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門。</br> 大牢。</br> 這老家奴倒也是個慫包蛋，不過是過了兩遍刑具，就已經熬不住，把什么都招了個干凈，果然是年歲大了，經不起折磨。</br> “所以說，這些事情都是臨王搗的鬼？”王虎至今都有些懵，只覺得云里霧里似的，有些不敢相信。</br> 想這臨王宋墨，得帝王眷顧，安享榮華富貴，何至于人心不足，要做出這樣的歹毒之事？喪盡天良，為天下人所不齒。</br> 老家奴渾身是血，倒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喘著氣，“是、是王爺讓老奴去、去城外接人的，我、我只是負責接送，別的一概不知，我知道的就這么多，真的只有這么多，你們……別打了！”</br> 洛長安和綠音公主就在邊上站著，聽得這話，各自心寒。</br> “長安？”綠音公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寬慰她。</br> 洛長安垂眸，“最后一個問題，宋墨抓那些人，是為了他自己？”</br>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問這老家奴，宋墨是不是離恨天的閣主？</br>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老家奴閉了閉眼，滿臉的血污，“這些事原就不是我管的，我只是個養馬的，別的委實不知情。”</br> 一句不知情，就可以將所有的事情，摘得干干凈凈？</br> 休想！</br> “不知情？”王虎可不吃這一套，“進了這四方門，就沒有吐不出的實話，你若不老實交代，這四方門種種刑具，你可以挨個嘗遍，我會讓人好好的伺候你，直到你說實話為止！”</br> 老家奴瞳仁驟縮，幾乎是費勁了全身氣力，才顫顫巍巍的爬跪著，“咚咚咚”的沖著王虎和洛長安磕頭，“別、別打了，我說，我說，我都說！”</br> 那一瞬，洛長安內心，澎湃起伏，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言說？</br> “人是王爺讓抓的，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王爺手底下的暗衛，在篩選京陵城附近，與、與洛公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子！”老家奴戰戰兢兢的開口。</br> 從始至終，他都不敢去看洛長安的臉色。</br> 洛長安的臉色，此刻已經難看到了極點。</br> 綠音公主生怕她撐不住，默默的讓吾谷去挪了一張凳子過來，“長安，你坐下來，慢慢的審，今兒天色還早，不著急的！”</br> 這話剛說完，外頭忽然電閃雷鳴，冷不丁一記炸雷。</br> 一聲響，驚得綠音公主心肝劇顫，整個人都跟著抖了抖。</br> 真不是個好兆頭！</br> “公子，坐下歇會，奴才給您沏茶！”吾谷忙道。</br> 洛長安也不吭聲，扶著桌角慢慢的坐下。</br> 綠音公主沒敢多說什么，卻清楚的看到，來自于洛長安的身子微顫，可見她這內心深處，定也是翻騰得厲害。</br> 猜測，和被證實，是不同的。</br> 對洛長安的沖擊，亦是難以想象。</br> 她坐在那里，只覺得渾身冰涼，好似比吃了冰肌丸還要冷，從內至外，連骨頭縫里都是冷颼颼得可怕。</br> 原來一個人變了模樣，會變得這般可怕！</br> 真是，太可怕了！</br> “后來呢？”王虎又問。</br> 老家奴虛弱的回答，“后來，后來就是王爺的暗衛，把人帶走了，送進了后院的地窖里，至于地窖里有什么，我真的不知道。”</br> “地窖？”王虎倒是真的沒想到，問題會出在地窖里。</br> 原本，他以為就算有什么密道之類，也該是在書房等極為機密之處。</br> 真是沒想到，居然就擱在后院的地窖里？</br> “再后來呢？”王虎追問。</br> 老家奴疼得伏在地上，“再、再后來，就是那兩具尸體。”</br> “那兩具尸體，就是從臨王府挪出來的？”王虎冷著臉，滿心都是涼意。</br> 堂堂臨王殿下，手段如此狠辣。</br> 無辜者都不放過，不殺不足以平民憤！</br> “是！”老家奴點點頭，“我頭一次見著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后來夜里就把尸體弄出去了，套在麻袋里，裝了兩塊大石頭，沉到了護城河里。誰知道，麻袋沒有綁嚴實，以至于尸體飄出，就此露了餡。”</br> 王虎深吸一口氣，“知道這叫什么嗎？”</br> 老家奴滿面懊悔與驚恐。</br> 叫什么？</br> “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王虎裹了裹后槽牙，“老天爺是長著眼睛的，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如今天不藏奸，該血債血償。”</br> 老家奴哽咽著，“此事我只是、只是個跑腿的，一切都與我沒關系，我哪兒知道王爺會殺人？我在臨王府這么多年，王爺待我不薄，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真的……”</br> “他讓你殺人，你就幫著丟棄尸體？”王虎居高臨下的睨著他，“若死的是你的親人，是你的兒女，你還會這么說嗎？兩條人命就是兩個家，你們毀了兩戶人家，真是該死！可恨至極！”</br> 老家奴老淚縱橫，“大人！大人，我都招了，我都招了，您能不能網開一面，饒我一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br> “那些人呢？小啞巴也不想死，家中父母雙親已經年邁，就指著他來養老送終！王三也不想死，他的妻兒老小還眼巴巴的等著他回家！”王虎嘶聲厲喝，“你們給過他們機會嗎？”</br> 無辜受戮，慘絕人寰。</br> 若是這樣，都不能予以嚴懲，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公道？</br>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洛長安低聲呢喃著，“一命當以一命還，血債當以血債償！”</br> 老家奴眼一翻，當即暈死過去。</br> “長安？”綠音公主低喚，“你沒事吧？”</br> 外頭又是一記電閃雷鳴，紫色的光亮似要破開蒼穹，將這陰霾生生劈開。</br> 洛長安扭頭望著天窗方向，整個人都有些愣愣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公子？”吾谷滿面擔慮，“公子？”</br> 連喚兩聲，洛長安都沒有半點反應。</br> 王虎手一揮，底下人便將暈死過去的老家奴拖了下去，“好生看著他，不許他死了！”</br> “是！”底下人行禮。</br> 王虎嘆口氣，緩步近前，“洛公子，這老刁奴已經招供，剩下的就只是那個黑衣人，想來離真相不遠了，您……您沒事吧？”</br> 這一眼看去就知道，洛長安有事。</br> 有，大事！</br> 面色發白，眼神發直，整個人都神情呆滯，可不就是出大事了嗎？</br> “洛公子？”王虎低喚，“要不……我去請個大夫？”</br> 這臉色瞧著，好生嚇人啊！</br> 洛長安醒過神來，扶著桌案慢慢站起身來，“備兩份口供，其中一份由我帶走，直送御前。另一份，你們該送哪兒就送哪兒！”</br> “是！”王虎行禮。</br> 語罷，洛長安顫顫巍巍的往外走，宛若丟了魂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