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又險在了夢里，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之前夢里的鳥語花香，剩下的是滿目荒涼，遍地瘡痍。</br> 放眼望去，火光、灰燼、鮮血……</br> 耳畔所聞，聲聲絕望……</br> 她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但是想了想，應該去找自己的母親，即便母親是一具骷髏，她也得去看看，辨一辨骷髏的模樣。</br> 誰知，桃花林消失了，只剩下燒焦的枯枝殘葉，昏暗的光線之中，宛若張牙舞爪的妖邪，驚悚可怖。</br> “娘？”洛長安喊了一聲。</br> 無人應答。</br> 她寧愿見著之前的熱鬧非凡，寧愿所有人都瞧不見她，至少那樣的畫面比較溫馨，至少……她還能看到母親曾經生活過的美好。</br> 而不是，想現在這樣……</br> “娘！”她在昏暗中奔跑，在繚亂的風聲中嘶喊。</br> 沒人。</br> 沒人。</br> 驀地，在一個小土坡前，洛長安頓住了腳步，濃郁的血腥味，伴隨著劈頭蓋臉砸下來的大雨，讓她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br> 一步一頓，腳下宛若灌了鉛一般，沉重異常。</br> 走上小土坡的瞬間，洛長安駭然僵在原地，腦子里嗡的一片空白，偌大的尸坑內，橫七豎八，疊著所有人的尸體，鮮血瞞過尸身，或面目猙獰，或死不瞑目，或腸穿肚爛，或斷肢斷臂……m.</br> “啊……”洛長安猛地坐起身來，整個人像是泡在了冷水里，寒涼入骨。</br> 宋燁正坐在她床沿，吾谷還躬著身行禮。</br> 可見，宋燁是剛進來，剛坐到床沿。</br> “又做了噩夢？”宋燁忙不迭抱了抱她，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好了好了，夢都是假的，醒了便罷！”</br> 洛長安神情迷惘的盯著他，眼睛里還有未來得及消散的驚恐。</br> 宋燁皺眉，“這是夢到了什么，嚇成這樣？”</br> “公子？”吾谷心驚肉跳。</br> 公子這是怎么了，為何來了千城之后，便一直噩夢連連？</br> 以前在京陵城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事情。</br> 洛長安推開宋燁，伸手壓了壓眉心，可算是緩過神來，“大概是之前被離恨天的人給嚇著，所以連日來噩夢不斷。”</br> “真的沒什么不舒服？”宋燁追問。</br> 洛長安點點頭，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說話。</br> “公子，奴才去給您弄點吃的。”察覺了氣氛不太對，吾谷低聲開口。</br> 不愧是跟了她這么多年的，知道她心里煩躁，需要好吃的來轉移注意，并且……岔開了話題，免得宋燁總盯著她不放。</br> 誰能知道那些大夫，會不會查出她身上中蠱的事情？</br> 萬一查出來了，也不知道皇帝會如何處置她，或者拿這件事要挾父親，這是洛長安絕不允許發生的事情。</br> “去吧！”洛長安伸個懶腰，“我也真的餓了！”</br> 這是睡了多久？</br> 睡了足足有三個時辰，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這么久。</br> 重生，又跑了。</br> “對了皇上，離恨天的事都了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回京陵城去了？”洛長安追問，“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真是討厭死了！”</br> 宋燁盯著她看了半晌，溫聲應道，“已經在準備了，大概這幾日就能啟程回去。”</br> “真的？”洛長安欣喜不已。</br> 這樣，她就能半道上開溜了。</br> 甚好！</br> 甚好！</br> “自然是真的，君無戲言。”宋燁斂眸，“長安這兩日可以在千城內逛逛，外頭已經處置得差不多，應該還算安全，你多帶點人便罷！”</br> 洛長安眨眨眼，宋燁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心？</br> 居然，放她出去？</br> “皇上是怕后院那個水井……”</br> “好了！”宋燁面色微變，“不提這事。”</br> 果然，皇帝知道了小廚房后面、水井里的事情，怕她待在這里會害怕，或者繼續惡心，所以才會開恩讓她出去溜達。</br> “但這件事總歸是要查的。”洛長安說。</br> 宋燁點點頭，“朕已經讓林祁去查了，以四方門的能力，想必很快就會抓住兇手。”</br> “若兇手不是府衙內的人，并且已經跑了，還怎么抓？”這才是洛長安擔心的事。</br> 宋燁搖頭，“朕來找你之前，已經親自去問過了，府尹那邊調查得知，行兇者可能是熟人，因為師爺的家里被人翻找過，連師爺在府衙內的小房間，亦被人翻動過。”</br> “這能證明什么？”洛長安不解，“最多說明那兇手，有什么東西落在了師爺手里，急于找回，別的……還能看出什么？”</br> 宋燁挑眉，“不能等朕，把話說完？”</br> 洛長安：“……”</br> “問過周邊的人，沒見著生面孔。”宋燁意味深長的開口，“明白了嗎？”</br> 洛長安愣怔，“熟人？”</br> “對，師爺的小房間很是偏僻，在北邊的排屋那兒。”宋燁解釋，“所有的屋子，不管是門窗還是門前的布置，都是一模一樣的。饒是如此，對方只翻找了師爺的那間小屋！”</br> 洛長安恍然大悟，“要想在這些排屋之中，精準的找到屬于師爺的那間小屋，可不容易！”</br> “若不是熟人，如何能精準的找到屋子，而不是胡亂的翻找一通？”宋燁補充一句。</br> 洛長安皺眉，那么問題來了，到底是誰干的？</br> “可有方向？”洛長安問。</br> 宋燁點頭，“林祁有懷疑的對象，現在就只等著最后的答案。”</br> “會是誰呢？”洛長安不解。</br> 宋燁沒說，只是目色微沉的瞧著她。</br> “怎么、怎么了？臣臉上有什么嗎？”洛長安皺眉，這么盯著她看作甚？她臉上又沒有金子、銀子閃閃發光。</br> 宋燁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頸，冷不丁將人拽到了自己的跟前，“長安盯著朕看的時候，朕就有些……情不自禁。”</br> 洛長安：“……”</br> 情不自禁你個死人頭，誰盯著你看？</br> 然則下一刻，宋燁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了下來。</br> 洛長安：“！！”</br> 唇上驟然一暖，洛長安猛地蜷起了身子，面上全然變了顏色。</br> “長安？”宋燁略有慍色，“你干……你怎么了？”</br> 洛長安貓著腰，死死捂著心口，額角有薄汗滲出，整個人好似很痛苦。</br> “長安？”宋燁慌忙將她攬入懷中，“怎么了？”</br> 洛長安疼得說不出話來，心口處宛若毒蟲噬咬，又似萬箭穿心，死死揪著衣襟，死死捂著心口，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為什么會突然這么疼？</br> “長安？”宋燁駭然。</br> 這顯然，不是裝的。</br> “來人！”宋燁疾呼，“長安？長安！”</br> 吾谷正端著小點心走到門口，驟聽得這動靜，嚇得撒腿就往屋內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