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吾谷很想揍重生一頓,但最后還是生生忍住了。</br> “這算不算是,補償?”吾谷問。</br> 重生苦笑,“算,也不算。”</br> “你這人說話不老實,算就算,不算就不算,一點都不干脆。”吾谷嗤笑兩聲,“我家公子說了,不要跟那種喜歡拖泥帶水的人來往。”</br> 重生一怔,“為何?”</br> “因為優柔寡斷的人,其實是最自私的。”吾谷輕哼,“因為他們什么都想要!”</br> 這話,委實讓重生無法反駁。</br> 優柔寡斷,不就是擔心顧此失彼嗎?</br> 那為何會擔心顧此失彼?</br> 因為貪心!</br> 什么都不想失去,什么都想要,所以才會猶豫不決。</br> “居然很有道理。”重生苦笑。</br> 吾谷略顯得意,“那是自然,公子何其聰慧,只是你們不懂罷了!我跟在公子身邊這么多年,公子是什么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br> “那你覺得,她是什么樣的人?”重生吃力的挪動了一下身子,調整坐姿。</br> 吾谷很是認真的想了想,“公子表面不羈,實則重情重義,從不會虧待身邊之人,恩怨分明,從不會無的放矢,只是有時候公子很孤單寂寞,所以才會做出那些擾民之事。”</br> 頓了頓,吾谷笑道,“可是,比起京陵城那些公子哥,我家公子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不曾殺過人,不曾染過血,最多是閑來無事,進出風月之地,進出賭坊罷了!”</br> “可這也怪不得公子,相爺不許公子出城,公子實在是無聊至極。”說起這個,吾谷倒是有些同情自家公子,“別看公子盡享榮華富貴,實則連城門都出不去,即便是在京陵城,這屁股后頭……仍是跟著一串尾巴!”</br> 重生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br> 許是這密道內太過安靜,吾谷有些不習慣,低聲喊了句,“重生公子,你還在聽嗎?”</br> 重生音色磁重的“嗯”了一聲,終是開了口,“你家相爺真的是煞費苦心。”</br> “可不是嘛,相爺疼公子,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丞相府就只有公子一個孩子,相爺恨不能把整顆心都捧給公子。”吾谷忙道,“唯獨在夫人這件事上,相爺始終不肯告訴公子分毫。”</br> 然而,孩子長大了便會叛逆,你越不告訴她,她越想知道。</br> “這是長安心里的死結。”重生嘆口氣,“她若不解開,這輩子都得懸心,所以在得知她想去鬼哭林的時候,我便知道攔不住她,想給她造個假的。”</br> 吾谷恍然大悟,“你是想在保證公子安全的情況下,解開公子的心結。”</br> “等到事罷,我便可以送她回京陵城,如此一來她便不會再生出別的心思。”重生扶著墻站起身來。</br> 千算萬算,沒算到有人橫插一腳,以至于不但沒解開她的心結,反而讓她陷入險境,連帶著他自己都跟著困頓其中,難以脫身。</br> “你好些嗎?”吾谷問。</br> 重生頷首,“我們繼續往前走。”</br> “好!”吾谷點頭,順帶攙起了重生。</br> 前路,依舊漆黑一片。</br> 誰也不知道,有什么會在前面等著他們,但為了洛長安,硬著頭皮也得上。</br> 當然,還有一人也是硬著頭皮也得上。</br> 曹風斷然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手中的拂塵“吧嗒”落地,一張臉白了又白,若不是身邊的暗衛攙扶得及時,只怕已經倒在了地上。</br> “公公,可不敢倒下,您現在是主心骨!”暗衛忙道。</br> 曹風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什么主心骨不主心骨的,脖子上的腦袋都已經搖搖晃晃的,還要什么主心骨?</br> “公公!”暗衛駭然。</br> 曹風顫顫巍巍的撿起了地上的拂塵,顫顫巍巍的抖落了拂塵上的灰塵,整個人都是慌亂的,“別、別叫,讓、讓雜家靜一靜!靜一靜!”</br> 暗衛立在那里,瞧著曹風抖著腿離開。</br> 眼下,除了竭力尋找,已經沒有別的法子。</br> “曹公公?”林祁立在光亮處,方才他是看著曹風從林子里鉆出來的,“您這是怎么了?”</br> 曹風面色極為不對,整個人瞧著精神恍惚,聽得林祁方才喊他,居然渾身一激靈,差點連手里的拂塵都拿不住。</br> “何事?”曹風醒過神來,“林門主,這么晚怎么還沒睡?”</br> 林祁瞧了一眼皇帝的帳子,“皇上的帳子還亮著,咱們當臣子的哪敢睡?可不得好好看著嗎?對了曹公公,你臉色不太好,是否身子不適?”</br> “沒、沒什么。”曹風擺擺手,故作輕松的笑道,“吹了點風,有點肚子疼,去林子里解手罷了!林門主,明兒想必能進城了吧?”</br> 林祁點頭,“是,明日能進城,不過……曹公公,咱們的行程是不是太慢了點?”</br> 說著,林祁又看了一眼皇帝的帳子,他很清楚的發現,自己每看一眼,曹風就緊張一點,而且都會順著他的視線,也去看一遍皇帝的帳子。</br> 這情形,委實不太對勁。</br> 不過,林祁并未拆穿,只是略顯無奈的嘆口氣,“再這樣下去,要猴年馬月才能回到京陵城?”</br> “不著急。”曹風忙道。</br> 轉念一想,自己似乎反應太緊張了,又沖著林祁笑了笑,帶了幾分解釋的意思,“雜家的意思是,皇上身子不太舒服,若是走得太快,怕是無益于龍體安康。”</br> “皇上可知道洛公子失蹤的消息?”林祁問。</br> 曹風心下一緊,不管他怎么回答,都會變成林祁心中的疑慮所在。</br> “皇上他……”曹風猶豫了一下,“雜家暫時沒有告訴皇上,畢竟皇上身子不適,若是受了刺激,那可如何是好?”</br> 林祁佯裝駭然,“什么?曹公公居然沒有告訴皇上?您就不擔心嗎?若是洛公子有什么閃失,皇上到時候怪罪下來,何人能承擔得起?”</br> 曹風梗著脖子,“此事若是有什么責任,雜家一人承擔,但若是皇上有什么閃失,何人能擔得起?雜家伺候皇上,自然要以皇上為重!”</br> 語罷,曹風頭也不回的離開。</br> 瞧著曹風氣吼吼離去的背影,疾刃撓撓額角從一旁湊過來,“門主,這曹公公怎么怪怪的?今兒發這么大的脾氣?”</br> “欲蓋彌彰!”林祁瞇起危險的眸子,“今晚留在帳子里,莫要隨意走動,我出去一趟。”</br> 疾刃行禮,“是!”</br> 看樣子,得好好的弄清楚這件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