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吾谷驚呼。</br> 宋燁緊緊的抱著洛長安，溫暖的掌心不斷的撫著她的后背，“沒事了沒事了，做噩夢了吧？長安？長安你醒醒！”</br> 語罷，他推開她，掌心捧起她冰涼的面頰，感受著屬于她的渾身劇顫，“長安，看著朕，看著朕，看清楚了！”</br> 洛長安毫無聚焦的瞳仁，翻涌著黑滲滲的驚恐，渾身抖如篩糠。</br> “長安？”宋燁還在喊她的名字，“洛長安！”</br> 洛長安……</br> 洛長安……</br> “公子？”吾谷嚇得臉都白了。</br> 公子這是怎么了？</br> 往常就算做噩夢，也不似這般境況，一睡不醒也就罷了，還在夢里嚇成這樣？</br> 呼吸急促，洛長安失焦的瞳仁，有東西在逐漸匯聚，漸漸的情緒平復，她定定的望著眼前的宋燁，身子依舊涼得厲害。</br> “長安，醒了嗎？”宋燁問。</br> 吾谷趕緊倒了杯水遞過來，“公子，要不要喝水？”</br> “長安，長安？”宋燁又喊了兩聲。</br> 在宋燁松開她的瞬間，洛長安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接過了杯盞捧在掌心里，然后狠狠的喝了兩口水，額頭上的冷汗當即涔涔而下。</br> 出了汗，人也就清醒了。</br> 洛長安慎慎的環顧四周，確定這不是在那個可怕的地方，方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僵直的身子終于軟了下來。</br> “做噩夢了？”宋燁問。</br> 洛長安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盯著手中的杯盞。</br> 見此情形，曹風趕緊拽著吾谷出了門。</br> “你拽我作甚？公子……”</br> “洛公子有皇上在側照顧著，你操的哪門子心？”還不待吾谷說完，曹風低聲訓斥，“乖乖在門口守著，別讓人靠近，這便是最好的，明白嗎？”</br> 吾谷能反駁嗎？</br> 自然不能。</br> 里面那位是皇帝，誰敢在皇帝面前造次？</br> 吾谷終究是沒辦法跟皇帝抗衡的，只能乖乖的守在門外，然則耳朵豎得高高的，生怕錯漏了什么重要響聲。</br> 畢竟，公子方才做噩夢了。</br> “長安？”宋燁握住了洛長安的手，“好些嗎？”</br> 洛長安點點頭，面色依舊蒼白得厲害，任由他接過她手中的杯盞，然后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br> 不抗拒，是因為她覺得心慌。</br> 內心深處的忐忑，讓她有些不知所措。</br> “你這是做了什么噩夢，以至于嚇成這樣？”她的膽子，宋燁是知道的，若不是真的嚇著了，絕對不會是這樣。</br> 可她，到底夢到了什么呢？</br> “沒事！”她自然不會告訴他，是因為夢到了自己的母親。</br> 她那樣興奮而且沖動的跑到了母親面前，卻只看到了華麗衣裳底下，套著的骷髏骨架，那種震撼與驚恐，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br> “都嚇成這樣了，還沒事？”宋燁抱緊了她。</br> 難得，她沒有抗拒。</br> 洛長安不說話，待緩過神來，當即推開了宋燁。</br> “過河拆橋，也不至于這么快？”宋燁皺了皺眉。</br> 洛長安輕笑，“依著皇上的意思，您是橋？”</br> “若朕是橋，定是要過你這條河，也不知道長安這條河，有多寬有多長？”宋燁瞇起桃花眼，若有所思的盯著她。</br> 洛長安翻個白眼，“皇上門前有太多河，后宮三千，您怕是連夜造船都來不及呢！哪兒有功夫，搭理微臣呢！”</br> “哪日，長安改改這刺耳，把微臣改成……臣妾，那朕這心里可就舒坦了。”宋燁意味深長的笑著。</br> 洛長安輕嗤，“臣哪日做了太監，再與皇上天長地久。”</br> “長安有此心，朕甚是寬慰！”宋燁確定她沒什么事，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好了，既然做了噩夢，那便起來活動一下，長久躺在床榻上，難免會睡出問題來。”</br> 洛長安就不明白，睡……還能睡出問題？</br> 扯！</br> 待宋燁離開，吾谷才敢屁顛顛的進門。</br> “公子？”吾谷慌亂的上前，“您沒事吧？”</br> 洛長安翻個白眼，“我能有什么事？怎么連你都神經兮兮的？”</br> “公子，您方才睡了很久，怎么叫都不醒。”吾谷盯著她，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她這一閉眼，又睡過去了。</br> 洛長安起身，齜牙咧嘴的伸個懶腰，“說什么胡話，睡著了哪有叫不醒的道理？平素在家里，也都是你來叫的，好端端的，你可別咒我。”</br> 居然咒她長睡不醒，吾谷這小子八成昏了頭。</br> “公子，真的真的。”吾谷急了，“方才我們所有人都在叫您，連皇上都叫了好半晌呢！可您一直閉著眼睛，動都不動。”</br> 洛長安正走到了桌案胖，顧自捻了一塊糕點往嘴里送，聽得這話，當即動作一滯，“你說真的？我叫不醒？”</br> “是啊！”吾谷點頭，“奴才都嚇壞了，連大夫都來了，可是大夫瞧不出來您有什么，只說是太過疲勞。”</br> 洛長安默默的把糕點塞進嘴里，皺著眉坐在凳子上。</br> “公子，您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吾谷不放心。</br> 洛長安搖搖頭，“其實之前我能聽到一點嘈雜聲，但是怎么都醒不來，后來做了一場噩夢，別的什么感覺都沒有。”</br> “真的沒感覺啊？”吾谷撓撓額頭，“這到底怎么回事？瞧著好生嚇人，怎么叫都不醒。”</br> 洛長安抿唇，“除了叫不醒，還有別的癥狀嗎？”</br> “沒有！”吾谷很是干脆的回答。</br> 這倒是讓洛長安沒想到，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對身邊人來說，也如同經歷了一場噩夢。</br> 怎么會，叫不醒？</br> “公子，您夢到了什么？”吾谷問，“叫聲好嚇人，奴才還以為您……”</br> 洛長安壓了壓眉心，只覺得糕點也不香了，干脆不吃了。</br> “我……夢到了娘！”洛長安嘆口氣，“就跟丁老頭給我看的畫像，里面那人一樣，站在桃花樹下，背影很是好看。”</br> 吾谷倒是沒想到，公子居然會夢到夫人。</br> “可是，夢到夫人是好事，公子您怎么反而害怕了呢？”吾谷不明白。</br> 公子心心念念就是夫人，來南州這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找尋夫人的痕跡，可夢到了夫人之后，公子怎么會嚇成這樣？</br> “我夢到我娘，變成了一具骷髏。”洛長安音色低沉。</br> 吾谷愕然。</br> 骷髏？</br>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都是相反的。”吾谷忙道，“公子就是太著急了，所以才會做噩夢。”</br> 洛長安起身，“對了，我昏睡的時候，重生是不是來過？”</br> 吾谷不解，“沒有啊！公子，為何這么問？”</br> “那我為何，聽到了他的聲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