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的確是劉嫣然的筆跡。</br> “寫了什么？”洛長安吃完果子，又倒了杯水。</br> 宋燁的面色不是太好，顯然是這信中所寫，讓他心內不悅，只是……</br> “她要謀反？”洛長安低聲問。</br> 宋燁嘆口氣，把信遞給她，“自己看！”</br> “我不要。”這么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腦殼疼，她才不要看什么書信，那劉嫣然寫的東西，必定繞口而深奧，她可不想自尋煩惱，“你且說給我聽聽便是。”</br> 宋燁點頭，“上面說，她是被你陷害的。”</br> “這是實情。”洛長安的目光落在碟子里的糕點上，捋著袖子，以蔥白的指尖輕輕捻了一塊，小心翼翼的塞進嘴里。</br> 她沖他笑，眉眼彎彎，糕點塞進了嘴，腮幫子鼓鼓的，笑容里帶著清晰的饜足之色。</br> “不過，說出來就是她的不對了，這明顯就是想挑唆太師府與你的關系。”洛長安舔了舔唇角的糕點碎屑，“君臣矛盾，容易鬧得朝堂大亂。”</br> 宋燁伸手，溫熱的指腹輕輕揩去她鼻尖的糕點碎屑，“慢點吃，沒人跟你搶。”</br> “若真的要算起賬，之前那次翡翠糕……”洛長安頓了頓，“你知道的吧？就是那次我把糕點搖碎了。”</br> 宋燁點頭，“糕點里有東西，被你發現了，然后你就毀了糕點，救了我一命。”</br> “是兩條命！”洛長安豎起兩根手指。</br> 宋燁一怔。</br> “你想啊，那是什么藥？吃完糕點你不得跟人家，嘿咻嘿咻的？”洛長安輕嗤，“鬧出人命來，那就是母憑子貴，這不就是兩條命嗎？搞不好，你運氣糟糕點，來一發雙生子，那就是三條人命！”</br> 宋燁揉著眉心，“你還真是菩薩心腸。”</br> “可不是嘛！”洛長安洋洋得意，“虧得我這鼻子，嗅覺靈敏，救了你這三條命，想想都是功德一件，我這是大功德！”</br> 宋燁無奈的問她，“那你要什么獎賞，救命恩人？”</br> 小妮子還真的，鄭重其事的想了想，“我要秋月齋的，翡翠珍珠糕，要剛出爐的，新鮮好吃的兩籠！不對，三籠。”</br> “好！”宋燁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額角，“都依你。”</br> 別說是三籠，只要她想吃，他都能把秋月齋搬進宮，讓她吃個夠，只怕她到時候會吃膩，那便得不償失了。</br> “她這封信若是送到了太師手里，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嗎？”宋燁問。</br> 洛長安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她肯定不只是寫了冤屈，肯定還寫了對我憎惡，如此一來太師就會更加針對我爹，到時候朝堂上兩個人斗起來，那就有好戲看了。”</br> “上面還寫著，讓她爹求情。”宋燁說，“你說，我要不要寬恕她？”</br> 洛長安愣怔了一下，“你真的要放了她？”</br> “放不放，是我一句話的事，但是這事……”宋燁搖頭，“不能輕易放，總歸要討點東西，不然你不是白遭罪了？”</br> 這倒是。</br> 洛長安定定的看著他，“是要沒收財產？抄家？”</br> “你腦子里除了那些金銀珠寶，能不能想點別的？比如說，想想我。”宋燁無奈的看她，“別這么沒心沒肺，我會很自卑的。這么努力，居然沒能鉆進你的心里！”</br> 洛長安翻個白眼，“抄家罰沒家產，不還是沖歸國庫嗎？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嗎？”</br> 得，又是他的錯。</br> 在洛長安這里，正理歪理，都是理！</br> “我得逼他們一把！”宋燁瞧著手中的書信，“長定侯一直想回朝。”</br> 洛長安心下咯噔一聲，“你是說杜昭儀的父親？”</br> “帶兵回朝！”宋燁橫了她一眼，“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br> 洛長安點頭，“兵在將手中，不如在君手中。”</br> “所以先帝之時，一直沒答應，后來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宋燁悠悠開口，“把杜雙燕送入宮中，做后妃之一，伺候在我身邊。”</br> 洛長安想了想，“你既然都知道，那就不算是危險。”</br> “伺候？跟監視其實差不多。”宋燁笑了笑，“盯著皇帝的一舉一動，隨時都向長定侯府匯報，伺機而動！”</br> 這點，洛長安沒想過。</br> “若我能讓太師府露出馬腳，你猜這長定侯會怎么做？”宋燁問。</br> 洛長安坐直了身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你的意思是，勤王大軍？設局讓太師府入套，然后咱們就給他包圓了？”</br> “太師這些年沒少跟外頭聯系，諸國之中，南淵和西域是他的首選，也是他派人往來最為密切的兩個地方。”宋燁嘆口氣，扶著桌案徐徐起身。</br> 洛長安沒說話，宋燁之前還是重生的時候，提起過這些事，所以她心里還是清楚的，尤其是云山器械庫之后，她就隱約察覺了，朝廷上的不太對勁。</br> 有人蠢蠢欲動，有人野心勃勃。</br> “先帝其實一直都知道，太師野心勃勃，可先帝當時病重，有些事情委實有心無力。”宋燁負手而立，站在窗口。</br> 洛長安瞧著他的背影，長身如玉，卻掩不住孤寂。</br> 帝王，九五之尊。</br> 瞧著何其榮耀，可這一路走來，多少艱辛，唯有他自己知道。這天底下人人羨慕的位置，也許并沒有想象中的，令人歡喜。</br> “先帝交給我的是個爛攤子，他剛承接皇位之時，肆意妄為，以至于后來想要力挽狂瀾，已是無能為力。”宋燁瞧著窗外。</br> 紅磚綠瓦，富貴榮華。</br> 天家富貴之下，掩藏著瘆人的暗潮涌動。</br> “太師府是個隱患，早晚得鏟除，眼下倒是個時機，西域使團就在京陵城內！”宋燁轉身看她，“知道我在說什么嗎？”</br> 洛長安托腮瞧著他，眉心微微擰起。</br> “嗯？”他尾音拖長，一雙桃花眼里蓄滿春風，“長安……為何不說話？”</br> 洛長安咬了咬下唇，“我怕我一說話，你就覺得我知道太多，得殺了我滅口！”</br> “若你沒有情蠱在身，我倒是真的想……滅你的口，把這一身的力氣，都用在你的身上。”他意味深長的勾唇，容色邪魅。</br> 瞧著他這模樣，洛長安的腦子里忽然冒出了三個字：狐貍精！</br> “西域使團在京，太師一定會跟他們接觸，于是乎證據就出來了。”洛長安撇撇嘴，“我說得對嗎？”</br> 下一刻，宋燁驟然將她抱起，圈坐在自己的膝上，“長安愈發聰明，朕可拿你怎么辦才好，要不然，把你拴在褲腰上，隨身攜帶？”</br> 涼涼的指尖，貼著他的中衣，驀地掐住了他腰間的軟肉，“拴在這個位置？”</br> “嗤……”宋燁皺了皺眉，巴巴的望著她，“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