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宋墨的出現,洛長安半點都不覺得詫異,畢竟這前殿、后殿的,其實就差那么一道關卡。</br> 南春殿有不少殿宇,往日里本就沒什么侍衛守著,此處距離冷宮最近,但又不是冷宮,算是極為尷尬的一個位置所在。</br> 在皇帝廢了宋墨之前,他還是尊貴的臨王殿下,底下人雖然攔著,但也不敢推搡得太厲害,僅僅只是攔著罷了。</br> “長安?”宋墨遠遠的站在那里看她。</br> 吾谷有些擔心,“公子,還是別讓他過來了,眼下的境況不太樂觀,綠音公主又受了重傷,這一時半會的怕是沒辦法取出您體內的……情蠱?!?lt;/br> “你看他的樣子,像是會罷休?”洛長安問。</br> 吾谷頓了頓。</br> 顯然,宋墨那副樣子,誠然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br> “讓他過來吧,這南春殿也沒什么別人了,今兒我還坑了他一回,算是彌補一下,請他喝杯茶罷了!”洛長安低眉剝著核桃。</br> 吾谷點點頭,行了禮便朝著宋墨走去。</br> “臨王殿下?!蔽峁刃卸Y。</br> 宋墨瞧著他,眼神里帶著幾分期許,方才看洛長安的樣子,似乎已經允準了他過去?</br> “吾谷?”宋墨開口,“你家公子還在生氣?”</br> 吾谷笑了笑,“您還是臨王殿下,身份尊貴,公子怎么敢生您的氣?”</br> “可見,還是惱著本王?!彼文挠牡膰@口氣。</br> 吾谷瞧了一眼攔阻的侍衛,“公子說了,請臨王殿下過去喝杯茶。”</br> 聞言,侍衛們面面相覷。</br> 宋墨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還不快閃開!”</br> “臨王殿下,這邊請!”吾谷做了個請的手勢。</br> 宋墨有些迫不及待,三步并作兩步就沖到了洛長安面前,“長安!”</br> “誒!”洛長安的雙腿本就架在桌案上,冷不丁抬了一下,腳尖差點抵在了宋墨身上。</br> 驚得宋墨旋即退后半步,未敢上前。</br> “宋墨,我是讓你過來喝茶,不是讓你過來啰嗦的?!甭彘L安放下了腿,瞧了一眼桌案,“你若是敢亂來,我就告訴皇上,把你綁起來,丟回去?!?lt;/br> 宋墨扶著桌案,徐徐坐下,“長安,你還在惱著我?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在金殿上指證我,我是不會這么對你的?!?lt;/br> “人死了,你便覺得萬事無憂了嗎?”洛長安斜著腦袋看他,“宋墨,死無對證的確對你有利,但天在做人在看,終于一日,老天爺睡醒了,諸多血債是要還的。”</br> 宋墨沒說話。</br> 吾谷奉茶,畢恭畢敬的守在洛長安身邊,以防宋墨做出點什么事來。</br> “宋墨,殺人的時候,會害怕嗎?”洛長安將剝好的核桃仁塞進嘴里,笑盈盈的嚼著,“比如說夜里做噩夢,咔,有一雙手忽然掐你脖子,把你的血放干……”</br> 宋墨端起杯盞,淺淺的呷了一口,“長安,你為何不信我?”</br> “那你說說,我為什么要信你?就憑這么多年的情義,你便將我當成傻子糊弄,我若還能信你,那我洛長安就得跟著你姓?!彼凉M臉鄙夷的嚼著核桃仁,“宋墨,別再把我當成傻子!”</br> 宋墨放下手中杯盞,“我從未如此?!?lt;/br> “你一貫如此?!甭彘L安喝了口水,“只是最近,才被我發現。我現在還能與你一道喝茶,是因為這南春殿實在沒人了,我也是閑來無聊,才給你這機會。”</br> 宋墨直勾勾的盯著她。</br> “你也無需這樣看著我,等到事情查明白了,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反正你我這輩子再也當不成朋友,畢竟,我可不喜歡跟牲畜做朋友?!甭彘L安笑得眉眼彎彎。</br> 她笑得靈動,陽光下宛若精靈。</br> 宋墨瞧得心痛,面色漸漸暗下。</br> 瞧著二人如此,吾谷在旁提著心,畢竟這情蠱……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就在宋墨身上,但是萬一呢?</br> 萬一就在宋墨身上,萬一他又使壞控制公子,萬一……</br> 吾谷腦子里亂糟糟的,生怕宋墨動什么手腳。</br> 好在,宋墨一直沒什么動靜,還算安穩,就這么安安靜靜的飲茶。</br> 只是如此一來,洛長安也鬧不清楚,他這心里頭到底在想什么?</br> 秉承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心思,洛長安也不管他,顧自吃吃喝喝的,曬曬太陽,日子倒也容易打發。</br> “長安?”宋墨終于耐不住,開了口,“如果、如果這些事真的是我做的,你打算如何?殺了我?還是……”</br> 洛長安抬頭看他,“殺了你都是便宜你了,應該千刀萬剮。”</br> “千刀萬剮?”宋墨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你倒是真的恨我?!?lt;/br> 洛長安捻了一塊糕點往嘴里塞,“我不恨你,因為你也不值得我恨,恨一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會讓我失去對生活的熱情。你看外頭陽光那么好,糕點那么好吃,我為什么要為你浪費時間呢?”</br> 宋墨苦笑,“沒心沒肺的人,果然活得舒坦。”</br> “在你看來是沒心沒肺,但對別人而言,可能是坦坦蕩蕩。”洛長安反唇相譏,“宋墨,小人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小人。惡人的眼睛里,所見皆是惡!”</br> 宋墨一怔,沒能答上話來。</br> “你自己是什么人,你眼里的別人,就是什么樣子?!甭彘L安吹一口手上的糕點碎屑,“你問我恨不恨你,可見你這心里……恨著我!”</br> 宋墨愕然僵在當場。</br> “宋墨,你恨我?”洛長安狐疑的望著他,“沒有出事之前,我待你以誠,有什么地方對不住你嗎?要你這樣折騰我,把我當傻子一樣耍?”</br> 宋墨喉間滾動。</br> 恨?</br> 宋墨想了想,她說的好像有些道理,什么時候開始心里失衡呢?大概,是在她與宋燁相處得越來越融洽,漸漸的將他拋諸腦后的時候。</br> “長安。”宋墨站起身來,“可不可以,讓我再抱抱你?最后一次。”</br> 吾谷旋即警惕的上前,“臨王殿下,這怕是不合適?!?lt;/br> “如果有一天,長安忘記了這里的一切,忘掉了皇兄?!彼文菩Ψ切Φ那浦澳銜x擇我嗎?”</br> 洛長安面上笑意全無,鼻間一聲低哼,“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里的一切,更不可能忘掉皇帝,宋墨,你的夢該醒了!哦不,此時此刻,我應該尊稱一聲,閣主!”</br> 一聲“閣主”,便是徹底的劃清了界限。</br> 不管宋墨承不承認,他在洛長安這里,儼然就成了罪惡的代名詞。</br> “好了,茶喝完了,也該走了!”洛長安起身就走。</br> 下一刻,宋墨冷不丁沖上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