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逃離,最后兩個抬回來,一個哭著回來。</br> 洛長安知道,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她也明白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離開京陵城,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br> 被鬼叔帶回去之后,她再也沒有鬧騰。</br> 人啊,只有在經歷過生死之后,才會真正的長大。</br> 當你即將失去最重要的人,最心愛之物,你就會明白,任性解決不了一切問題,而你不是那個天佑之子,你也會痛不欲生的時候。</br> 整個心沉淀下來,洛長安坐在屋子里,不哭不鬧,盡心照顧著躺在床榻上的兩個人。</br> 一個屋子,兩個病號。</br> 一個是吾谷,一個是重生。</br> “少主?”鬼叔原本很是惱怒,可看到洛長安那副死氣沉沉的臉,瞬時什么氣兒都發不出來了,她終究是神女的孩子,再怎么說,身上也流著一半的先秦一族的血。</br> 洛長安坐在桌案旁,眼睛都不帶眨一下。</br> 外面天亮了,她心里的天……依舊漆黑。</br> “您放心吧,有巫醫在,他們暫時不會有事。”鬼叔說的是暫時。</br> 這種暫時,是建立在他們的傷勢不會惡化的情況下。</br> 畢竟,先秦一族最好的巫醫,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殺光了,拜洛川河所賜!</br> 洛長安回過神,“人抓住了嗎?”</br> “沒有!”鬼叔搖頭。</br> 洛長安冷了眸,“你該不會是因為,同鴛盟與離恨天有所勾結,所以不愿下死手吧?鬼叔,你要知道,外人闖出山谷,會給先秦一族帶來滅頂之災!”</br> 昔年,她的父親就做過這么一回事。</br> 鬼叔點頭,“我知道,所以我們不會包庇任何擅闖山谷之人。”</br> “希望如此。”洛長安靜靜的望著床榻上的兩人。</br> 鬼叔猶豫了一下,“這重生……明明覆著皮面,少主為何不看看他的真容?”</br> “他愿意讓我看時,何需我親自動手?”洛長安深吸一口氣,“這點信任,你們沒有!”</br> 聞言,鬼叔略顯羞愧的抿唇,“少主好好休息,我再去找找!”</br> “那人鬼鬼祟祟的進入山谷,不許我們離開,鬼叔可想過為什么?”洛長安問。</br> 鬼叔佝僂著腰,站在門口愣了愣,“少主這話是什么意思?”</br> “還需要我解釋嗎?”洛長安扶著桌案站起來,目色幽邃的盯著他,“若是為了你們而來,為什么要對付我們,驚動眾人?”</br> 鬼叔答不上來。</br> 洛長安繼續道,“讓我重新被你們抓住,對他們來說,有什么好處?”</br> “這……”鬼叔張了張嘴。</br> 還真的是沒想過。</br> 洛長安呵笑,“我方才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冒著驚動你們,暴露他們行蹤的風險,鬧出這么大的動靜!”</br> “為什么?”鬼叔忙問。</br> 洛長安裹了裹后槽牙,“為了能讓你們提前進行祭祀,為了你們能早點殺了我。”</br> 鬼叔:“??”</br> 這都哪跟哪?</br> “不明白?”洛長安指了指自己,“我這條命,是你們要獻祭給神樹的,不是嗎?那么獻祭完之后呢?會出現什么狀況,你們心知肚明。”</br> 鬼叔駭然瞪大眼睛,剎那間明白了洛長安的意思所指。</br> “所以那人,不是幫我們堵住您,而是……”鬼叔明白了,“是為了祭祀之后的神跡而來。”</br> 神跡是什么?洛長安不知道,畢竟她沒經歷過,但她覺得,那個黑衣斗篷的男子,肯定是沖著神樹、先秦一族的秘密來的。</br> 至于這秘密是什么,鬼叔肯定不會告訴她,她問也白搭。</br> 鬼叔匆匆忙忙的離開,大概是明白了。</br> 洛長安立在門后,聽得鬼叔沖著外頭的人說,推演七星連珠的日子,具體是哪一天,然后又轉述了洛長安的那番話。</br> 眾人,神色慌張的散開。</br> “七星連珠?”洛長安想了想,“我好似在哪聽到過?”</br> 爹?</br> 師父?</br> 到底是誰提起過呢?</br> 眼見著眾人都走了,洛長安疾步行至重生的床邊,伸手扣住了重生的腕脈,俄而又去給吾谷探了探脈。</br> 對于先秦一族的那些巫醫,洛長安毫無信任可言。</br> 這些人滿嘴仁義道德,實則與離恨天的人,沒什么本質的區別,都是不擇手段的惡人。</br> 師父給的最后一點保命丸,都進了重生和吾谷的肚子。</br> “但愿能讓你們活下來。”洛長安抿唇,“要是師父在就好了,她的醫術那么好……”</br> 早知道這樣,平時就不偷懶了,好好跟著師父學醫,哪用得著這么受制于人?</br> 然則,千金買不了后悔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br> 到了夜里的時候,鬼叔又回來了。</br> “看你這副神色,肯定是沒找到人。”洛長安正好在吃飯。</br> 以前還挑剔挑嘴,現在只要能吃飽就行。</br> 重生和吾谷拼了命的救她,她也得拼了命的活下去,不能讓自己有任何的閃失。</br> “這些人像是會飛天遁地一般,不知道藏匿在何處,山谷這么大,我們的人手不夠,一時半會的找不到。”鬼叔說起這個,便有些懊惱。</br> 怎么就溜進來了呢?</br> 是洞口的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br> 還是說……</br> “問個問題。”洛長安扒拉著飯,頭也不抬。</br> 鬼叔頷首,“少主請說。”</br> “你們讓神樹復活,是為了樹還是為了人?”洛長安往自己碗里夾菜。</br> 這先秦一族的人不咋的,做的飯菜還是挺好的,多半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便覺得野山珍別有滋味。</br> 鬼叔沒說話。</br> “答不上來?”洛長安掀了眼簾瞧他,默默放下手中的碗筷,“這有什么好猶豫的?為了樹,那就樹活,人死了也無所謂。”</br> 鬼叔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們是為先秦一族的延續,為了族群的興旺。”</br> “那就是為了人。”洛長安道。</br> 鬼叔想了想,“應該是吧!”</br> “一個族,要在北涼存活下去,除了大費周章的,讓神樹復活,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洛長安問,“洞口的秘密失守了,也就是說,你們不再安全。”</br> 鬼叔唇線緊抿。</br> “藏身在世外桃源,原本是最好的避世之法,可是鬼叔,今時不同往日,先秦一族沒落,山谷不再是秘境。”洛長安一針見血,“你們繼續留在這里,只會招來更多的覬覦者。”</br> 鬼叔眉心緊皺,“少主到底想說什么?”</br> “與其活在仇恨里,一輩子痛苦,為什么不選一條輕松的路?”洛長安目不轉瞬的盯著他,“我便是你們先秦一族,最大的轉機。我爹覆了你們先秦一族,我還給你們一條生路,如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