</br> 須臾，便有一東西，連滾帶爬的滾到了他的腳下。</br> “給、給我解藥！給我解藥！我快受不了了，快給我、給我……特使，我知道錯了，快給我藥，我要藥……”</br> 洛長安繃直了身子，“陳大人？”</br> 何止是陳大人，還有府衙內不少官吏，以及那位守城統領，皆如犬類，狼狽得連滾帶爬，痛哭流涕的伏跪在阿衡的腳下。</br> 那副模樣，簡直讓人不敢相信。</br> “這些人平日里衣冠楚楚，可現在呢？”阿衡嗤笑，笑得何其嘲諷，“像條狗一樣跪在我面前，搖尾乞憐，痛哭流涕，只求我能給他們一點解藥，緩解他們的痛苦。”</br> 洛長安袖中雙拳緊握，“你們這幫畜生！”</br> “他們才是畜生，我……是坐著的。”阿衡無力的靠在欄桿處，“洛長安，今日你若能自盡，我便留他們全尸，你覺得如何？”</br> 自盡？</br> 洛長安啐了一口，“去你大爺的，你才自盡，我洛長安的命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阿衡，待會我要親眼看著你，死無全尸！”</br> “是嗎？”阿衡費力的喘著氣。</br> 身上的傷，讓他無力爭辯，但不妨礙他的臉上，揚起勝利者的笑容。</br> “給我殺！”阿衡一揮手。</br> 離恨天的殺手，蜂擁而上，直撲洛長安而去。</br> 千城府衙內的軍士和衙役全部反水，一時間，局面好似驟然逆轉，對宋燁和洛長安而言，是極為不利的。</br> “皇上！”曹風慌亂的領著人后退。</br> 剎那間，他們宛若甕中之鱉，再無退路可尋。</br> 洛長安站在那里，看著阿衡沖她笑，笑得那樣冰冷，充滿了瘆人的死氣，讓人瞧著渾身發毛。</br> “想要解藥是嗎？”阿衡低頭，瞧著匍匐在地的眾人，“殺了洛長安和皇帝，你們就可以拿到解藥，殺了他們！殺了他們！”</br> 一瞬間，所有的刀刃都指向了宋燁和洛長安。</br> 洛長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br> 什么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br> 這便是！</br> 宋燁握住了洛長安的手，“別急，好戲才剛開始，你這急吼吼的性子，什么時候能改一改？”</br> “什么好戲？”洛長安不解，“火燒眉毛了，你還在這里看戲？”</br> 宋燁伸手，輕輕拂開她被風吹亂的鬢發，“昔年皇兄要殺朕，讓人在一線峽谷處埋伏，只要朕出了谷口，埋伏在谷口的暗衛就會包圍上來，將朕亂箭射死。”</br> “是大皇子？”洛長安聽父親提起過這事。</br>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大皇子落敗，先帝得知大皇子行此險惡歹毒之事，將其發落至苦寒之地，沒過兩年便病死了，此事就此掩下。</br> 洛長安不知道，宋燁為什么無端端的提起這事。</br> 這事，跟現在的事又有什么關系？</br> “知道朕為什么沒死嗎？”宋燁問。</br> 洛長安搖搖頭。</br> 那些年的事兒，她沒有參與過，又怎么會知道。</br> “因為朕有足夠的耐心。”宋燁躬身望著她。</br> 明亮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人身影，這感覺，真好！</br> “朕就在谷內等著，等著他們耐不住性子，不得不進來查看。”宋燁繼續道，“進來之后，他們的命就不在他們自己的手里了，朕……說了算！”</br> 洛長安的脊背上，驟然竄起一股涼意。</br> 他的意思，是讓她等著？</br> 等什么？</br> 反轉？</br> 反殺？</br> 可能嗎？</br> “長安要想辦成一件事，需得耐心等待，最好的總是留到了最后。”宋燁握緊她的手，“還有，長安需記住，不管發生何事，朕說的那些話仍是作數。朕會護你周全，保你平安。”</br> 洛長安覺得這人的眼睛有毒，迎上他的眸很容易迷失自己，真的會對他產生信賴，對他話……深信不疑。</br> 血色滿園關不住，誰人生死誰人憐？</br> 宋燁的護衛節節敗退，連寒山都有些慌了神，眼見著黑壓壓的人群逼了上來，他們已然無路可退，只剩下身后的屋子。</br> “皇上？”曹風面色發白。</br> 宋燁牽著洛長安立在那里，目不轉瞬的瞧著不遠處的阿衡。</br> 瞧著他這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洛長安隱約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宋燁似乎是在等著什么？</br> 等人？</br> 等消息？</br> 等援軍？</br> 援軍……</br> 眉睫陡然揚起，洛長安想起了一個人。</br> 許是見著勝利已經在眼前，阿衡顫顫巍巍的起身，“別猶豫，上！都給我上，殺了他們兩個，你們就是來日的開國功臣！”</br> 功臣？</br> 洛長安咬著后槽牙，功你個死人頭！</br> “阿衡！”宋燁忽然開口。</br> 阿衡吃力的被人攙下臺階，行至院中，“想求饒嗎？跪下來求饒，我給你們個全尸。”</br> 這話是此前，他們贈他的，現在……他還給這些人，此前不是高高在上嗎？如今，終是要落在他手里了，他會把所有的傷痛，千倍百倍的還回去，讓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br> “你高興得太早了！”宋燁云淡風輕的開口，冷冽的眸中，漾開清晰的嘲笑，“事無絕對，總有你意想不到的。”</br> 音落瞬間，有黑影驟然從天而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