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石粉嗖嗖的落下,到了后面便是散落的石塊,不斷的往下墜。</br> 這個時候要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br> 面前有石塊掉落,后面也是如此。</br> 宋燁只能放下洛長安,將她困在了墻角。</br> 三角形的墻角,她既能站得問,又能安全些許,且以他自身為外墻護著她,免她受石粉石塊的傷害。</br> 洛長安紅著眼,“宋燁?”</br> “別說話!”宋燁快速撕下一片衣角,圍住了洛長安的臉,“別讓石粉進了口鼻,你有傷在身,萬一呼吸受阻,會極為危險。”</br> 洛長安狠狠點頭,死死抱住了宋燁的腰肢,將自身埋在他的懷中。</br> 宋燁抱著她,讓她牢牢的貼在了石壁處,這三角的地帶,可能他們最后活命的機會,也可能就此……長埋地下。</br> “長安,要是走不出去了,你……”宋燁覺得,不該說這么悲觀的事情,可他實在是忍不住,還是想要問一問。</br> 你愿不愿意,與我死在一起?</br> “不管你在哪,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洛長安將臉埋在他懷中,“生當共枕,死也死在一起,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想跟著你!”</br> 宋燁心滿意足,得妻如此,夫復何求?</br> “我們永遠在一起!”宋燁抱緊了她。</br> 頭頂的巨石,嘩然而落。</br> 剎那間,揚起粉塵萬里,響聲震徹夜空。</br> 整條地道的塌陷,讓臨王府上方,陷落了好大一個空洞,有些駐守在上方的侍衛,冷不防紛紛落下,一時間場面何其可怕。</br> 宛若,人間修羅場!</br> 誰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何事,只瞧著地面塌陷,當即慌了神,</br> 多少人都在里面,宮內的侍衛,四方門的人,最要命的是他們的洛小公子,可都埋在了地底下,這要是不盡快挖開,皇帝和丞相怪罪下來,誰都別想活!</br> 場面亂作一團,腳步聲和驚叫聲混在一處,刺得人耳蝸疼。</br> 這可,如何是好?</br> 地道塌陷的時候,內里也是亂作一團,有人躲閃不及,當場被頭頂掉下的石頭砸死,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尋了避難的一角。</br> 洛川河趕到的時候,一口氣沒上來,當場就厥了過去,別的都可以忍受,一聽到自己的寶貝疙瘩就埋在了下面,老父親哪兒還能受得住?</br> 他捧在了掌心里那么多年,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閨女,還那么年輕,怎么就……</br> “相爺?”簡豐駭然,“快,快找大夫!快!”</br> 洛川河暈死過去,醒來之后一口老血噴涌在地,儼然是去了半條命。</br> “相爺?”簡豐急了,“您可不能倒下,公子生死未卜,人還在下面埋著呢!相爺,您得為公子求一條生路,不能就這樣倒下,得站起來!”</br> 洛川河仿佛忽然間老了下去,“還活著嗎?”</br> 都塌陷成這樣了?</br> 他的心肝寶貝,還能活著嗎?</br> “相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簡豐忙道,手腳麻利的將洛川河從床榻上攙起,“眼下半個臨王府都塌陷了,還剩下這么一隅之地,說不定……說不定公子就在咱們的腳下,還活著呢!但若是您不振作,那埋在下面久了,一直出不來,公子可就真的沒了!”</br> 聞言,洛川河宛若醍醐灌頂,瞬時醒過神來,“沒錯,我不能倒下,長安還等著我去救呢!快,快扶我起來!”</br> “是!”簡豐趕緊把人攙起,“相爺,您得下令,讓大家把這底下給挖開,不管下面有什么牛鬼神蛇,都得先救人!”</br> 所謂關心則亂,大概如此。</br>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br> 洛川河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地面塌陷之處,瞧著滿目狼藉的畫面,瞬時老淚縱橫,他的長安啊,到底在哪呢?</br> 長安,你可一定要活著!</br> 爹,一定會救你出來!</br> “挖,給本相挖!”洛川河咬著牙支撐著,“無論如何,都要把人給本相救出來,否則,本相要你們陪葬!”</br> 誰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就要誰不得好死,死無全尸。</br> 因為下了雨,原本干燥的石粉如今變得黏潮,更是增加了挖掘的難度,但即便如此,誰也不敢停下來。</br> 須臾,又有宮里的侍衛幫著挖掘。</br> 宮里聽得這消息,也算是炸開了鍋。</br> 曹風一個腿軟,差點沒癱在皇帝的寢殿門前。</br> “埋、埋了?”</br> 底下人畢恭畢敬的回答,“是啊曹公公,洛公子出了這樣的事情,要不要跟皇上……”</br> “不行!”曹風連滾帶爬的起來,堵住了寢殿大門,“太醫說了,皇上需要靜養,誰來打擾都不成。何況有皇上的圣旨在,誰敢不要命了闖進去?有洛丞相在,洛公子肯定沒事的,你們不要人云亦云,造謠生事!”</br> 底下人詫異,皇帝可是最疼洛長安的,若是知道洛長安出事,還能安心養病嗎?</br> “可若是稟報不及時,來日皇上知曉,萬一怪罪下來,誰敢擔當?”底下人害怕,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先例。</br> 但凡觸及洛長安之事,皇帝素來心狠不留情,該責罰的時候半點都不手軟。</br> “若是來日出了事,皇上怪罪下來,雜家一人承擔便是!”曹風堵在門口。</br> 這要是讓人進去,那還得了?</br> “是!”曹風都這么說了,誰還敢多說廢話,行了禮便退了下去。</br> 比起洛長安,到底沒有皇帝的龍體來得重要。</br> 帝王為天,是北涼的天子,誰人能比?</br> “洛公子?”曹風滑坐在門前,一張臉慘白得嚇人。</br> 洛長安要是出了事,那他家皇帝呢?</br> 皇帝是跟洛長安在一起嗎?</br> 若是沒在一起,倒也罷了,至少這北涼不會變天。</br> 但若是皇帝跟洛長安一道犯險,那這后果……</br> 這后果,將不堪設想。</br> 北涼無君,必定變天!</br> 思及此處,曹風心肝劇顫,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咯!</br> 老天爺,你可得長眼睛,千萬千萬不要讓皇上出事,否則他曹風就算是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br> 可惜這世上,怕什么就來什么。</br> 不過片刻,底下人來報,說是……真的進去了。</br> 曹風面如土色,坐在寢殿門前呢喃自語,“完了、完了完了……”</br> 這下,是真的完了!</br> 皇帝肯定出事了!</br> 外頭,一記炸雷。</br> 夜里,電閃雷鳴。</br> 被埋在地底下已經是生死一線,如今還下了雨,簡直是雪上加霜,要想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活下來,真的需要老天爺睜眼,否則……必死無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