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到“王蘭生”這三個字，戲子驚恐的瞪大眼眸。</br> 反觀洛川河，渾然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不必詫異，你不說，自然會有人說，本相不明白的，自然會有人解釋給本相聽，比如說你是什么時候入的戲班子，又比如說誰跟你走得最近！”</br> 被帶上來的是個俏生生的女子，生得一副孱弱的模樣，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是惹人垂愛。</br> “蘭生？”女子哭著喊他的名字。</br> 洛川河漫不經心的打開杯蓋，瞧一眼杯中綠芽尖兒，勾唇笑得涼薄，“喊得真好聽，再多喊兩聲聽聽。”</br> “相爺！”女子哭著磕頭，發(fā)髻凌亂，一身狼狽，“您饒了我們吧！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一定是誤會，蘭生平素連殺雞都不敢，怎么可能行刺？相爺明察！”</br> 洛川河面色微冽，華貴的靴尖忽然挑起了女子的下顎，“你的意思是，本相冤枉好人？”</br> 女子哭聲驟歇，愣是答不出來。</br> 淚珠，“吧嗒”落在他的靴面上了，洛川河的眼底，掠過清晰的嫌棄。</br> 他收了腳，緩緩站起身，“行刺當今圣上，依照我朝律法，應該凌遲處死，誅九族！你們這些戲班子的人，也算是九族之內，本相不介意多派幾個劊子手上刑場。”</br> “狗賊！”王蘭生恨意闌珊，“你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br> 簡豐冷然，“放肆！”</br> “讓他罵！”洛川河笑了笑，“罵出來，等同與和尚沾了葷腥，也就跟本相沒什么區(qū)別了！有人修心，有人修口，本相連來世都不修，怎么會怕這幾句詛咒？”</br> 簡豐垂首，立在一旁不再說話。</br> 洛川河瞧了王蘭生一眼，轉而彎腰瞧著哭泣的小娘子，“你叫小玉，是王蘭生帶著你入的春熙班，據說你二人情投意合，這是……快要成親了吧？”</br> “你別動她！”王蘭生咬牙切齒，“要殺你的人是我，你沖我來！”</br> 洛川河嫌棄，“你饒是細皮嫩肉，又怎么能跟這嬌滴滴的小娘子比較？姑娘家家的，才是真的有滋有味，不過可惜了，若是罪臣之女，到也能入得教坊司，尋常罪婦，要么充作軍妓，要么去勾欄院里，與那些下三流的人廝混！”</br> 小玉慌了，“不，我不要去勾欄院，相爺，相爺您放過我吧！”</br> 眼見著她撲過來，洛川河疾步退后。</br> 簡豐上前，擋在洛川河面前。</br> “放過是不可能的，除非本相知道真相！”洛川河轉身就走，“把她送出去，別讓她死了，那樣的好地方，適合這樣的賤皮賤肉。”</br> 王蘭生無力的嘶吼著，“狗賊，你壞事做絕，惡事做盡，老天爺一定有眼，定然會有報應的！”</br> 若說報應這回事，洛川河還真是信了那么一點，不然這輩子他肯定是兒女成群，奈何做了孽就得償，他此生只會有洛長安這么一個女兒。</br> “報應這回事，誰知道呢？”洛川河瞧著昏死過去的小玉，“她會比你，先遭報應！”</br> 挨打的時候，受刑的時候，王蘭生都沒哭，但是心上人被拖走的時候，王蘭生哭了，哭歸哭，愣是沒再吐一句實話，可見這心腸也是硬得響當當！</br> “相爺？”簡豐皺眉，“這人就是一塊頑石，都這樣了還不肯招供，只怕是撬不開他的嘴，也不好將罪名摁在他頭上！”</br> 洛川河笑得陰寒，“不開口，就沒事了？該有的罪，一樁都跑不了！對了，宮里的探子怎么說？長安她……真的沒事？”</br> “沒瞧見公子傳太醫(yī)，也沒看到吾谷去取藥，若是公子真的傷著，應該會有動靜。”簡豐如實回答。</br> 如此，洛川河松了口氣，“那便最好，就怕長安傷著，卻隱忍著不肯說！”</br> 這性子倔啊，倔得跟她母親一樣，認定的事便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br> “查清楚，這王蘭生的真實來歷。”洛川河吩咐。</br> 簡豐行禮，“奴才明白！”</br> 刑部尚書急急忙忙的趕來，行了禮便道，“相爺，宮里來的消息，皇上已經下旨，著刑部和四方門一同審理此案！”</br> “四方門？”洛川河一怔。</br>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br> “四方門那頭跟鎮(zhèn)國將軍府走得近，之前在太師府，鎮(zhèn)國將軍府的少將軍，亦與皇上有所接觸，相爺，這里頭會不會有什么貓膩？”簡豐略有擔心。</br> 洛川河緩步往前走，“貓膩？”</br> 皇帝這是想利用鎮(zhèn)國將軍府，牽制他的手腳？</br> 還是說，皇帝怕他從中作梗，將此事扣在太師府頭上，有意要保太師一命？</br> “不妨事！”洛川河清了清嗓子，拱手以示尊敬，“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咱們理該遵從，吾皇萬歲，豈會有失！”</br> 刑部尚書頷首，“是！”</br> 上了馬車，簡豐緊跟著馬車邊上，“相爺，如今鎮(zhèn)國將軍府的人攪合進來，事情怕是不會簡單！”</br> “少將軍，趙修竹是嗎？”洛川河轉動著指間的扳指。</br> 簡豐頷首，“是！”</br> “若本相記得不錯，他趙嚴有三個兒子，趙修竹是最小的那個！”洛川河意味深長的挑眉，瞧著窗外的簡豐，“明明都是一個父親生的，為什么會偏心至此？立少主，不選嫡長，非要選最小的那個？”</br> 簡豐想了想，“趙修竹乃是正房所生，但是非嫡長，其上有同胞兄長，然后是老將軍的寵妾所生的兒子，據說也是個文武悉備的后生。”</br> “所以，為什么呢？”洛川河笑了。</br> 簡豐愣怔片刻，旋即明白了洛川河的意思，“奴才明白！”</br> 人多的地方，就會有爭斗，這便是人心。</br> 女人爭寵，男人爭權，都是一個道理！</br> 夜色漫長，有人安枕無憂，有人徹夜難眠。</br> 但對于洛長安來說，徹夜難眠是不可能的，她那么愛睡惜命之人，唯恐睡不夠。</br> 一大早又被提溜起來上學堂，這滋味……她活了這瀟灑恣意的十多年，還是最近才遭的心。</br> “公子，別睡了！”吾谷推著小板車。</br> 奈何公子睡得太沉，沒辦法，只能連人帶被褥一并抬上小板車，推到太學堂去。</br> 這大概是北涼歷史上，頭一回閉著眼睛上學的公子爺！</br> 洛家，洛小公子！</br> 眾人目瞪口呆，饒是丁太傅也是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瞧著這一幕。</br> 洛長安裹著被褥，舒舒服服的翻個身，“別吵，小爺困著呢……”</br> 黑鴉頭頂過，眾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