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太醫進了寢殿。</br> 洛長安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邊上擱著一個染血的臉盆,血色暗沉。</br> “皇上?”太醫們齊刷刷的行禮。</br> 宋燁指了指水盆里的血,“沒什么大礙了。”</br> “這……”太醫們細細瞧著,這水盆里血色暗沉,的確不是正常的顏色,且瞧著床榻上的洛長安面色慘白,委實是虛弱至極。</br> 想來這一路上所聞,劉妃要毒殺洛長安之事,是千真萬確的。</br> 這么一想,眾太醫面面相覷。</br> 后宮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是太師府出來的,一個洛丞相的獨苗苗,一旦雙方鬧騰起來,誰能擔得起?</br> “所幸吾谷隨身帶著解毒丹藥,否則……”宋燁直搖頭,“后果不堪設想!”</br> 太醫躬身,“皇上,容臣等為洛大人把脈?”</br> “不用了!”宋燁擺擺手,“沒什么大事,就不用再興師動眾,開兩副解毒之后的溫補之藥便罷!出了這道門,不許亂嚼舌根,明白嗎?”</br> 太醫們只道,皇帝不想讓太師府和丞相府打起來,想要做和事老,以和為貴。</br> “臣等,遵旨!”眾人行禮。</br> 溫補的藥倒也容易,隨隨便便開點安神湯便是!</br> 待眾人離開之后,洛長安徐徐睜開眼,趴在床沿松了口氣。</br> “沒事了!”宋燁撫著她的脊背,“被我打發走了!”</br> 洛長安托腮,木愣愣的瞧著門口方向,“那你打算如何處置劉妃?我沒中毒,你無需下狠手,可她要對付我是真,若不懲處難免會助長她的氣焰。”</br> “交給我便是。”宋燁起身,“好好睡一覺,把前些日子流的血都養回來。”</br> 洛長安點頭。</br> 事實誠然如此。</br> 之前洛長安在祭壇上失血太多,以至于回到京陵城的這些日子,面色依舊帶著蒼白,盡管宋燁拼命的養著,也只是讓她看起來稍顯紅潤。</br> 一個人失了那么多血,饒是她自愈能力再好,也得小心的養著。</br> 洛長安伏在床沿,瞧著宋燁大步流星的走出寢殿。</br> 今兒這么一鬧,估摸著爹也會知道。</br> 爹那脾氣,平素倒也罷了,遇見她的事兒,還不得發狂?</br> “唉!”拽著被子,蒙過頭,洛長安悶悶的翻個身。</br> 既然宋燁讓她放心,那她便安安心心的睡一覺。</br> 至于之后的事,就等她睡醒了再說。</br> 吾谷老老實實的在外頭守著,不多時便見著了著急忙慌,匆忙跑進宮的洛川河。</br> 一聽說閨女被劉妃害了,哪里還能坐得住,撒腿就往宮里跑,即便知道皇帝會護著洛長安,可父親始終是父親,哪里舍得真的將閨女的性命,交到別人手里。</br> 在父親的眼里,這世上唯一能為閨女豁出命去的男人,只有自己。</br> “如何?”洛川河忙問。</br> 吾谷“噓”看一聲,“相爺莫要著急,公子睡著了!”</br> “睡著了?”洛川河松了半口氣。</br> 能睡著,就說明沒事。</br> 洛川河知道,她體質特殊,即便是劉妃真的下了毒,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她自身就能消耗殆盡。</br> 可是……</br> “真的沒事嗎?”洛川河追問。</br> 吾谷點點頭,行了禮開口,“丞相放心,有皇上在呢!”</br> “本相知道,這是皇宮,自有皇上做主,可皇上再仔細,也比不得這宮里的人心歹毒。”洛川河一聲嘆。</br> 自己就是這么在朝堂上摸爬滾打過來的,那些個見不得人的手段,也是用過不少,現如今年歲上來了,最怕的就是報應在孩子身上。m.</br> 吾谷低聲道,“相爺放心,公子是裝的。”</br> 洛川河一怔,“什么?”</br> “今兒咱們從宮外回來,劉妃娘娘就領著一大幫人,要請公子吃席,說什么擺和。當時他們人多,咱們在宮里也不敢太鬧騰,所以就跟著去了!”吾谷解釋。</br> 洛川河裹了裹后槽牙,劉良你個老匹夫,你在朝堂興風作浪也就罷了,居然養出這么個東西,禍害我家長安,我豈能與你罷休!</br> “在劉妃宮里,劉妃娘娘一直想經由公子的口,打探皇上的消息。”吾谷繼續說,“公子很是仔細,沒敢泄露分毫,卻也是真的有點生氣。”</br> 洛川河知道自家孩子的性子,他家長安呢,表面笑嘻嘻,偶爾發飆也不是真的生氣。</br> 她若真的生氣,必是不聲不響的!</br> “后來呢?”洛川河問。</br> 吾谷繼續道,“后來皇上就來了,皇上一來,公子就喊肚子疼,這不……皇上抱著公子滿宮道的亂竄,直接抱回了長樂宮,還宣了太醫!”</br> 于是乎,整個皇宮都知道了這件事。</br> “再后來,就是相爺您來了!”吾谷抿唇,“相爺您放心,公子真的沒什么大礙,就是吃得有點撐著了,至于那些太醫,也都被皇上打發走了,沒發現端倪。”</br> 洛川河如釋重負的點點頭,“皇上自會處置,不過這種事可一不可二,還是要提醒你家公子,這是皇宮,下不為例!”</br> “是!”吾谷行禮。</br> 如此,洛川河便放了心,“有空讓她回來一趟,本相得好好訓斥訓斥。”</br> 吾谷頷首,“奴才記住了!”</br> 出了長樂宮大門,洛川河揉了揉眉心。</br> “相爺不舒服?”簡豐忙問。</br> 洛川河搖搖頭,“孩子大了,心思也多,居然會想出這樣的法子里,好在皇上是偏向她的,否則追究起來,定會吃不了兜著走。”</br> 污蔑皇妃?</br> 呵,這丫頭真是愈發膽大包天了。</br> 正因為知曉如此,皇帝宋燁才馬不停蹄的去收拾爛攤子。</br> 既然是下毒被當場抓包,總歸是要細查追究下去,否則就太容易惹人生疑了。</br> 偏殿內。</br> 劉嫣然泣不成聲,跪地磕頭,“臣妾沒有下毒,請皇上明察!”</br> 宋燁拂袖坐在正上方,眉眼微沉的睨著她。</br> “皇上!”劉嫣然急了,這罪名要是真的落下來,怕是會牽連太師府。</br> 思及此處,劉嫣然更是提淚漣漣,“皇上明鑒,臣妾連一只螞蟻都不敢踩死,又豈會去殺人,何況還是在臣妾的宮中,皇上……臣妾沒那么愚蠢!”</br> 宋燁瞧著她,自知這事的確不是她下的手,是洛長安順水推舟,給她一個教訓。</br> 可若是他不追究,這偏心偏得……他家長安肯定不答應。</br> 洛長安斂了性子,不愿與人為敵,奈何你不惹事、事惹人,所以這一次若不能斷了劉嫣然的心思,以后她還會尋洛長安的麻煩。</br> “劉妃,朕平素瞧著你是何其沉穩一個人,怎么也會做這樣糊涂的事?”宋燁徐徐端起手中杯盞,“宮中下毒,手段狠辣,你讓朕如何辦你?</br> 劉嫣然哭聲驟歇,駭然僵在當場,眸中滿是驚恐之色。</br> 皇帝,信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