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人。”宋燁的面色不是太好看。</br> 林祁行禮,“是,正是因為這般緣故,所以臣不敢擅自做主。皇上,西域與南淵,與咱北涼,素來關(guān)系有些微妙,現(xiàn)如今西域的綠音公主還在京陵城,臣以為此事不可聲張!”</br> 這點,宋燁也覺得是對的,南淵對北涼虎視眈眈,若是有西域原主,更是如虎添翼。</br> 眼下,北涼要穩(wěn)住邊關(guān),就不能失去西域這個盟友。</br> “朕明白。”宋燁冷著臉。</br> 這樁事不簡單,不能輕舉妄動。</br> 宋燁道,“人呢?”</br> “已經(jīng)被四方門扣下,暫時沒有驚動趙將軍那頭。”林祁低低的回答。</br> 宋燁壓了壓眉心,“朕去看看。”</br> “是!”林祁行禮,“皇上,這邊請。”</br> 人,關(guān)押在房間里,雙眼用黑布蒙著,避免他看到不該看的東西,耳朵也用布團堵著,免得他聽到太多不該聽的。</br> 乍一眼看上去,就已經(jīng)能認出來,這般五官的確是西域人。</br> 人被捆綁在凳子上,宋燁繞著那人走了一圈,眉眼微沉。</br> “皇……”</br> “噓!”宋燁擺擺手,示意曹風不要說話。</br> 西域人,出現(xiàn)在這里,還收著這樣奇怪的盒子,確實很可疑。</br> 隔著一道帷幔,宋燁拂袖落座,示意林祁將人的塞嘴布拿下來。</br> 那人遮著眼,不知道周圍是何人,但能聽到,也能開口說話,好在他敢來北涼,便能說得一口漂亮的北涼話。</br> “你們是什么人?”男子急吼吼的開口,“放開我,放開我!”</br> 宋燁坐在那里,冷眼瞧著他不斷掙扎的模樣,隔著帷幔瞧不清楚神色,但能聽得出來,他話語中的焦灼與惶恐。</br> “老實點!”林祁低喝,“都這樣了,還敢作祟,是不是想死啊?”</br> 男人慌了神,“別,別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干的事兒跟我沒關(guān)系,我就是個送信的。”</br> 聞言,林祁轉(zhuǎn)頭望著帷幔,又繼續(xù)問道,“那我問你,你送的什么信?若不如實交代,就先砍斷你的腿,再砍你的胳膊,聽明白了嗎?”</br> “聽、聽明白了!”男人連連點頭,“是一個盒子,那盒子并不是我所有,我只是來送一下,別的確實一點都不知情。”</br> 林祁皺眉,“那你知道,這東西是要送到誰的手里?”</br> “不知道,就是讓我放在那個地方而已。”男人搖頭,“我說的都是實話,真的就只是這樣!”</br> 林祁不太相信這話,但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反應(yīng)。</br> 可是,宋燁卻保持了沉默。</br> 皇帝不說話,林祁只能繼續(xù)往下問,“且不管你是否知情,我問你,這盒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來自于何處?有什么用處?”</br> 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開口,“這盒子里的東西是我家主子給的,至于有什么用處,我真的不知道,主子沒說,咱們當奴才的也不敢問。”</br> “真的?”林祁不信。</br> 三言兩語就想糊弄他,哪有這樣的道理。</br> “真的真的!”男人連連點頭。</br> “皇上?”曹風俯首低喚,“您覺得這話可信嗎?”</br> 宋燁沒說話,指腹輕輕摩挲著扳指,眉眼間凝著淡淡的涼薄之色。</br> “奴才怎么覺得有些怪怪的。“曹風也不知道怎么了,說不上來的奇怪。</br> 不只是曹風,宋燁也察覺到了異常。</br> “你打量著蒙我呢?”林祁輕嗤,“什么都不知道,可實際上呢,說得順溜的北涼話,你不是一般西域人都會的。”</br> 男人身子微微僵直,但還是一副畏懼到了極點的樣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這盒子里,裝的是蠱吧?”宋燁忽然開口。</br> 隔著帷幔,連聲音都變得飄渺許多。</br> 剎那間,男人眉心陡蹙。</br> 便是這一蹙眉,讓林祁意識到,皇帝說的可能事實。</br> 事實上,宋燁只是胡猜猜的堵了一把,沒想到……</br> “蠱毒!”這一次,宋燁用的是很肯定的口吻,“從西域送來的蠱,是想對付誰?這么興師動眾,不是小東西吧?這玩意,應(yīng)該價值連城。”</br> 誠然,如此。</br> 男人唇角下壓,沒有說話。</br> “不如猜猜看,這是給誰的?”宋燁瞧著手中的盒子,“這么貴重,又送到了離恨天的暗哨內(nèi),是給離恨天的閣主的吧?”</br> 男人呼吸微促。</br> 林祁皺了皺眉,猜對了!</br> “離恨天的閣主,為什么需要蠱毒?這東西不似之前的藥,能大批量的產(chǎn)出,用以控制別人,唯有這么一小盒,應(yīng)該是單獨給某人用的。”宋燁瞇起危險的眸子。</br> 就這么一個,是要對付誰?</br> 有那么一瞬,林祁猛地心神一震,難道是要對付皇帝?</br> “你們想殺皇上?”林祁冷聲低喝。</br> 男人慌忙搖頭,“不是不是,這不是毒蠱……”</br> 話一出口,男人就后悔了。</br> 這不是毒蠱,那這是什么蠱?</br> 須知西域的蠱,分為三種:一則為毒蠱,專門害人;二則是情蠱,用作控制;三則為生蠱,用以護命。</br> 不是毒蠱,難道是情蠱?</br> 畢竟生蠱不可能現(xiàn)在才種,多半是一出生便種下。</br> “情蠱?”宋燁低吟,“離恨天到底想干什么?”</br> 林祁的劍已經(jīng)架在了男人的脖頸上,“既然我們已經(jīng)知道這是什么,那就沒必要再留著你了,不管是什么,也不管有什么秘密,都去閻王殿說吧!”</br> “等等!”男人驚呼。</br> 刀刃劃開了些許皮肉,有鮮血淺溢。</br> 疼痛是真的,血……也是真的。</br> 宋燁沒有多說什么,四方門督辦過不少案子,問供這種事無需他來指手畫腳,林祁自會辦妥。</br> 果然,人都是貪生怕死的。</br>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還是有利用價值的。”男人慌了神。</br> 真到了生死關(guān)頭,誰能不怕?</br> 原以為自己是西域人,如今西域使團在京陵城,不管落在誰的手里,都得三思處置,誰知道這些人還是要殺他,他怎么能不怕。</br> 萬里迢迢的來到北涼,可不是為了送命的。</br> “這盒子里是空的。”男人忙道,“東西、東西其實已經(jīng)被拿走了!”</br> 宋燁面色竣冷,眸色陡沉,“這到底是什么東西?”</br> “是……是生死蠱。”男人咬著后槽牙,低低的開口。</br> 林祁不解,“何為生死蠱?”</br> 見他還在猶豫,林祁的劍稍稍一抖。</br> “我說,我說!”男人疾呼,“其實很簡單,就是……就是同生共死,生死與共的子母蠱。一生共生,一死同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