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重生，格外溫柔。</br> 更難得的是，洛長安沒有反抗，甚至于小心翼翼的回應著。</br> 近距離的時候，能清晰的感受到屬于對方的溫柔，那樣小心的呵護著，尤其是重生，心內的歡喜已經無法言語。</br> 洛長安，終于生出了血肉，不再沒心沒肺，不再肆意妄為，而是學會了如何回應他。</br> 唇齒相濡，松開的時候，四目相望。</br> “你終于舍得出現了？”洛長安極是嫌棄的推開他。</br> 方才還熱情如火，這會忽然冷卻下來，真是翻臉無情。</br> “你終于舍得，對我撒嬌了？”重生倒是很喜歡她這樣的反復無常，洛小公子素來沒吃過苦頭，要什么有什么，于是乎連心都沒了。</br> 現如今，他終是將她的一顆心找了回來，這樣的感覺甚好。</br> “我可沒有撒嬌，你別誤會，只不過是覺得自己的獵物，不能讓別人叼了去，若是放出去了還不知道回來，到時候被人知道了，小爺多丟人？”她別開頭。</br> 重生將她抱在膝上，坐在了她原來的位置上，“怎么舍得讓我的長安……丟人呢？我答應你，不管能否找到，都會回來找你，必會做到，決不食言。”</br> “真的？”洛長安問。</br> 瞧著她巴巴的眼神，重生鄭重其事的點頭，面具下那雙眼眸，幽幽散著墨色的光芒。</br> 燭光葳蕤，眼中唯她一人爾。</br> “長安。”重生道，“你這里，是不是有我的影子了？”</br> 洛長安想了想，“影子倒是沒有，鬼倒是有一個，成日神出鬼沒。”</br> “那也好。”他愈發將她抱緊，“千城事了，你還想去鬼哭林嗎？雖然沒了離恨天作祟，但那邊依舊危險。”</br> 洛長安抿唇，半垂著眉眼，“我還是想去。”</br>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br> 須臾，洛長安低低的開口，嗓音里帶著些許復雜的情緒，“重生，我夢到我娘了。”</br> 重生愕然，“丞相夫人？”</br> “大概誰都沒聽過我母親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洛長安繼續說，“從我懂事以后，我便知道自己是個沒有娘的孩子，我對母親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個蓋著布，擺在祖宗祠堂里的靈位。”</br> 重生沒說話，靜靜的聽著她說。</br> “府內所有人，對此諱莫如深，我知道，這肯定是我爹的緣故，爹不許任何人對我說起有關于母親的事情，可越是這樣，我越想知道。”洛長安瞇了瞇眸子，口吻異常堅定，“每個人都有母親，為什么就我沒有？”</br> 重生喉間滾動，“許是你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br> “不管他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都是我該知道的真相，這樣瞞著我，便是真的疼我愛我？”洛長安反唇相譏。</br> 重生嘆口氣，“可能是怕你有危險，畢竟你爹就你這么個兒子。”</br> “他不能把自己的自私，建立在我的痛苦上。”洛長安不認同這樣的做法，“我想知道我的母親是誰，長什么模樣，她到底為什么會死，又或者她沒死，只是失蹤了。”</br> 作為人子，她有權利知道母親的一切。</br> 但是，所有人都瞞著她。</br> 小時候，其他孩子提及母親，都是喜笑顏開，說起母親如何如何的疼愛，唯有洛長安……面上無所謂，實則內心深處羨慕至極。</br> 因為她一句都沒有，因為整個京陵城的人都知道，洛長安只有父親，沒有母親，她是個沒娘的野孩子。</br> “好了，我陪你！”重生親了親她緊咬的唇，舌尖輕輕抵開她的貝齒，“不許咬著了！”</br> 咬壞了，他心疼。</br> “重生，我夢到我娘變成了一具骷髏。”洛長安眼角微紅，“然后，我嚇醒了。”</br> 重生唇線緊抿，“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噩夢罷了！”</br> “我夢到我娘站在樹下，就跟丁太傅給我看的那幅畫是一模一樣，手上戴著那根紅繩環，爹沒有騙我，那是娘的遺物。”洛長安仿佛還陷在夢里，“然后我沖過去了，娘……”</br> 娘，變得很可怕。</br> “好了，別說了。”重生將她抱起。</br> 燭光里，兩個人的身影重疊。</br> 重生宛若抱孩子一般，胳膊從她的腿肘后環過，將她抱得高高的。</br> 洛長安居高臨下的睨著他，雙手死死扒拉著他的肩膀。</br> “以后，有我。”重生仰頭看她。</br> 長睫微垂，洛長安盯著他，“你會不會離開我？”</br> 別看她什么都有，實則心里空蕩蕩的。</br> “不會！”重生很肯定的告訴她，“我愛長安，想要護著長安一輩子，想要陪著長安一生，看日升日落。”</br> 洛長安鼻子酸澀，“你莫要騙我，我洛長安最恨欺騙，若是哪日我發現了你敢騙我，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br> “好！”重生應聲。</br> 洛長安拍著他的肩膀，“放我下來。”</br> 重生抱著她走到了床邊坐著，“你在查師爺？”</br> “對！”洛長安點頭，“不過他死了，咦……”</br> 說起這個，洛長安往他懷里拱了拱，揪著他的衣襟打了個顫，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br> 重生一怔，“怎么了？不舒服？”</br> “是惡心！”洛長安指了指后窗外位置，“尸體丟在水井里，那口井就是用來供小廚房用水的，你說我這昨兒到現在，是不是一直在喝尸水？想起這個，我、我……”</br> 重生慌忙伸手，捋著她的脊背，“好了好了，別想了，別想了，沒事沒事啊！”</br> “我還是有點想吐。”洛長安一想起師爺那尸體，只覺得腹內翻涌。</br> 重生趕緊去拿了一個果子塞進她手里，“啃著！”</br> 洛長安依言，捏在手里狠狠啃了一口，酸甜滋味，總算將那股子味兒壓了下去，“知道我為什么去查師爺嗎？”</br> “因為那杯水嗎？”重生開口。</br> 洛長安一口咬在果子上，詫異的盯著他，“你不是去找盒子了嗎？為什么我覺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沒離開過府衙？”</br> “我走了，但是有江湖朋友幫我盯著府衙的動靜。”重生依舊捋著她的脊背，“好些沒有？”</br> 洛長安抿唇，“還是有點想吐。”</br> “若是真的要吐，且吐得厲害，讓吾谷偷偷去找大夫，不要驚動任何人。”重生低聲吩咐。</br> 洛長安不解，“為何？”</br> “那夜在山洞……咳咳咳……”重生清了清嗓子，“萬一有小重生或者小長安，鉆進了你的肚子，怎么好？”</br> 洛長安：“！！”</br> 不是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