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的羽睫驟然揚起,腦子里“嗡”的一聲,瞬時一片空白。</br> 聰慧如她,忽然間什么想法都沒了,只覺得身子隨著他的舉動,而溫度攀升,以至于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br> 半晌過后,宋燁雙手抵在她的面頰兩側,好似很吃力似的,呼吸格外沉重。</br> 他那雙極是好看的鳳眸半垂著,墨色的瞳仁里,滿滿當當都是她。</br> “宋燁!”她低聲喚著他的名字,“你清醒點,我是洛長安,看看我,我是長安!”</br> 門外,響起了異動。</br> 吾谷如釋重負,鄙夷的瞧著被綁在柱子上,仍是不安分的百花公主。</br> 曹風的動作倒也快,這么一會已經領著太醫進來了。</br> 當然,還不只是太醫。</br> 一塊進來的,還有西域的使臣。</br> 八圖和綠音公主,以及隨行的一些人。</br> 瞧著,像是怒闖宮禁,但是進門之后,卻是再也開不了口,因為御書房內的畫面不雅到了極點,簡直是……</br> 宋燁正襟危坐,目中猩紅。</br> 邊上,立著義憤填膺的洛長安。</br> 屋內略顯凌亂,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鬧了什么名堂。</br> “皇上?”就在眾人愣怔之際,洛川河急吼吼的沖進來。</br> 而御書房外的回廊里,還站著不少北涼朝臣,事情似乎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br> “老臣聽說百花公主闖宮,直奔御書房而來,心里擔慮至極,生怕皇上有所不測,皇上……”洛川河神色慌亂,看上去都快急哭了,“沒事吧?”</br> 宋燁手一指,“那兒待著涼快呢!”</br> 順著宋燁手指的方向望去,洛川河瞳仁驟縮,當下別開頭,“有傷風化,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西域女子縱是豪放,也不能這樣不分場合,如此對待我北涼帝王,簡直是……奇恥大辱!”</br> “哎你……”</br> 八圖還來不及開口,卻被洛長安打斷了話。</br> “我進來救駕的時候,百花公主已經吃了藥,那叫一個風情萬種,緊貼著皇上不肯下來,任由咱扒拉的扒拉不動。”洛長安雙手環胸,“可惜沒讓使臣瞧見,你們公主那副放浪的樣子!”</br> 八圖仿佛被當眾扇了一個耳光,只覺得面上刺辣辣的疼,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還不快去把公主解下來!”</br> 聞言,使團隨從趕緊從門外進來,去解捆綁著百花公主的繩索。</br> 誰也沒攔著,也無需攔著。</br> “爹,依著咱們北涼的律法,擅闖御書房該當何罪?”洛長安問。</br> 洛川河直起腰,雙手交叉至于身前,“按照咱們北涼的律法,未經傳召,擅闖御書房者,殺無赦!”</br> “那我再問一句,擅闖御書房對皇上不利者,又當如何?”洛長安繼續問。</br> 洛川河眉眼微沉,字正腔圓的回答,“擅闖御書房對皇上不利者,當以謀逆論處,輕者車裂凌遲,重者,夷滅九族也不為過!”</br> “聽到了?”洛長安勾唇,陰測測的望著八圖,“你家公主現在腦子不清醒,我不與她說,這些話都是說給你聽的,你且聽好,記在心里。”</br> 八圖還能如何,眼下是他們理虧。</br> 原本,原本不該是這樣的,可為什么……皇帝沒事呢?</br> 難道是裝的?</br> 八圖想了想,許是拖延一下時間,便可知曉皇帝是不是也中了藥,若然如此,就可以倒打一耙,以皇帝暗地里傳召百花公主,且欲行不軌之事,而扭轉乾坤。</br> “皇帝陛下,您該知道的,我們從西域而來,想的是與北涼締結盟約,永世修好,可現在……”還不等八圖說完,百花公主忽然撲了上來。</br> 許是勁道太過,八圖亦是措手不及,瞬時被撲倒在地,連他自個都愣了。</br> 好在底下人反應快,慌忙把百花公主拽起,二話不說就給扣在了一旁,若是再這樣鬧下去,還不定得多難看。</br> “看看吧!”洛長安輕嗤,“都什么樣子了?北涼的朝臣就在回廊外頭,只要進來看一眼,你西域公主的名頭,怕是要傳到周遭諸國的耳朵里,淪為天下的笑柄!”</br> 八圖自知理虧,再看宋燁,居然真的沒有中了藥的反應,可見……</br>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br> 全輸了!</br> “皇帝陛下,是咱們失禮了!”八圖行禮。</br> 宋燁輕呵,“這可不是失禮不失禮的問題,朕若是要追究,只怕你們西域使團,一個都別想離開京陵城!今兒是狂魔亂舞,明兒是不是就該刀劍相向?殺了朕?嗯?”</br> “不敢不敢!”八圖當即跪地。</br> 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們趾高氣揚,端著姿態了。</br> 只要按上一個行刺北涼皇帝的罪名,他們是真的不可能,再活著離開北涼都城,誰都不愿客死異鄉,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br> “不敢?”宋燁嗤冷,“朕瞧著,你們的膽子可大得很,偷偷拿了令牌,直闖宮禁也就罷了,還直接來御書房,對朕欲行不軌。”</br> 八圖磕頭,“皇帝陛下,公主仰慕您已久,此番實在是情之所至,心不由己,還請您看在她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的份上,寬宥咱們這一回。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br> “若此時就這樣輕飄飄的揭過去,那以后鄰國出使我北涼,隨時都能闖入宮禁,闖入朕的御書房,視北涼律法為無物。”宋燁顯然是不同意私了。</br> 八圖慌了神,轉而想起了一個人來,趕緊瞧著站在一旁不吭聲的綠音公主,“公主?百花公主是您的親妹妹啊!”</br> “我的親妹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讓整個北涼看了我西域的笑話,我還要說什么?與你一般跪地求饒?”綠音公主笑得滿面嘲諷,“我拉不下這個臉。”</br> 八圖駭然,“綠音公主,咱們是一塊來的,眼下得力往一處使,若是北涼的皇帝陛下不肯原諒咱們,只怕咱們都得留在這里了!”</br> “那正好!”綠音公主冷笑,“都不用回去了。”</br> 八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br> “成何體統!”洛川河沒眼看,“快把百花公主帶出去,讓她醒醒神。”</br> 音落,侍衛快速上前。</br> 從北涼人的手里,快速拽起了毫無意識的百花公主,直接將她拖出了御書房。</br> 剎那間,外頭的北涼朝臣,算是看了個徹底。</br> 見著衣衫不整,胳膊腿都外露的百花公主,再蠢也該明白了里面發生的事情。</br> 一個個直呼“無恥”,不斷的搖頭,這樣傷風敗俗的女子,怎堪入帝王后宮為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