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一聲“見”，杜雙燕便屁顛顛的進了寢殿。</br> 驟見著洛長安躺在那里，容色懨懨之態，杜雙燕狠狠皺起眉頭，“洛大人？”</br> “杜昭儀！”洛長安氣息奄奄的開口，“不能給您行禮了，還望杜昭儀恕罪！”</br> 杜雙燕搖搖頭，“你都這樣了，還行什么禮數？何況，自始至終，都沒見著你生出什么禮數之心，今兒倒是假模假樣起來！”</br> “倒也是！”洛長安無奈的嘆口氣，“終究是我被宮里的女人弄怕了。”</br> 杜雙燕愣怔，“你莫要擔心，我不會害你！”</br> 想起之前自己做過的那些糊涂事，杜雙燕亦是有些擔慮，生怕洛長安因為劉嫣然的事情，誤以為她與劉嫣然是一路貨色。</br> “我自然是知道，杜昭儀與劉妃娘娘不同，否則也不會見你！”洛長安靠在軟墊上。</br> 吾谷畢恭畢敬的奉茶，“昭儀娘娘，請用茶！”</br> “是我向皇上通風報信的！”杜雙燕接過杯盞。</br> 洛長安面色一怔，“是你？”</br> “是！”杜雙燕頷首，緊了緊手中杯盞，“彼時我正在宮道上，瞧著劉妃攔住了你們的去路，心頭想著別是想對你們做什么？誰知道，真的要對你們下手。”</br> 吾谷撲通跪地，給杜雙燕磕頭，“多謝昭儀娘娘，對我家公子的救命之恩！”</br> “快快起來！”杜雙燕忙擺手，“救命之恩委實算不上，我只是去通知了皇上，說是你們被劉妃帶走了，旁的什么都沒做。”</br> 洛長安笑了，“那也是救命之恩，若不是皇上及時趕到，只怕我已經死在了承和宮里，倒是真的遂了那劉妃的愿。”</br> “我是真的沒想到，她膽子這么大，居然敢在宮里對你們下手，還是在她自己的地方，如此肆無忌憚，真是令人發指！”杜雙燕義憤填膺。</br> 洛長安斂眸，“終究是太師府給的底氣。”</br> “我當她是名門之女，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再惡毒也是讀過書的女子，多少該明白一些禮義廉恥，平素她可是最瞧不上我們這些將門之女！”杜雙燕滿臉鄙夷。</br> 說起這個，她委實有些憤憤不平，“嫌咱們粗鄙，不識禮數，光會舞刀弄劍，可咱們雖然如此，卻也是個光明磊落之人！”</br> “是！”洛長安點點頭，“若不是諸位武將，鎮守邊關，抵御外敵，只怕咱們北涼早就被人分著吃了，您看看外頭那些西域使臣。”</br> 說起這個，杜雙燕面色微沉，“但凡咱們北涼有龍虎之師，這些個蠻夷何至于在朝堂上，對咱們北涼指手畫腳，居然還敢跟皇上定賭約！”</br> “賭約之中，還有我！”洛長安壓了壓眉心，“終有一日，我北涼崛起，絕對不會在讓人如此欺辱！”</br> 杜雙燕點頭，“你且放心，皇上英明神武，來日北涼定會蒸蒸日上，絕對不會再有受辱之日。”</br> 洛長安報之一笑。</br>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杜雙燕起身，含笑瞧著她，“好好養著身子，我且瞧著，太師府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br> 洛長安搖頭，“倒也未必，太師府在北涼勢力龐大，尋常人是撼動不了他們的，那老太師手段了得，我估摸著他不會坐以待斃。”</br> “皇上把劉妃打入冷宮，但現在西域使團在京陵城里，怕是這事……委實不好處置。”杜雙燕雖然身處后宮，卻也深知前朝之事，非一蹴而就。</br> 洛長安沒說話。</br> 杜雙燕笑了笑，溫和的寬慰她，“你莫要擔心，皇上既然下令把人送進冷宮，就說明他有萬全之策，絕對不是說說而已。”</br> “但愿如此。”洛長安苦笑。</br> 杜雙燕也不知該說什么，終是退出了寢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br> 寒霜上前，“主子，您怎么了？”</br> “就是覺得好人沒好報，心里不太痛快！”杜雙燕揉著眉心，“得虧得皇上及時趕到，否則這劉妃還不定要惡毒成什么樣子。”</br> 寒霜點頭，“可不是嘛！宮里的手段雖然多，但是如此明目張膽的殺人，奴婢也是頭一回聽說，委實了不得！”</br> “皇帝若不遏住這等邪風，來日更會變本加厲。今兒敢殺人，明兒就敢奪位。”杜雙燕直搖頭，“虧她自詡名門閨秀，竟然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br> 寒霜道，“定然是得意忘形所致！”</br> “走吧！”杜雙燕抬步離開。</br> 宋燁的確給了劉嫣然機會，讓她能自己跟洛川河解釋此事，可她沒做過的事情，要如何解釋，到了最后竟是指著洛川河的鼻子破罵。</br> 罵得有多難聽，那么現在她的日子就有多難熬。</br> 冷宮這地方，要多凄涼有多凄涼，進了這地方哪里還有出頭之日。</br> 那些個在冷宮伺候的宮人，原就心頭不忿，恨不得將自身的所有不公，都發泄在這些落魄的貴人身上。</br> 曾經高高在上，如今碾落成泥。</br> 這，就是代價。</br> 杜雙燕瞧著被鐵索加身，鎖在屋內的劉嫣然，一時間還真的沒辦法，把她跟當日高高在上的劉妃娘娘聯系在一處。</br> 披頭散發，歇斯底里，哪里還有半點四妃之首的儀態。</br> “劉妃娘娘！”杜雙燕立在那里。</br> 劉嫣然眥目欲裂，“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br> 不過半日時間，多少人冷嘲熱諷，跑到冷宮看她笑話，看她狼狽的樣子。</br> 誰能料到？</br> 皇帝因為一個洛長安，居然就這樣對她？</br> “你這又是何必呢？”杜雙燕苦笑，“折騰了自己，把自己送進去了，對你有什么好處？在自己的宮里，對人下手，虧你做得出來！落得如此下場，是你應有此報，怨不得人！”</br> 劉嫣然笑聲凄厲，“應有此報？誰告訴你，本宮下手了？本宮是冤枉的，冤枉的！”</br> “冤枉？”杜雙燕嗤笑，“若你是冤枉的，為何要跟丞相解釋？若你是冤枉的，為何太師會跪在御書房前？你說冤枉就冤枉？事實擺在眼前，鐵證如山！”</br> 那一瞬，劉嫣然面白如紙，唇瓣止不住的顫抖，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br> “說不出話來了？”杜雙燕嘆口氣，“人得為自己做錯的事，承擔相應的代價。”</br> 劉嫣然定定的望著她，黑糝糝的眼睛里，翻涌著晶瑩的光亮。</br> “你、你這般瞧著我作甚？”杜雙燕愣怔，不悅的往后退了一步。</br> 劉嫣然忽然落淚，終是淚如雨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竟是這般愚蠢，到現在才明白各中道理，原來……是這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