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的那杯水,早已不在。</br> 洛長安也沒怎么在意,畢竟那杯水無毒,又有什么可在意的。</br> 只是宋燁的臉色一直沉著,似乎并不怎么高興,即便是宋墨醒了,也沒能讓他的臉上有過一星半點的情緒波動。</br> 洛長安覺得,這人八成是冰塊做的。</br> 呵,真冷。</br> 說是冷,可是關起門來卻是熱情如火,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br> 詭異的氛圍,連林祁都察覺到了,這會有些神情微恙的瞧著二人,真不知道這兩人又在鬧什么脾氣?</br> 洛長安近前瞧了瞧床榻上的宋墨,眉眼間凝著淡淡的愁慮,“他這個,什么時候會再醒?”</br> “不知道。”林祁搖頭,“大夫說的是,這兩天能醒,但具體的……大夫也說不上來,總歸是度過了一劫,會慢慢好起來。”</br> 洛長安抿唇,“那這臉……”</br> 林祁一怔。</br> 這臉……</br> 半晌,林祁搖搖頭。</br> 宋墨的臉被大火灼傷,肯定不可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就算來日傷愈,也會留下極為明顯的火燒疤痕。</br> 須知,燒傷必留疤!</br> “倒是真的可惜。”洛長安很是惋惜。</br> 臨王宋墨,為何被封為臨王,委實有著“玉樹臨風”的緣故在內,宋家兩兄弟宋燁、宋墨,誠然容色俊俏,生得俏若潘安。</br> 之前在京陵城的時候,不知有多少女子艷羨宋墨的好容色,巴巴的往他跟前湊。</br> 如今,全毀了。</br> 再看宋燁,自家兄弟都燒成這樣了,居然比她這個外人還要冷漠,她尚且還知道心疼惋惜,他居然絲毫不為所動。</br> 這什么狗兄弟?</br> “活著就好。”宋燁瞧了洛長安一眼。</br> 洛長安:“……”</br> 這眼神,什么意思?</br> “還不走?”宋燁終是沒忍住。</br> 洛長安:“……”</br> 逐客令。</br> 出了門,洛長安沖著門口翻個白眼,誰稀罕在里頭待著。</br> “洛公子莫要介懷,皇上是擔心王爺,所以心情不太好。”林祁解釋。</br> 洛長安走在回廊里,“你看他那樣子,像是擔心嗎?”</br> 林祁沒說話。</br> “看吧,你都沒瞧出來。”洛長安撇撇嘴,“罷了,我先回去。”</br> 外頭,吾谷候著,“公子。”</br> “走,睡回籠覺去。”洛長安頭也不回。</br> 殊不知,洛長安這一走,宋燁的手便搭在了宋墨的腕上。</br> 脈象沉而虛浮,誠然是傷得不輕之癥。</br> “皇上?”曹風近前,“您莫要擔心,王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起來。”</br> 宋燁松了手,慢悠悠的為宋墨掖好被角,“派人守著,十二個時辰不許眨眼,宋墨醒了就馬上通知朕。”</br> “是!”曹風行禮。</br> 宋燁坐在那里,眸色深深的望著昏迷的宋墨,“朕倒是很想知道,他為什么要跟著長安來千城?到底是誰告訴他,長安會去千城?為什么阿衡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他居然毫無察覺?”</br> “皇上,人無完人,王爺這些年一直在外頭游蕩,怕是從未想過這么多。”曹風彎著腰開口,“皇上,王爺能大難不死,實屬不易。”</br> 宋燁點點頭,“看好他,不能再有任何的閃失,朕已經沒有多少兄弟了,總不能連這個兄弟都失去。”</br> “是!”曹風行禮,“奴才明白。”</br> 宋燁起身往外走,臨到門口的時候他又頓住腳步,回望著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宋墨,“但愿,他能快些好起來,不久之后,咱們就要回京陵城,若是他一直昏迷著,委實不太方便。”</br> “王爺會好起來的。”曹風躬身,緊跟在宋燁身后。</br> 出了門,宋燁面上的笑意,瞬時蕩然無存。</br> 曹風叮囑了門口的守衛,守衛行禮,轉身進了屋子。</br> 從現在開始,會有專人看守宋墨,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br> “皇上?”曹風近前。</br> 宋燁拂袖而去,瞧著似乎不太對勁。</br> 千城的內務交給府尹,外頭的余孽清掃事宜都交給了趙散,內外合作,算是徹底清了千城之禍,還了百姓一個太平。</br> 關于解藥之事,趙散心里有所疑問,可也不好去找皇帝身邊的人,畢竟這一找,皇帝不就知道他在打探消息了嗎?</br> 趙散總覺得,皇帝肯定藏著什么,不然怎么會得了解藥?</br> 南州的事情鬧得這么大,長定侯早已知曉,只是靜觀其變,沒有出手罷了,若不是得知皇帝有了解藥,哪里會出手。</br> 現今出手,等于白撿功勞。</br> “林門主。”趙散攔住了林祁,“您這是要去哪?”</br> 林祁瞧一眼這大老粗,心頭一揣摩,就知道了趙散的意思,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沒什么,四處巡查一番,畢竟皇上住在這兒,得保證皇上的安全。”</br> “林門主所言極是。”趙散點點頭,掌心摩挲著腰間的刀柄,“那個……我是個大老粗,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問,若有得罪之處,林門主多擔待。”</br> 林祁挑眉,揣著明白裝糊涂,“哦,趙將軍這話是什么意思?”</br> “南州受困已久,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為何皇上一來,這解藥便有了?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點?”趙散笑呵呵的問。</br> 林祁瞧了他一眼,大老粗笑起來的樣子,委實憨厚,可這心里卻是一點都不憨,跑他這兒套消息,聰明著呢!</br> “趙將軍此言差矣,皇上這是上蒼佑之,是誰都要不得的福分。”林祁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怎么,趙將軍中毒了?”</br> 趙散一笑,這小子跟自己打哈哈呢!</br> “沒有沒有,就是隨口一問,覺得挺好奇的。”趙散擺擺手,“沒別的意思,林門主別往心里去。”</br> 言外之意,可別告訴皇帝!</br> 林祁點點頭,“好奇是人之常情,趙將軍有此一問,說明也是觀察入微之人,這解藥到底哪來的,其實我也不清楚,皇上怎么交代,咱就怎么辦,你說是不是?”</br> “是!”趙散打量著林祁。</br> 能坐上四方門的門主之位,豈能是簡單的角色,瞧著年歲不大,可辦起事來滴水不漏,言語間更是嬉笑逢迎,不留痕跡。</br> “林門主這是要去哪兒?”趙散問。</br> 林祁指了指前方,“奉皇上之命,出去辦差。”</br> 抬出了皇帝,趙散自然不能追問,只得拱拱手。</br> 目送林祁離去的背影,趙散眉心微皺,“這是要去辦什么差?”</br> 千城內的離恨天余孽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還有什么差事可辦?這皇帝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總覺得這里頭,有點貓膩。</br> 還有,皇帝和那個洛長安……</br> 嘖嘖嘖,京陵城來的消息,果然沒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