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洛長安的“公私分明”,宋燁表示……有點腦仁疼。</br> “御書房南角的白玉瓶,還有金鑾殿西邊的青瓷白底,以及……”</br> 不待宋燁說完,洛長安一記眼刀子狠狠丟過來,“怎么,拿不得?”</br> “你想要的,我自然都愿給你,何來的拿不得之說?只是,你這拿個小本本記著……”宋燁瞧著她手中的,所謂的賬簿,委實哭笑不得。</br> 洛長安輕嗤,“親兄弟明算賬,父子之間還有一筆明賬,何況是君臣。”</br> “我與你,雖尚未成親,卻早已有了夫妻之實,委實算不得外人,至親至疏夫妻啊!”宋燁笑著糾正她。</br> 想了想,干脆將她抱到自己膝上坐著,胳膊虛虛的搭在她的腰間,神情愜意至極。</br> “那也得記賬!”洛長安一本正經的瞧著他,“總歸不能敗了家底,得好好的攢著,你雖然是北涼之君,可經過劉太師一事,我想得分外清楚,靠山山倒,靠水水干,還是得靠自己!”</br> 宋燁蹙眉。</br> “錢這東西,只有拿在自己的手心里,才叫踏實,別人嘴巴上掛著的,那就是一句廢話,委實不如沉甸甸的銀子,擱在掌心里的滋味。”洛長安將財迷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br> 宋燁想了想,“那我明日再賞賜你一些?”</br> 聽得這話,洛長安求之不得,連連點頭,笑得合不攏嘴,“我不嫌多。”</br> “你個小財迷!”宋燁伸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到時候連帶著清單都給你,可好?”</br> 洛長安笑得更歡實了。</br> “不過,我有個條件。”宋燁話鋒陡轉。</br> 洛長安一怔,“還有條件?”</br> “得把我的名字,練好。”他一本正經的望著她,伸手拂開她鬢間的散發,“宋燁這兩個字,總歸不難吧?”</br> 洛長安抿唇,“你明明都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練字。”</br> “不喜歡練字,還是不喜歡……我我名字?”他如同要糖吃的孩子,胡攪蠻纏著。</br> 洛長安無奈的嘆口氣,嘟噥著小嘴,“小氣!”</br> “寫得好,有賞!”宋燁笑道。</br> 洛長安愕然,“這也有賞?”</br> “寫得好,每次十兩銀子。”宋燁道,“若是能惟妙惟肖,則十兩黃金。”</br> 洛長安眼冒金光,“真的?你莫要騙我!”</br> “君無戲言,長安愿不愿意?”宋燁循循善誘。</br> 就這還不愿意,她想逆天嗎?</br> “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到時候你可別哭!”洛長安洋洋得意,“回頭心疼銀子,我可不會退還給你,入了我的腰包,那就是我的!”</br> 宋燁點頭,“這是自然。”</br> “一言為定!”她伸出小拇指。</br> 拉鉤便拉鉤,誰也不許反悔。</br> 夜里的時候,宋燁抱著懷里的人兒,心里卻惴惴不安得厲害。</br> 寒山說,吾谷今日出去了一趟。</br> 宋燁知道,這主仆二人素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除非是洛長安下的命令,否則吾谷不會出去。</br> 在這個節骨眼上,吾谷去了金銀賭坊,那種三教九流的地方,可見洛長安是在打什么主意。</br> 別看她平素就抖個小機靈,實際上……心思比尋常人細膩。</br> 須知,洛川河生的小狐貍崽子,怎么可能是簡單的角色?!</br> 溫熱的指尖,輕輕描摹著她精致的五官,靜美的睡顏,宋燁就這么定定的看著她,從最初的排斥,到現在依偎在他懷中,睡得這般安穩,他付出了所有的努力。</br> 換得如此,心滿意足。</br> 惟愿長久,此情莫負。</br> “小狐貍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呢?”宋燁嘆口氣。</br> 讓吾谷出宮,肯定是要干什么壞事。</br> 眼下,唯一讓她心內不舒坦的,便是百花公主和親之事。</br> “和親……”宋燁皺了皺眉,胳膊虛虛的搭在她的腰上,心里隱約有了底。</br> 別看她沒心沒肺的,實則……</br> “你也是有心的,對嗎?”他還記得當日,她說的那一句,我喜歡你。</br> 所以啊,他的長安已經從身到心,都屬于他了。</br> “我的,長安!”他躺在她身側,擁著她入懷。</br> 這感覺真好,踏實!</br> 洛長安醒轉的時候,宋燁已經走了,枕邊空空蕩蕩的。</br> “公子,您醒了!”吾谷趕緊迎上來,“皇上走的時候特意吩咐了,讓咱們別打攪了您休息。”</br> 洛長安伸個懶腰,“上朝去了?”</br> “是!”吾谷點頭,趕緊去擰了濕帕子,畢恭畢敬的遞上,“您擦把臉,醒醒神。”</br> 洛長安掀開被褥下了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下雨了?”</br> “是呢,天還沒亮的時候就下了雨,雨勢不大。”吾谷忙回答,轉身去門口,吩咐底下的奴才,去把早膳送來。</br> 待吩咐完畢,吾谷快速轉回。</br> 洛長安站在窗口位置,眸色有些微沉。</br> “公子,怎么了?”吾谷低聲問,“雨不大,不會耽誤您出行。”</br> 舌尖從后槽牙處舔過,洛長安轉頭望著吾谷,“你說,我要不要跟皇帝打聲招呼?”</br> “您是怕皇上多心?”吾谷問。</br> 洛長安揉著眉心,“我倒不是怕他懷疑我有二心,只是宋燁這人吧……”</br> 折磨人很有一套,她是怕自己吃虧。</br> 一想起之前宋燁對她做的那些事,洛長安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根根立起。</br> “老色胚!”</br> 吾谷沒聽清,只聽到公子的上下嘴皮子一碰,當即問道,“公子在說什么?”</br> “哦,沒事!”洛長安搖搖頭,瞧著魚貫而入的奴才,將早膳擺在桌案上,“先吃飯,吃完飯再辦事,今兒這事,我得辦得漂漂亮亮的。”</br> 吾谷頷首,“奴才明白!”</br> 外頭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沒完沒了的。</br> 宮內安靜得很,宮外卻焦灼萬分。</br> 百花公主是抵死都沒想到,宋燁會發脾氣,可見……男人是真的不能有權有勢,否則說都說不得,還得上趕著去哄。</br>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尖。”綠音公主嗑著瓜子,“現在后悔也晚了,北涼皇帝動了氣,勢必不會再服軟,而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如今再想進宮……也得看皇帝愿不愿意見你。”</br> 百花公主沉著臉,“我失敗了,對你有什么好處?”</br> “自然是有好處的,畢竟能殺殺你的銳氣,免得你太得意!”綠音公主啐一口瓜子皮,歪著腦袋斜睨著她,滿臉的嘲諷。</br> 深吸一口氣,百花公主裹了裹后槽牙,“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連洛長安都抓不住!”</br> “你最好把這話收回去。”綠音公主輕嗤,“免得待會求我的時候,我會讓你很難堪!”</br> 百花公主笑了,笑得冷蔑,“求你?你做夢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